她死后第二年 第38章

作者:相吾 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古代言情

  他,给他拍背,也与他一道看着桑萝。

  桑萝被这一两双眼睛一起盯着,倒是有点不好走了,只是稍许绽开些距离,道:“世子爷还有何吩咐?”

  纵然桑萝的态度还是冷淡的,但比之从前已经缓和了许多,至少,她还愿意留下来听他说话。岑妄为桑萝这些微的转变而欣喜,可是尚且没有喜上眉梢,他忽然又反应过来桑萝的转变因何而来,于是那些喜色很快就被低落取代。

  岑妄道:“母亲应当与你说了她同意我纳妾一事了。”

  桑萝道:“确实说了。”

  只是说得不只这些罢了,不过都是需要瞒着你的事而已。

  岑妄的眼神里是遮掩不过的失落,道:“阿萝,你现在明白了我的诚意,那你愿意留下来,再给我个机会吗?”

  桑萝道:“我更希望世子爷不要后悔这在头脑发热时做出的决定。”

  岑妄道:“你不用担心,我会为那两个丫鬟负责的。”

  桑萝道:“好,想必你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我就先回去了。”

  岑妄道:“阿萝。”

  桑萝看他。

  岑妄却因一时之间找不到下文,而紧张地揪紧了被子。

  桑萝当真几乎不曾在他面前有过什么好脸色,因此方才岑妄醒来,睁眼见到桑萝安安静静坐在床侧时,几乎以为自己已经烧到了药石罔用的地步,等他渐渐眼目清明,发现眼前一切都是真时,他就看住了。

  如果可以,他多想把眼前的一切都留住,所以当桑萝要走时,岑妄舍不得,他下意识就想把桑萝留住,可是直到叫住了桑萝,岑妄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说话。

  他怕他又说错什么话,把桑萝为数不多的好脸色又说散了,又让她生起气来。

  所以这般犹豫着,倒显得岑妄在桑萝面前越发笨嘴拙舌,竟然让话落了地,只能这般僵着。

  那丫鬟左看右看,笑道:“世子爷如今也醒了,该把世子爷移回院子了,是不是,世子爷?”

  岑妄下意识道:“是该回去的。”又忙道,“阿萝,我不是要你伺候的意思,这儿丫鬟多,我也能自己走路,无需劳动你……”

  丫鬟听得直在心里叹气,面上还要帮岑妄,道:“世子爷高热还没有退下来,吹不得风,也恐怕这几步走得腿脚发软,还要世子妃帮忙扶一扶。”

  不待桑萝回答,丫鬟便道:“世子爷便拜托世子妃了,我让人去准备披风,还要去看看世子爷屋里的东西可都妥当,便先退下了。”

  竟然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桑萝当真觉得这场面让她哭笑不得,她双手袖着,并没有动一步,岑妄已经慢慢地从床上移了下来,道:“无妨,我可以自己走的。”

  但见他长腿支在地上时,却忽然一晃,又软倒在了床上,他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我确实可以自己走的。”

  桑萝道:“算了,我给你当回拐,先说好,你能扶住便扶住了,我不会回扶你的。”

  岑妄道:“好。”

  他擦了擦手心的汗,方才软倒在床上时,他是真怕桑萝看穿他在演戏,好在桑萝并不是很关注他的神色,看到他倒了也就倒了,并没有多想,还愿意给他当会拐。

  桑萝真好。

  岑妄小心翼翼地扶上桑萝的肩头,他注意到桑萝察觉到他靠近时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他一时瑟缩,想把手缩回去,桑萝道:“我就发这一次善心,拿回去了,我就不管你了。”

  岑妄的手立刻放住了。

  他抿抿唇,想笑又不敢,就怕桑萝说他给点阳光就灿烂,只敢小声说:“我不放手,只要阿萝你愿意让我跟着,无论去哪儿,我都会乖乖地跟着你,不叫你费半点心。”

第四十八章

  桑萝听了岑妄的话只觉得好笑, 她步速不慢,即使她耳朵里听着,知道岑妄的步子不得不急了, 也不想发个善心慢下来等他一等。

  但无论怎样,岑妄都牢牢地紧跟着她,宁可叫自己走得急些, 也不曾对桑萝说半句, 这脾气好到仿佛仍由桑萝欺负了。

  偏岑妄表现得越乖顺,桑萝偏想与他较劲, 因此不自觉地又加了些步速上去,算是小跑了, 那不管不顾的姿态, 几乎是等着岑妄开口指责她了。

  可是岑妄仍旧没有,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但仍旧如他所说般, 只要桑萝愿意让他跟着, 他便不要桑萝操心, 自己能乖乖地跟着桑萝。

  桑萝最后有些受不了了, 肩膀一抖,把岑妄的手抖开, 转过身去, 目光没有忽略岑妄脸上的错愕,她道:“岑妄,你真的有病, 上辈子我们初见时你就对我恶言相向, 后面也是相看两厌的关系, 我们对此都心知肚明, 何须要你在此表演好性儿,当真以为能骗得了我回头吗?”

  她说了这话,又顷刻后悔了,原先就想应着王妃的话,与岑妄虚与委蛇着,给自己谋得逃跑的机会,可是没成想,才这会儿功夫就破了功,又在岑妄面前露了真心。

  桑萝想到这儿便觉得烦闷,转身要走,岑妄三两步追了上来,道:“阿萝,我没有想要骗你,我知道我总是要为自己的傲慢与偏见付出代价的,所以我不是表演好性儿,而是我知道我在你面前没有资格生气。”

  桑萝听他这般说话,就又停了步子,正要开口,就听见王妃的声音渐近了:“老远就听见有声响,原来是你们在这儿说话呢。”

  桑萝便不好讲话了,只能瞪了眼岑妄,岑妄摸了下鼻头。

  王妃已经走到跟前了,故意似的,对岑妄道:“你要纳的两房妾室,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要去看看吗?”

  岑妄也很意外,下意识看了眼桑萝:“这样快?”

  桑萝偏过头去,一副懒得理会他的模样。

  王妃笑道:“你拖着病躯都要纳妾,我为了你的小命着想,自然不敢慢,快去吧。”

  岑妄偷偷瞄了眼桑萝:“也不要这么着急吧?”

  王妃的脸就放了下来:“还不快去!”

  岑妄没了法子,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新纳的小妾在这儿呢。

  王妃等他走了,才对桑萝道:“只要你准备好了,我随时可以安排你走,只是在那之前你千万不要露馅,叫他察觉了。”

  桑萝点点头,道:“只需将五个铺子和一些庄子田地转卖出手,我就可以走。”

  所以其实也非桑萝愿意,她要把这大笔的资产卖出手,确实需要好好寻看卖家,因此她注定还要在王府久住,岑妄能纳几个妾室,让那些女人把岑妄对她莫名其妙的注意力给转移走,对桑萝来说也确实有利。

  王妃听了沉思了会儿道:“你若是卖铺子卖田产的,势必要引起大动静,阿妄难保不会不注意,可若是悄没声息的,你也寻不到买家,不如这样,你可以把一些转手于我,其余的,你若是信得过我,我悄悄地帮你卖,毕竟这买家没个一年半载的也难寻,若草率了容易贱卖,等你日后安顿好了,给我寄封信,我得了地址就给你把银票送去。”

  桑萝对这个提议当然没有意见,王府家大业大,王妃并不需要贪图她的那点银子,何况王妃品行摆在眼前,桑萝一点也不担心,因此很快就答应下来了。

  王妃又道:“我瞧阿妄那孩子是钻了牛角尖,思维进了死胡同,是怎么也出不来了,那两个妾室还不知道会怎样处理,总而言之,你不用多想。”

  桑萝道:“我不多想。”

  她应得太快,可见根本不是多想不多想的事,而是想也不愿想,王妃叹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那边岑妄已经回了屋,果见已经有两个丫鬟等着给他磕头了,岑妄粗粗扫了眼,记了下样貌,就对两个丫鬟道:“不用磕头,也不用敬茶,所谓纳妾,只是做个戏罢了,瞧着你们的年纪是到了可以放出去的年纪,是吗?”

  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奇怪,但也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我们都还有两年。”

  岑妄道:“这场戏演完,不用等两年,我就把你们提前放出去,出去之前还会给你们一笔丰厚的银子做你们的嫁妆,你们现如今的名字是进了王府后再取的,与你们本命不同,你们又在深宅大院里住着,不露脸,何况这还是在上京不是锦端,外人也难知道你们这段事,你们出去后,也不会耽误你们的婚嫁的。”

  那两个丫鬟听到这儿,渐渐信了岑妄说得并非假事,所谓做世子爷的妾室都是一场大梦,并没有什么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事等着她们,虽然稍绝失落,但听岑妄说有笔丰厚的银子补她们,也都乐意做这场戏。

  其中一个丫鬟问道:“那世子爷,我们该如何演?”

  岑妄想了又想,方才迟疑地问道:“你们会弹乐器吗?”

  这边桑萝辞别王妃后便回去盘点嫁妆了,她先把地契之类的找出来,那些铺子庄子都很好,但没办法,她是死遁,留了这些不动产在那儿,对于想要找到她的人来说,相当于她主动撒下了诱捕自己的饵,因此无论如何,桑萝都只能忍痛割爱,把它们卖掉。

  至于一些金银细软,她预备这些日子都拿去卖了,换成银票,然后再把银票缝进衣料里,如此做到不露富,她路上才能安全些。

  一切都盘算妥当,桑萝也把地契给王妃送去了,两人挑了回王妃要的铺子,王妃当场拿了银票给桑萝,桑萝心满意足地揣着银票回了院子后,突然发现,原本还算静谧的院子里吵闹不堪,不知怎么,多了鼓与筝的声音。

  若是好好演奏便也罢了,就当听个乐曲陶冶情操,偏这鼓与这筝都奏得一塌糊涂,毫无韵律音调可言,仿佛只是为了听个响而已。

  桑萝有些听不下去,叫来一个小丫鬟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小丫鬟道:“世子爷叫人取来给两位姐姐弹奏的。”

  岑妄说是要纳妾,可并没有给那两个丫鬟名分,因此小丫鬟叫她们依然叫姐姐。

  桑萝听说就不管了,情趣嘛,她管了只会是煞风景,既然如此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因此她回了屋子,只吩咐唤月晚间关好门窗,做好隔音准备。

  而岑妄那屋子的门一直都被拉开了条缝,岑妄便是躲在那缝后,偷偷观察着桑萝从进院子到

  回屋后的所有神情与态度,至此,他终于确定,桑萝并不存在任何口是心非的可能,她毫不在意他纳妾与否。

  岑妄有些颓然地合上门,与此同时,心头泛出的苦涩情绪告诉岑妄,原来人在被同一个噩耗接二连三地打击后,仍然无法做到自我开解与大度的不在意。

  相反,他在意得要命。

  他垂头丧气站了几分钟,猛地又打开门,那两个丫鬟忙起身道:“世子爷。”

  岑妄道:“你们接着奏乐,无所谓乐曲,只需弄出声音来,如此,阿萝才能相信你们一夜都在忙着摆弄乐曲,并未与我发生什么。”

  两个丫鬟彼此对视了眼,深深叹了口气,但也只得应下,道:“是。”

  岑妄走到院子里,此时桑萝的屋子还亮着灯,可是再过会儿,那灯便灭了,灭得十分干脆利落,似乎外面有没有在闹,又在闹什么,都与桑萝无关,也无法让她推迟一刻就寝的时间。

  岑妄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干净明了地意识到他在桑萝的世界里有多少的多余。

  没关系,岑妄只能这般安慰自己,只要能继续把那个梦做下去,一切就还有改变的余地了。

  只是,一切都不能让岑妄如意,他在那之后,再也没能梦到过前世。

  而与之让他心烦的还有件事,是李枕告诉他的:“王妃如何好端端地把你娘子的铺子盘下来

  了?”

  岑妄对王府的生意不大感兴趣,但因为事涉桑萝,因此还是打起精神来听了一下:“大约是

  你误会了,阿萝不懂管铺子的事,母亲便叫管家去帮忙了。”

  李枕道:“那可能真是我误会了。王妃前几日与家母请教针线铺子的事,我母亲还奇怪呢,

  要不是醉仙楼那一出,我也记不起来嫂子还有针线铺子,所以问了一句。”

  岑妄听了却皱眉道:“我母亲自己去问的?”

  李枕道:“或许是她没有针线铺子,王府管家因此也不会打理,所以她才索性来问我母亲

  吧。”

  岑妄道:“这话不对,依着母亲的脾性,若是阿萝不懂,她会直接把阿萝带去,而不是自己

  去问。”

  李枕道:“一件小事而已,也值得你深思?或许是嫂子太忙,也或者只是王妃感兴趣了,所以跟嫂子盘了个店面,都不是要紧的事,别想了。”

  岑妄却莫名觉得心有点慌慌的,若是平时也罢了,偏是这时节出了件与平时不同的事。

  而这时节,桑萝身上发生的所有事,都值得他深思,否则可能又是一次与上辈子一样的误会和错过。

  岑妄一把抓起还一脸不明所以的李枕,道:“你陪我一起去查查,除了这一件针线铺子外,阿萝名下的其他四间铺子还有那些庄子田地可有易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