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僧 第44章

作者:再枯荣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独独月贞留下来,坐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有些尴尬。这暖气像是突然膨起来的,猝不及防,仍有股冷飕飕的风在空气中没来得及退去,二者纠葛着互不相让,使人忽冷忽暖,手足无措。

  两人素日毕竟不大说话,还是因唐姨娘上回与了疾传出些流言,月贞才在心里留意到她,因此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月贞在有礼间窥她,她虽然病了,眉还是那眉,嘴还是那嘴,嵌在一张饱满流畅的瓜子脸上,像画上风韵袅袅的美人。可这画给雨洇润了,褪了些颜色。也还是美,变成另一种脆弱凄怨的美,使这美丽更别致深刻。

  月贞讪笑两下,先传琴太太的话,“我们太太不得空来瞧姨娘,吩咐我带了些人参阿胶来给姨娘补气血。姨娘倘或吃着见好,使人去我们那边说一声,我再叫人送来。”

  这家里的人唐姨娘多少都知道一些,霜太太琴太太是体面小姐出身;巧兰娘家虽然只是县官,也是官宦人家的闺秀;芸娘是富裕朱门的千金;唯有月贞,娘家是市井寒门,老子早早就没了,只得个病弱老娘与一双不顶事的哥嫂,八字又不好。与她丫头下人的出身仿佛没个高低。

  她在李家并没有个贴心的人,其实从前也盼着月贞能来,但月贞似乎怕得罪了霜太太,刻意疏淡着她。

  眼下月贞肯坐在她床前,使她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她主动去抓月贞的手,控制着力度,轻得有些讨好的意味,“谢谢,谢谢琴太太,谢谢你。”

  最尾谢到月贞时,笑得分外温柔。月贞忽然触动,再也不信从前的谣言,反手握住她。

  但有一点不好意思,被如此美丽的一个女人重视,仿佛她自己也美丽起来,“这有什么可谢的,都是家里现成的东西,又不是掏我的银子买的。”

  唐姨娘会心一笑,忙唤丫头进来,“快把那些果子点心摆出来请贞大奶奶吃。”

  才刚各房里送来的,见霜太太与玉朴过问起唐姨娘,各房里都顺了这股风,果子点心都还新鲜着。

  月贞不忍拂她的好意,没狠推,等丫头端上来,她就将碟子放在腿上,拣了一块吃。吃到一半,微微抬起眼,“过完年你与二老爷就要动身回京了。等回去,就都好了,眼下只好忍耐忍耐。”

  唐姨娘笑了笑,“我懂的。从前在南京做丫头时,也不是没受过气,不算什么。”

  月贞想了想,提议道:“你要不趁着年前回南京娘家去?就说回去过年。横竖二老爷回京时要到南京落脚,那时候你再同他一道回北京。”

  唐姨娘摇头道:“也不是没想过暂避到娘家去,可我娘家是人家的下人,回去也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都是一样的。况且我的儿子在这里,我不舍得。”

  既说到这里,月贞索性给她提醒,“瞧这架势你就不怕?从前有位小齐姨娘的事情,你听没听说过?”

  唐姨娘往上撑一撑,点着头,“在京就听另几位姨娘说起过,说是老爷打发她回钱塘来,她趁老爷不在跟前,耐不住寂.寞与个小厮私通,给太太亲自拿住了。”

  月贞瘪嘴一笑,“什么人这样眼瞎,二老爷是什么样的人才?就是他如今这样的年纪,在男人里也是拔尖的,何况当年还不是这样的年纪。那小齐姨娘是个眼瞎的去寻个小厮?”

  说到此节,她晦涩地笑一笑,“不过二老爷还在这里呢,谁都要顾着他的体面。估摸也就是那些下人爱给你气受,你自己留心些。”

  唐姨娘听了半晌,酸酸涩涩弯弯嘴角,“什么气我都可以受得,只是我的虔哥……我就那么个骨肉,不过想看看他,他们也找借口推脱。”

  “你求二老爷呀。”

  “求过了,他也顾及着太太,况且是家里的规矩,太太才是孩子的正头母亲。算起来,自打中秋后我就没看见过虔哥,谁知道我做娘的心?”

  说到儿子,她便哭起来。哭也未敢放声,只是隐隐约约的啜泣,眼泪却似苦海倾倒,流也流不完。

  月贞本不欲得罪人,这会也动了恻隐之心,“你不过是要看看他。这样,我来替你想法子。我过几日要回趟娘家,你且先把病养好,等我回来。”

  唐姨娘听见她要回娘家,临别之际,依依难舍,握着她的不断哀哀戚戚地叮咛,“那趁还没回去,你常我这里坐啊,常来坐啊……”

  这厢回去,又禀给琴太太,琴太太在榻上乜着眼笑了笑,“依你说的,就不是什么大病,静心养一养就好了。你看看你这姨妈,心硬手软,成不了什么大事。找帮下人欺负人,顶什么用?过了年人家回京去,还不是郎情妾意,撇下她在这里。”

  月贞不好接话,在榻那端沉默着。琴太太睇她一眼,撇下那边的事不提,叫来冯妈问:“过年的东西在预备了没有?”

  冯妈道:“都开始预备了。菜蔬不算,早早预备下也不新鲜。先在铺子里定了些干货,又找人定了些毛皮子,将库里的料子寻了几匹出来添上里子给各房里裁衣裳穿。有些家私掉了点漆,也请了工匠来,赶在年前重新漆过。家里的事情左右就是这些零碎,年年都如此,照章办事。各铺子里的事咱们二爷在张罗,他近几日老实,不往行院里头扎了,带着掌柜专跑结银子的事,那些茶商顺道送了好些年礼,都搁在那里,还有些野鸭野鸡野兔野鸽子,都先养在厨房里。”

  琴太太刮着茶碗盖子听完,吩咐道:“这样,定的皮毛料子装几样,料子也抽出几匹来,野味也一样装两只,过些时给月贞带回章家去。”盖子一落,又添些大方,“再包十两银子,也是亲戚间的意思。”

  月贞别过眼来,忙推了下,“这也太多了。”

  “多一点怕什么呀?叫你娘哥嫂看见你在家过得好,街坊邻舍瞧见,也是他们的体面。”

  那冯妈拣根杌凳坐下来,跟着笑,“我们贞大奶奶就是这点好,又不争又不抢的。”说话一提眉梢,“哎唷,就怕抽调不出人手送大奶奶回去,眼下各个管事的都忙,总要有个会说话的人跟着去送才是像是我们这样的人家的办的事。”

  琴太太略略思想道:“就烦文兴跟着送一趟,他钱庄里的事要年后才过手,十二月里才回乡下他姐姐家去,眼下孩子们又歇下来不读书了,他闲着也是闲着。”

  商议定,十一月初,便将东西装了两大车拉着,预备好软轿,叫几个婆子小厮跟着,命月贞领着元崇回章家。

  这日天色灰淡,云翳蔽日,像有场雪憋着要下。月贞领着元崇闷坐在轿内,怕见她哥哥嫂嫂,上回大老爷治丧期间,闹了些不愉快,还不知他们要怎样言三语四。

  可久来未见,又有些牵挂似的。到底是一家子骨肉。

  想得烦了,不欲去想,思绪稍转,又想到了疾身上。

  自南屏山回来,霜太太使家下人送了些东西去给他,回来问小厮,“鹤年有没有什么话捎带回来?”

  小厮摇摇头,“二爷没什么话,就说不要惦记他,他年前必定回来。叫小的给老爷并二位太太请安,又问各房里的哥哥嫂子好。对,还问咱们崇小爷的事,天冷了,请贞大嫂子费心替崇小爷添衣裳。”

  当时阖家女人都在霜太太屋里坐着,霜太太笑着抱怨,“鹤年与崇儿这孩子像是有缘。唉,他要是会打算,也想着本本分分回家来娶妻生子,倒能做个好父亲。”

  月贞听见,心绪芜杂,一时不知是恼是恨,是酸是苦,是愧是怨?是她使了些下作手段,才使两个人走到如斯境地,仿佛他们之间似有似无的一点情愫真就烟消云散了。

  但真还如从前,又令人抓耳挠腮的心痒,欲断难断,欲和难和。

  眼下的结局是她一手造成的,虽然愧疚,却不后悔。是他说的,凡事总要有个收场,那就是她为这一段情收场的方式。

  此刻想来,仍是有些惘然感伤。

  恰好那蒋文兴骑在马上躬下腰来打了下帘子,“贞大嫂,你看是往哪里走?”

  月贞探出头去,迷惘地向街头张望,一时不知是走到哪里来了,因为年关,人像发了洪水,这条街那条巷,来势汹汹,奔腾翻涌。

  她感到些伶俜恐慌,好容易眼神定下来,朝那条破旧的岔道上一指,“那条街上,门头挂着红色招牌的那家。”

  一行人转过去,又是腥气冲天的窄街,两边歪斜的屋舍,残砖败瓦,断壁颓垣。铺子也齐全,药铺粮油铺料子铺,药是拿独活充当归,卖不识货的乡下人;粮里掺了砂,买回去还要细细拣,拣也拣不干净,吃一碗饭硌十来回牙,渐渐吃惯了,哪日没有,倒要抱怨这顿饭吃得没意思;

  至于卖料子的,那料子经不得晒,晒得久了,“哧啦”一声,触目惊心。

  前头又是各色摊贩,卖菜蔬的,卖鸡鸭鱼肉的,接近年关,又凭空多出来好些卖脂粉绢花手帕的,那些玩意颜色因为过分鲜亮,像是浸了毒。

  这种地方的气味是埋在蒋文兴的脑子里的,一嗅,便是铺天盖地的记忆,叫他厌恶。但正也是因为熟,使他看月贞也开始感到两分亲昵,好像他们是零落异地的两个不相熟的小同乡。

  比同旁人,竟也有些惺惺相惜。

  自寺里归家,也在园子里撞见过月贞几回,他背地里看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寻味。知道她一个寡妇暗中不轨,是霪。况且她新婚之夜就死了丈夫,还是个姑娘。这姑娘经历了人事,就能有些不一样了,更霪。

  因此他寻味的目光里也带着些霪色,企图找出月贞身上不同往常的痕迹。

  然而月贞还是那个月贞,小心谨慎里还是掩不住的机灵气,一双眼睛除了新添一缕哀色,仍然灵动俏皮。那俏皮也含着无奈,似乎是一种放逐,一种攥在手里的安慰。

  到了地方,月贞领着元崇下轿,蒋文兴吩咐小厮往门里卸东西。

  永善眼睛简直瞅不过来,看那些箱笼竹篓子打眼皮子底下一件一件溜进去,笑意便一层一层地添上来。直到笑没了眼缝,才想起打帘子请蒋文兴进后院正屋里说话,一面又招呼着白凤出来迎月贞。

  白凤原对月贞心里还有抱怨,迎头瞧见那些一箱一筐的好东西,怨气顷刻烟消。可见这世间,爱与恨都经不住考验。

  她亲亲热热地拉着月贞钻进老太太屋里,“姑娘怎么兀突突的就回来了?也不先使人传个话!”

  月贞放了元崇到院子里与两个侄子玩耍,自搬了根竹凳坐在她娘帐前,“事先也没定下到底哪日回来,是等那些东西预备好了才来的,可巧今日就都送齐了。”

  白凤去厨房瀹茶,趁势将满院的东西瞧了瞧,心满意足地端着茶碗回来,“唷,还有毛皮料子,我看见灰扑扑的颜色,竟认不出是什么毛。”

  “是银鼠灰鼠皮子,缝在领子上,暖和不进风。嫂子给家人新裁了衣裳缝上去,能穿好些年呢,往后冬天都好过。还带了几匹好缎子回来,嫂子不要舍不得,放着也是给耗子啃坏了,不如添上好些的棉絮,给娘做件袄子穿。”

  老太太靠在床上,把腹前的被子拍了拍,嗔一眼,“我不穿,我老骨头了,还穿那些好衣裳做什么?白凤,你裁了给孩子们穿。给永善做件体面的直身,他男人家出门去也要体面。”

  月贞听得耳根子发烦,也懒得劝,只问她:“您身子好些没有?上回嫂子打我们那头回来,太太叫装了些补身子的好药,您吃了觉得怎么样?病根有没有好一些?”

  老太太又抱怨道:“我一辈子没吃过那些东西,一时吃进去,哪里受得住补?算了,给我吃是糟蹋好东西。我叫永善拿到当铺里折换了些现银子攒在那里。”

  月贞顺口道:“现银子也给嫂子……”

  话音未落,给白凤暗里掐了一把。月贞即刻明白,她嫂子或是瞒着得了现银的事,或是谎报了数目。

  总之银钱上的事,一家人你背着我,我背着你,处处是扯不清的账。

  月贞只好不说了,横竖说出来除了增添这对婆媳间的嫌隙,也无益处。她娘也不见得领她的情,反惹嫂子记恨。

  老太太听见了半句,靠在枕上咕咕哝哝,“如今银子哪里经用?你两个侄子送到私塾里去读书了。你爹是个秀才,你哥哥虽然眼下做着这油污烟熏的营生,可也是读书人。你两个侄子也得读书,往后考功名是正经。做学问那叫个费钱呐。眼下又是年尾,各处欠的账都要去销。置办东西过年,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也是吓人。况且又要修房子,下剩那点钱,买了砖就不够买瓦。凭我日夜打算,都不够开销的。”

  月贞因问:“修什么房子?”

  她嫂子坐到边上来,歪着向对面卧房一指,“我们那间屋子后头不是有块菜地?娘打算着你两个侄子也日渐大了,睡在我们外头终究不是事,往后又还要娶媳妇。索性把我们的屋子拆了,我们的屋子也不要那么大,让出快地方,合着后头那块菜地,新添盖两间屋子,给他们兄弟一人一间。正是为这件事发愁,银子不够呀,如何算也还差个二三十两。”

  月贞摸出琴太太给的十两来,“正好这里有十两,是我们太太给的过年钱。”

  白凤笑嘻嘻接了银子,当着月贞的面,又递给老太太,“多谢你们太太。你们那一家子,真是没得说,到底是钱塘县最有头脸的人家,这叫一个大方。”

  老太太也不嫌硌人,别过身去将银子塞在枕头底下,转过一副愁容,“也还个差二十来两。”说着睇了眼月贞。

  这是要月贞帮衬的意思。月贞忙道:“娘可别瞧着我,我是没钱了。上月在庙里陪着两位太太抹牌,把我好容易攒下的那点银子都输尽了。”

  白凤拽拽她,一脸骇然,“什么牌呀打得这样大?”

  月贞嘟着嘴道:“他们李家打牌都是这样大的输赢,这还是自家人关起门来打,不过是玩。要是外头那些个太太奶奶来,开了牌局,更不得了,打得人心慌!我是不爱抹牌,可架不住要陪着。”

  牌虽然打得大,但不至于此,月贞不过是扯谎推脱,其实攒下的钱还有几十两在那里。

  白凤死活不信她真格是一穷二白,碍着她才回家来,不好为钱把她怄得狠了,只得暂且耐住性子。立起身,岔到别的话上,“唷,这文四爷来,你也没提前支会一声,家里没好菜,你陪着娘说话,我到街上去买些好酒好菜来。”

  说话踅至正屋里对永善道:“我去买些酒菜,午晌你陪着文四爷吃饭,可别叫文四爷走!”

  两口倒是真心实意要留客,不为别的,就为这永善一向眼高手低,自诩读书人,不甘与油锅灶台为伍,也不甘同那些个分斤拨两的街坊为两个果子钱成日绕嘴,打算着要另谋分差事。

  原想着等年后借拜年的由头,走到李家去在他们商号里求个管事的当当。可巧这刚刚谋得好差事的蒋文兴过来,便要逮着他讨个谋略。

  蒋文兴欲辞难辞,只好先遣了那班下人回去,留下来吃午饭。席上永善殷勤备至,这种殷勤又同对了疾那种殷勤不大一样,因为知道蒋文兴的家世,这股子殷勤里,难免有引为同类的意思。

  永善拱手道:“听说你文四爷在我们亲家家里是座上宾,近日又做了他们徐家桥钱庄里的掌柜,我也不会说什么奉承话,只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

  举杯相敬间,蒋文兴谦逊一笑,“没那么快,事情虽然定下了,我这里还得年后才拜马。也是承蒙二老爷看得起,往后,我也只好肝胆尽献了。”

  “与其说是二老爷看得起,还不如说你文四爷有本事。你要是没这个本事,那么大个摊子也不敢轻易交托给你。”

  “哪里哪里,还亏得缁大爷鹤二爷关照。”

  说到此节,永善搁下杯来一叹,“我那位鹤兄弟,啧,可惜了。要说会擘画会打算,还得是你文四爷。我倒想讨教讨教,在他们家当差,可难做不难做?”

  蒋文兴立时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半敛了笑,“说不难,那是装强的话。你想这李家,又是做官又是行商,人际往来会简单?不说外头,就说他们铺子里,那些个掌柜管事,哪个不是他们族内之人,要不就是他们家的家奴出身。”

  “亲戚呢?”

  “就是亲戚,也得是同宗同姓的亲戚,否则不放心。也是情有可原,过的都是大数目,交给外亲,哪里放心?”

  永善暗把腮颊咬一咬,笑了,“不见得吧,你文四爷,不就是外亲?”

  “话不能这样讲,我那个姐夫可是他们的同宗,他们是看我姐夫的面上。何况我在李家,也效了半年的力,我的为人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永善踟蹰一瞬,笑着给他斟酒,“我的为人也想叫他们看看,只是苦于寻不到时机。依你文四爷看,我要走走哪条门路?我也想为亲家略尽些绵薄之力嘛。”

  蒋文兴向门外睇一眼,“贞大奶奶不是在那里?烦她去向琴太太说个情,在他们那头的茶叶行里谋个差事,琴太太总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

  永善只是干笑。走她妹子的门路,自然老早就想过,可他这妹子是个倔脾气,上回为了白凤在她那里帮忙帮出差错,一定是死也不肯答应。

  可巧蒋文兴也不欲揽这桩事,草草用完饭就要告辞,走到院里来请月贞出屋辞过,“贞大嫂,我先回去禀太太,明日再来接你家去。”

  “嗳,多谢文四爷。”

  月贞一面应声,一面自幽暗的屋子里缓缓走出来,扶住门框。尽管脸上有些愁闷烦嫌的颜色,眼睛却照旧是水灵灵地扇动着,像是黑压压的海打着浪,拍到岸上来一颗琉璃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