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后第二年 第10章

作者:相吾 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古代言情

  桑萝睫毛一颤,浑身抖起来。

  后来,岑妄莫名其妙地养起了叶唐,每个月白送他那么多的银两,还一句怨言都没有,活像个冤大头,却唯独不肯对她有好脸色。

  很多人都不明白,但桑萝能明白,岑妄的那句讥笑能无时无刻钻进她的脑海里,肆意地讥嘲她。

  她知道,岑妄是想用言行在证明她的愚蠢,在惩罚她的背叛。所以他宁可施舍叶唐,也不愿给她一点好脸色,因为他就是要用这种施舍来羞辱桑萝。

  桑萝觉得,岑妄明明一点也不喜欢她,却偏偏对她的‘背叛’耿耿于怀,大约就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吧。

  想到这,桑萝的眼神冷淡下来,面上只维持住客气的笑容,想要快速地离开,但偏生,岑妄叫住了她。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这里有个小设定,就是男主虽然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但是他有被前世影响,他会看懂女主一些小表情的真正含义,夸张点理解就是读心(其实是上辈子女主不喜欢他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女主的演技其实并不差的,燕王和王妃完全是通过人物性格逻辑推断出女主使了点手段。

第十三章

  前世开羊肉汤铺子的时候,桑萝总是能碰到难缠的客人,也算是应对出脾气与经验了,以致于现在听岑妄叫她,她也能迅速收拢好情绪,礼貌中带着几分生疏道:“世子爷可有事?”

  岑妄先仔细地看了她眼。

  她洗去了脸上的污渍,露出的脸其实很漂亮,但那种漂亮与娇弱可欺没有丝毫的关系,反而因为眉眼中藏着的倔劲而把她的气质衬出了几分凌霜傲雪来,显得格外冷淡疏离不可攀。

  这倒是把岑妄瞧得愣住了,总觉得那日在桑府见的桑萝与今日所见的桑萝,并不是同一个。

  岑妄有些失语。

  直到桑萝出声提醒他:“若世子爷无事,我便先走了。”

  “有事。”岑妄终于回过神来,无论如何,她现在气色不错,说明没了作恶的继母与帮凶继妹后,她已经能在桑府过上好日子了,他道,“你认同我们之间的婚约吗?”

  桑萝一头雾水的同时警惕了起来。

  什么意思?

  岑妄这是自己搞不定了,要来拉她下水了?

  桑萝不需要任何的就知道自己不能如实回答岑妄这些问题,否则,若他真把这些话告诉燕王与燕王妃,再被桑至听到,那她这辈子都不用想去把母亲的嫁妆尽数拿回来了。

  于是桑萝眨了眨眼,笑起来:“世子爷在说什么?婚姻向来都是父母之命,我没有任何的想法的。”

  她那一笑,仿佛如冰化雪融,虽然甜,但总不和谐,仿佛那笑是从一个模子里挖下来再扣到她的脸上去,于是笑得如此板正,一丝一毫都不肯错一点。

  也不知道她是和谁学的,透着一股虚假的不好看。

  岑妄道:“那天你在街上与你丫鬟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桑萝紧张起来,下意识晃了下手,手镯在她腕间荡了荡。

  岑妄道:“你说你巴不得我去死了,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不与我成亲了。”

  桑萝松口气的同时又紧接着把心提了起来,这样的话,她自然是绝对不能承认的,可是岑妄都听见了,要糊弄他似乎有些难。而且据她所知,岑妄出现,李枕八成也跟着,到时候他若把李枕叫来对峙,她更加完蛋。

  桑萝短暂地沉默后,她道:“世子爷恐怕断章取义了,我并不否认我与唤月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原意是两家都是重诺之人,除非我与世子爷之间死一人,否则这婚约就是要履行了。”

  岑妄好歹是习武之人,怀疑什么都不会怀疑自己的耳朵,因此听了后只觉桑萝在狡辩,他道:“当日在场的并非我一人,你不怕我把别人叫来与你对峙?”

  桑萝抬眼道;“说来说去,世子爷想问的还是我究竟满不满意这桩婚约吧?”

  岑妄看她。

  桑萝道:“说实话,我是害怕的,我从来没有与世子爷见过,也没有什么感情,要我嫁给一个陌生人,去到陌生坏境里生活,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何况母亲曾和我说过,边疆的战士粗鲁不堪,茹毛饮血,连人肉都吃的,更是杀人不眨眼,若是一时没伺候仔细,被打被杀都是正常的。”

  岑妄听得嘴角一抽:“这是什么话,尽污蔑了,我们不是这样的。”

  他说着看到桑萝露出惊讶中带着好奇的神色,又顿住了,“所以你不愿嫁给我,是吗?”

  桑萝低下头去:“也不是,毕竟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若说将士,父亲也是将士,难道我也要害怕他吗?何况他没道理指个坏亲事来害他的亲生女儿啊。”

  岑妄皱了下眉头。

  从桑萝低下头去那瞬间,岑妄就觉得不舒服,那种浓烈的违和感又翻涌上来。

  岑妄也不是个蠢的,前线的战士有敏锐的直觉和傲人的洞察力,燕王能发现的,桑至能怀疑的,岑妄都能发现和怀疑,何况他看到的比他们还多些。

  因此岑妄几乎可以直接下结论,桑萝并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乖顺听话怯懦,相反她很有主见,也有反骨和小心思。

  她不想嫁给他,但是出于各种原因,她不愿出来表态争取,反而滑不溜秋地去遮掩自己真正的心意,大约是希望他能替她多多效力吧。

  就像她在桑府里表演的那样,她退居二线,扮演好可怜虫的角色,由得她的丫鬟为她冲锋陷阵,而她自己就显得格外清白,不争不抢。

  说实话,岑妄向来都讨厌这样的人,遮遮掩掩,口是心非,两面三刀,虚伪至极。

  他缓声道:“趁着双方长辈还没有坐下议论婚事,一切都还有转机。母亲说了,若是你当真不愿嫁给我,她愿意帮忙出面说服父亲。”

  桑萝细声道:“我的顾虑已经说给世子爷听了。”

  桑萝真的很暴躁,明明是岑妄也不愿娶她,难道他的意愿就没有用,非要扯她的?他就不能用他的不喜欢和王爷王妃抗争到底吗?她可不是他,能这般任性,她倒是想大声说出来,可是桑至那关她可过不去。

  母亲的嫁妆和婚事之间,桑萝咬咬牙,还是选择先委屈自己。

  她可不想把母亲的嫁妆白便宜了桑至和桑芙。

  又是这样滑不溜秋的回答,岑妄听得也有些暴躁。

  是就是,不是就是不说,非不肯给个痛快,他明明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桑萝还要这样遮掩,岑妄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逼着桑萝这般做。

  她若是怕退婚难看,大可把所有的过错往他身上推,反正他也不在乎。

  岑妄正要说什么,就听燕王妃道:“好了,我都听见了,你们不要再说了。”

  桑萝被这声吓得魂都掉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母子两商议好的,岑妄出面问她心意,王妃在后面听着,大约岑妄就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来证明她的不愿意。

  殊不知,这些对于桑萝来说处处皆是陷阱,尤其是那句巴不得岑妄死了的那句话,当真是让她冷汗都往下掉。

  幸好她方才没有不管不顾就对岑妄摆起脸色来,否则是真的要命了,也不知道刚才那个解释,王妃信了没……

  她忐忑地看向燕王妃。

  但其实燕王妃没什么好在意的,相同的狠话她也朝王爷放过,而且更野的是,她还动手了。

  她不觉得桑萝会动手,杀人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桑萝要真是这么心狠的人,也不至于之前被欺负得那么惨。

  燕王妃笑吟吟的:“好啦,阿萝的顾虑原也是正常的,当年我做新妇时也忧愁得好几夜没睡踏实呢,不过有件事我要告诉阿萝,边疆得战士都是镇守国门的英雄,理当被我们钦佩,而不是被污名化。徐氏的话,你听过就算了,别往心里去,也亏得她自小生活在锦端,广受军士庇护,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桑萝忙应了个是。

  岑妄道:“可是母亲……”

  “好了。”燕王妃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已经任着你任性许久了,你也该听话些。你素日常说羡慕我与你父亲,日后也要找个喜欢的姑娘共度余生,可你不知道的是,当初我与你父亲成亲时也是冤家一对,别说放狠话了,我还动手揍过你父亲,后来不也和美起来了?婚姻还是要靠人经营的,你不想经营,就算遇见了喜欢的人,也留不住。”

  桑萝看了眼岑妄,快说话啊,抗争的机会不多了,若真等两家坐下来谈婚事,你可没机会了。

  岑妄却嗤笑了声,燕王妃都把话说到这儿了,想来是不想悔婚了。大好的机会因为桑萝就这样从眼前溜走,他想想就有些生气。

  他瞥了眼桑萝:“你可想好了,嫁过来也没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的,我不喜欢你,我就没有心情对你好。这是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你最好把握住。”

  听得王妃扬手就要打他,岑妄轻轻一避,避让开了。

  他转头一看,桑萝低着头,看上去被这句话打击到了,可是因为她低着头,所以看不见她的表情,你也很难说,她到底有没有被打击到。

  岑妄想,那就随便吧。

  他转身就走了,连王妃叫他也都不理会了。

  燕王妃只能回头安慰桑萝,桑萝摇摇头,道:“我没事的,大约是我说的那话让世子爷误会了,所以他才对我心生不喜吧,也是我嘴贱,平白说出那种话来。”

  燕王妃愣了愣,倒没说什么。

  桑萝道:“王妃,若世子爷真的不喜欢,那便算了,婚姻要结两姓之好,别因为我们的婚事,反而让两家交恶起来,何况,他娶了我,他不开心,王妃也要心疼他,我觉得这样不好。”

  燕王妃却道:“是吗,我怎么反而觉得他最后会喜欢你呢?”

  桑萝愣了愣,继而艰难地憋起笑来。

  岑妄能喜欢她?还不如盼着太阳从西边升起呢。

  燕王妃瞧了一眼她的神色,知道她是不信的,便道:“那个孩子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意,等时间长了,他自然就明白了。”

  桑萝听了,只当这是句安抚,并没有往心里去。

  她不知道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燕王妃都是看得最明白的那个。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就是如此,岑妄还在云雾里看花,燕王妃却已经能拂开云雾,把花摘取了下来。

  岑妄迄今为止,确实没有喜欢过什么姑娘,可是他治过战死的马,挖过同袍的残躯,阖过同袍不能瞑目的双眼,他是能在沙场杀个七进七出的战士。

  燕王妃还知道,他从不喜欢看满园的春色,在他看来,那些被精心打理的花朵虽则各有各的美,但也透着需要被娇养的柔弱。所以岑妄很少驻足欣赏名花贵种,他更爱俯身看从角落缝隙里挣扎开出的小花来。

  而桑萝,无疑就是那样一朵小花。

  作者有话说:

第十四章

  燕王妃牵着桑萝的手走进花厅的时候属实引起了一场轰动,这上京的交际圈子是固定的,圈里有哪些夫人和姑娘大家都是熟识的,乍然看到燕王妃牵进一个陌生姑娘,都有些惊讶。

  尤其是李枕的舅母,也就是国公夫人,她素日与桑夫人关系好,自然“见识”过不少桑萝的刁蛮任性,因此也很可怜桑夫人,总说她是继母难为。

  如今看着桑萝与燕王妃亲热的模样,又见她只独身带丫鬟来赴宴,身边既没有桑夫人的身影,更是不见桑芙,下意识就觉得桑萝这是拣着高枝了,自以为扬眉吐气了,彻底要把继母和继妹蹬下去了。

  于是她阴阳怪气率先问道:“王妃,这是谁啊?不先与我们介绍一番吗?”

  燕王妃道:“国公夫人到底是心急,我正要介绍呢,这是燕王府未来的世子妃,也是桑家的大姑娘桑萝。”

  桑萝到底少出来走动,燕王妃说出她时,有些不常和桑府走动的夫人还在想她是谁,倒是晋阳长公主,记得燕王妃和她打听过桑萝,有些意外地看看桑萝,又看看燕王妃。

  大约是觉得惊奇,燕王妃都知道了桑萝的为人,还没有拒了这桩婚事。

  国公夫人笑道:“我当是谁呢,我也是常去桑府的,这几年都没见过大姑娘,如今人都到了面前,竟然还认不出来,该打该打。”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有女客到而从不露面,就是病秧子都不会如此失礼数的,国公府人这明显是在讥嘲桑萝不知礼数。

  继而她话锋一转:“也不知道那匹云锦你母亲给你买来了吗?说起来,后娘也真是难做,小孩子骄奢,爱那贵重的布匹,理当管教,绝不能助长这喜爱奢靡的脾气,可后娘与继女毕竟隔着层肚皮,桑夫人又是个脾气和软的,管不住你,倒是纵着你为了匹布与母亲翻起脸来。若换成是我,我可不会纵着这个脾气的。”

  国公夫人也是继室,家里有三个原配生的孩子,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但也有些谣言,说她苛待继子与继女,所以她总要抓着机会诉苦做继室的不易。

  眼下这番话,是为桑夫人叫屈,但更多的也是在为自己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