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僧 第37章

作者:再枯荣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第36章 强争春(六)

  经不住芳妈绘声绘色的描述, 连月贞也渐起疑心。恰是这时,琴太太遣了个丫头来传月贞, 月贞忙搁下碗往那屋里去。

  真是现成的热闹谁都赶着瞧, 这屋里也围着一堆媳妇婆子,连惠歌也在里头,唯独芸娘不在。在傍晚金黄的残阳里, 这堆老老少少的女人映着钗光,脸上都照出相同异样的神采。

  这是有人要倒霉了,对于旁观者来说, 是好事。

  月贞捉裙进去,琴太太笑意未散, 便向众人挥挥绢子,“你们去吧, 少在外头瞎传。惠歌, 你也是,姑娘家家的, 不要议论这些事情。”

  然而众人去后, 关起门来, 她将月贞叫到对榻坐下,搭过脑袋与月贞议论起来,“那宅里唐姨娘的事情你听见说没有?”

  门窗的雕花纹格透进来光,落在黑面的地砖上,形成一张张密织的网, 她的目光在网内熠熠生辉。

  月贞倏地感到可怖而可悲,她谨慎地点点头, “才刚听见, 下人乱说的吧?”

  琴太太也疑心是她姐姐巧设的陷阱。可细细一想, 她那姐姐虽然蠢些个,倒不至于拿儿子来陪绑。况且就是要拉儿子,好歹拉缁宣,何至于拉个出了家的鹤年。

  她也想刺探些内情,又恐亲自去打探跌了身份,也惹霜太太不高兴。便欲派月贞去,“你瞧瞧去?”

  “啊?我呀?”月贞反指将自己的鼻尖一点,心里早恨不能飞只耳朵过去贴着霜太太的门户。可面上有些为难,“我侄儿媳妇,不好去问姨妈家的事情吧?何况是与姨娘有关。”

  “啧、谁叫你去明着问了,你这实诚孩子。”琴太太剜她一眼,嫌她不够圆滑,“你就说我叫你去请你霜姨妈的示下,要往庙里去了,叫巧兰与你先领着些管家婆子去南屏山收拾屋子。你们是两宅里的长媳,去打理这些事情,不为过吧。”

  月贞一听这话,心里暗生高兴,面上仍拘束,“我与巧大奶奶先到庙里去?几时啊?叫管家婆子们去张罗不就是了?”

  这拘束是为了要瞒琴太太,还是瞒她自己?昨夜分明才对了疾失望,谁知听见能靠近他的消息,又忍不住盼望复生。

  琴太太睨她一眼,“你不要犯懒。那些婆子我还不晓得?放她们出去就只顾着吃酒耍钱,收拾得马虎,犄角旮旯里都是灰。有主子去盯着,她们不敢放肆。庙里的和尚到底是男人,收拾得不仔细。”

  月贞点点下颌,“是,太太。”

  “快去。可别明着问你姨妈,她心眼小肠子窄。”

  月贞应声往右边宅里来。到正屋里,见一干婆子丫头都在廊外坐着,她拣了个相熟的凑过去,“姨妈在不在家?”

  那年轻媳妇挽住她嘁嘁地说话,“可别进去,我们太太在屋里问鹤二爷的话呢。”

  “什么话?”

  正说着,只听窗户里倏地“啪”一声,砸了个什么,霜太太的声音拔得老高,“你是谁的儿子?!我看你的菩萨心肠是没处使,反倒向着个外人说话!什么叫我扣着她的儿子?我是这家里的正头太太,凭他谁生的孽障都要叫我一声‘母亲’!”

  廊下一只只耳朵都抻起来,没听见了疾的声音。他一贯冷静从容,从不扯着嗓子说话。

  赵妈忙踅进屋内,见地上碎了个果碟子,霜太太在榻上怄得捶胸顿足。

  她两步上去替霜太太拂背,“太太消消气,二爷一向说话直,倒不是偏着外人,是他心善经不住别人哭哭啼啼两句哄骗。”

  说着睇向了疾,“二爷,你常说是出家人,不管家里的事情,怎么今天又管起别人的事了?瞧把你母亲气得这样。你年轻不知事,休要给那些狐狸精似的女人几句话就骗了去。论理哪个小妾生的孩子不是归太太教养?给那些人带,岂不是带坏了?她懂什么?一个丫头出身,未必比小姐出身的太太还会教养孩子?况且老祖宗的规矩,孩子长大了,还得靠太太替他张罗成家立业的事,未必靠她?”

  了疾掠过赵妈,望了霜太太一阵,阖上眼摇首,“您又何必为难她呢?您在这里当家做主,有缁大哥和我,她就只有虔兄弟一个儿子。母亲,听我的劝,把孩子还给她,叫她自己养吧。养得好养不好,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霜太太正伏在炕桌上哭,闻言一拍桌子抬起头来,“我看你真是叫人拿了魂了!底下人传你们的闲话你没听见?你不说避着,反倒替她说话。等你父亲这两日回来,听见那些话,看不打你!”

  那些闲言碎语了疾也有所耳闻,细细辨来,多半是说唐姨娘居心不轨,倒主动将他摘得干净。他明白的很,是那些人怕得罪了他,是不是那么回事,都一股脑推到唐姨娘身上去。

  这是他李家二爷的好处。他对这好处简直啼笑皆非,“流言蜚语,您难道都信?您打的什么主意瞒天瞒地瞒不住自己。我再劝您一句,善恶之报,若影随行。她是丫鬟也好,小妾也罢,都是人。您不要一错再错。”

  一滴泪凝在霜太太脸上,她心虚得有些呆楞,瞟了了疾一眼,“你的意思,这闲话也是我叫人传的囖?你是我的儿子,我叫人传这样的闲话,于你有什么好处?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赵妈见她气虚语软,恨她不争气,忙出来调停,“二爷,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做儿子的,怎么把自己母亲往坏处想。好好好,就算那唐姨娘没什么别的心思,总是她自己言行不留神吧?哄了你到屋里去,还把丫头都追到外头,叫人瞧着,像什么话?不怪人家瞎传。好了好了,这事情就这么算了,太太也不去问她,虔哥的事情与你不相干,你也不许再提。等老爷归家来,叫老爷做主,成了吧?你明日就要回庙里去了,这会还得打点行李,去吧,我叫丫头去替你收拾。”

  说着一面推了疾。了疾给这俗世里的纷纷扰扰缠得烦闷,最后酽酽望他娘一眼,拔腿去了。未想会在廊庑底下撞见月贞。

  月贞前怨他昨夜失约,后恨他与唐姨娘传出的这些话,更兼方才在廊下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到他帮着唐姨娘来驳他亲娘。且不论他们俩私底下到底有无拉扯,可见他还真是樽活菩萨,一心要普度众生,不单只待她好。

  她心里气极了,迎面只作没瞧见,把眼冷淡淡地望向别处。

  了疾原要向她行礼,可瞧,真有什么闲言碎语,是重伤不到他的,他顶多是擦伤点皮肉,可故事里的女人,大概就要遭殃了。唐姨娘就是前车之鉴。

  他只好望而却步,向场院里走去了。那片青灰的衣袂在黄昏的天色飐飐摇动,似有一段话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月贞望断他的背影,心里那捧烁玉流金的野火也渐渐有些委顿。

  “贞大奶奶,我们太太叫你进去。”

  月贞抢回神,跟着丫头进屋。霜太太早把胭脂狼藉的一张脸收拾妥当,知道月贞是琴太太派来的探子,不肯在她面前露半点软弱心虚,更不能叫人知道他们母子不合。

  她在榻上招呼月贞上前坐,脸上刻意放得云淡风轻,“你们太太使你过来的?有什么话说?”

  “太太叫我告诉姨妈一声,过几日到南屏山礼佛,要烦请巧大奶奶与我一齐先往庙里去收拾屋子,好叫老爷太太们住得安逸些。”

  霜太太若无其事地会到:“你太太想得周到。赵妈,使人去叫巧兰过来,我有事吩咐。”

  月贞瞥见墙角的碎瓷片,目光也寻见了她脸上胭脂遮掩的裂痕,心里忽然觉得她可怜。丈夫冷落她,如今连儿子也向着别人说话。她守着这又空又大的屋子,不过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守陵人。

  然而哪里阳光折转,立刻又意识到,其实不是同情霜太太,是因为了疾的关系,潜移默化地仇视了唐姨娘。

  看来女人陷在爱慾里,都难免有些没缘由的嫉而生怨。

  她警惕起来,只恐十几二十年后,也变作霜太太琴太太的样子。才不要变作她们的样子,即便是爱,也该无怨无尤,无悔无恨!

  她低着下颏,暗暗抬眼,重新审视了一番霜太太,像要从她的眼底反省自己刚冒头的狰狞。

  因此回去复命时,月贞管住了心里的一片酸意,将话说得不偏不颇,“霜姨妈发了火,骂了鹤年几句。鹤年也是一片善心,想唐姨娘到家来,只有虔兄弟那个命根子可依靠。底下说唐姨娘动了歪念头,哄骗鹤年到她屋里去拉扯,我看是乱猜的,大概就是为了求他帮着把虔兄弟要回去,怕叫太太听见说她挑拨他们母子关系,才把下人们追出屋去说话。”

  琴太太实在发闲,多的是余空将事情前后思想一阵,点点头,“你说得也有理,唐姨娘虽然生得好,行动还是规矩的。再则了,她就是打什么歪心思,也不至于傻到打晚辈的念头。这要是真坐实了,我看她有几条命够搭进去的?她不像那样不省事的人。”

  这一番话倒又反将月贞劝服了,溜去目光,“您说得有道理,鹤年也不像是那样的人。”

  “他自然不是,他要想女人,想他老子的小妾做什么?还俗回家,多的是有模有样的小姐说给他,只是他不肯。你看他那样子,就跟个石头似的。 ”

  月贞那点没头倒脑的酸意也没了,只是说他老实,她才不赞成,把嘴一撇,“那是他还不晓得女人的好处。”

  琴太太登时剜她一眼,“你哪里学的这些话?八成是跟着珠嫂子学的。年轻媳妇,可别跟着底下那些人学,要有个好样子。”

  月贞暗悔忘形,忙将话头又转回霜太太身上,“霜姨妈哭了,我看是给鹤年气得不轻。”

  “她,就会哭。”琴太太说着,瘪着下巴笑起来,“我看是你姨妈是故意糟践人家唐姨娘。你姨妈那心眼比针眼还小,容不得人。”

  其实闲话也不是霜太太作弄出来的,她只不过是受了赵妈的指点,把风向朝唐姨娘身上煽了煽。

  赵妈原话是说:“这可是她自己出了纰漏,让底下传去,多了这么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看她在家里还待不待得住,自己就想着回南京唐家去。”

  霜太太想着,叫她知难而退倒省了些心计。她没了孩子做靠山,又平白添了这么些闲话,在这里又受尽冷遇,就是铁铸的屁股只怕也坐不住。

  传言只是传言,没有真凭实据,还重伤不了玉朴的体面,况且只在家中传一传。流言蜚语伤的只有唐姨娘。

  隔日玉朴访友归家,听见霜太太说了此事,倒没过多计较,只是上下照了霜太太一眼,知道是霜太太使的手段,只是这手段过于下作了些。所以那眼神便透着股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用罢午饭,玉朴转到唐姨娘屋里,唐姨娘只等着他问,好作分辨。谁知他又不问,只呷着茶叮嘱一句,“过几日虔哥的皈依礼,我看你还是不要去了。”

  唐姨娘料想他一定是听见了些什么,忙捉裙跪到跟前,“老爷是听见底下那些拔舌头的话了?我敢拿虔哥的性命担保绝没那回事。我请鹤二爷到屋里,不过是请他去劝劝太太,仍把虔哥送回我养。”

  “你先起来,我又没怪你。”玉朴搁下茶盅,噙着淡淡的笑意睨她,“我知道,这些下人就爱乱传。也不好真当回事去责罚他们,否则他们更是背地里议论个没完。只是这个风头上,你最好不要到庙里去,省得撞见了面上不好看,更惹人非议。”

  可亲儿子的事,阖家都去,唯独不叫她做亲娘的去。就跟上回在雨关厢一般,她被关在宗祠门外,听见里头此起彼伏的唱喏欢笑,宛若剔刀,将她的骨血从她身上剔下来,贴去了一个她不能到之处。

  她倏然间哭出声,跪在榻前抱住玉朴的膝盖,“把虔哥还给我吧,我什么都不求了,只要我的儿子。”

  玉朴抚着她的鸦堆的髻,笑了笑,“这是什么话?你跟我回来,是为了名正言顺。在京里,没见过长辈,没拜过太太,终归不成体统。你如今才算是我李家的人,只有多得的东西,谁还能占你什么?”

  他的嘴唇尽管半掩在倜傥的胡须里微笑着,险峻的鼻梁两边嵌着漆黑森然的眼睛。唐姨娘仰面看着他,感到一阵陌生的心寒。

  过得几日,阖家下人忙着扯鹅黄缎子,买香烛灯油,各有事忙。唐姨娘说是给霜太太请安,到那屋里趁机看虔哥。虔哥穿了新裁的袄子,戴着虎头帽,给奶母抱着,圆圆的眼睛在她脸上转了半晌,像是不认得她了。

  两宅里各遣排月贞同巧兰先往庙里去收拾屋子,回话的管家先骑了快马赶到庙里告诉了疾,“两位大奶奶下晌到,叫小的先来回话。两位太太吩咐二爷先将庙里的香客追出去,爷们奶奶们住在小慈悲寺,二老爷并两位太太要住到大慈悲寺去,请二爷向大慈悲寺里打个招呼,近几日也不叫他们迎香客。”

  小慈悲寺的禅房小,不如大慈悲寺富丽宽敞,乡绅名仕一向爱往大慈悲寺里去。了疾换上袈裟,与管家又绕到隔壁大慈悲寺里告诉。

  两寺间通着条幽幽竹径,约莫三四炷香的脚程。临近大慈悲寺,但见几名官府差役押着十几个僧人下来。领头的差官认得了疾,疾步沿山路下来行礼。

  了疾偏着眼一望,那十几个僧人都是些熟悉面孔,连那玉海禅师也在其中。便因问:“王班头,这是怎么回事?”

  那王班头笑道,“还多亏上回鹤二爷提醒我们大人大慈悲寺修建佛塔的事。我们大人那日从府上回去,便命小的们查大慈悲寺的账,这一查不得了,竟查出许多亏空。这不,今日正是来拿这些涉案的和尚。鹤二爷这是往大慈悲寺去?”

  管家先答道:“达摩祖师圣诞,阖家要来礼佛,那边寺里的禅房不够住,欲往大慈悲寺借几间禅房。”

  因为了疾素日平易近人,那王班头一介武夫,也不论尊卑,拉着他的手借一步说话,“这可好,我们寥大人听见二老爷归家,前后递了好几张拜帖,可惜二老爷贵人事忙,一直未得召见。眼下二老爷要来礼佛,我们大人也正为修建佛塔的事往庙里跑,可不正好能趁机拜见二老爷?”

  了疾不问这些官场杂事,只问佛门内的事情,“既然拿了这些人,赃款可曾追回?”

  王班头摇摇手,“哪里还追得回来?您别瞧这些和尚素日里清心寡欲的,背地里可都是些奢靡无度的主。那几万两银子,早叫他们挥霍一空了。要不是看那玉芳老住持年事已高,开春巡抚到杭州,不欲为另选主持的事惊动朝廷,否则连那老和尚也得抓!”

  了疾暗扣额心,“那修建佛塔的银子哪里补?前头那么些香客捐了银子,总不能叫他们的钱打了水漂吧?这岂不是上负佛主,下负百姓?”

  “是啊,连朝廷里也不好交代。我们大人的意思,从衙门的库里再调度一万两,另外一万两,再找找那些乡绅。”

  了疾沉吟片刻,想他母亲本就有捐赠之意,况且一万银子于他们家不过是牙缝里的钱,便应承下来,“请王班头带个话给寥大人,余下的一万银子,我们李家来出。各大乡绅既然已捐了一份子,就不好再向人家伸手了。他们再富裕,也都是挣的有数的钱,外头跑商做买卖,都不容易。”

  那王班头忙拱手,“还是您鹤二爷担得起‘活菩萨’的称号,我先替我们大人谢过。”

  了疾不善客套,自辞往大慈悲寺去说定,又返到小慈悲寺里安排徒僧收拾禅房。

  与管家细算,来人众多,老爷太太们都住到大慈悲寺去,这里的禅房也不够住,便又将几间僧人的精舍腾挪出来给随身伺候的下人们住。

  即便如此,也还拥挤。那管家道:“惠姑娘八成是要同琴太太住到大慈悲寺里去的。这里大的那几间禅房分给缁大爷与霖二爷几口。他们底下又是小少爷,又是少爷的奶妈,一堆人呢。”

  了疾在大殿下头朝两面瞭望,“那贞大嫂子如何?她也带着崇儿奶母好几个。”

  管家是偏着分派,好屋子自然先紧着缁宣霖桥夫妇,月贞没汉子做主,还可委屈一两分。便向了疾精舍底下的两间屋子一指,“我看那两间分给贞大奶奶,小虽小一些,她带的人少,挤挤也够住。”

  那两间屋子就在了疾精舍的雕阑底下,种着几一片松竹,一条石阶掩在其中。了疾回首看管家一眼,难得未开口替月贞出头。

  下晌月贞与巧兰的车马先到,打发了车马归家,命随行下人将十几担纸腊灯油先交与和尚们供奉。

  巧兰并月贞叫了疾领着往三重殿内拜见菩萨。月贞因与了疾生气,故意不挨着他走,避到另一头挽着巧兰。

  巧兰向了疾传两位太太的话,“跟出来的人多,按太太们吩咐,下人们在这里用饭,主子们每日在大慈悲寺用饭。饭食也不用寺里做,每日叫山下的馆子送来。我这里拟了份素食菜单,叫他们照着做。”

  底下西湖边上有家大酒楼名曰逍遥天,专为游湖的各路达官显贵名流才子提供酒饭。霜太太因为怕劳累儿子操心,回回来礼佛,都是在逍遥天内定下饭食。

  了疾引着二人跨进殿内,“我一会使弟子将菜单送到逍遥天去。”

  月贞隔着巧兰偷睇他,见他穿着玉白僧袍檀色袈裟,衬得人俊美非常,一颗心止不住活动两下。

  又恨自己没出息,冷着脸色拔回眼道:“二老爷说,这回既是佛诞又是虔兄弟的皈依礼,又赶上大老爷大爷才去,眼下又是年关将至,要在寺里多住几日,诚心礼佛。大慈悲寺那头,既然驱逐了散众香客,就要把香火钱给人家补上。叫你与缁大爷算一算,在账上支银子先给那边的住持送去。”

  了疾走去拈了香来,分递给二人,“大嫂吩咐得是。”

  月贞接过香白他一眼,“是二老爷吩咐得是。”

  了疾理智上是要与她划清界限,可听她语气冷淡,心里还是有些不畅快。他尴尬的抹平了笑,走到一个偌大的木鱼后头唱喏起经文来。

  伴着袅袅梵音,两媳妇跪到蒲团上。巧兰阖上眼,嘴里念念有词,十分虔诚。

  月贞侧耳细听,仿佛听见她零碎地吐着什么“女儿”“双全”,料她是求菩萨庇佑着要再生一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