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娇缠 第97章

作者:安如沐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爽文 古代言情

“阿娘连父皇都不要了,怎么会要我呢?不过阿淮想,阿娘一定过得很好,父皇就不要再惦记了。”

说罢,他感受到萧凌安的怀抱一松,趁此机会赶紧溜走了。

他才不会背叛阿娘告诉父皇呢。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阿娘过的很好......他近来不识字,却能看得出字迹中暗含的锋芒与走势,阿娘的字不够端庄典雅,却每一封信都更加工整清秀,想来是只有日子过得舒心才会如此吧。

萧凌安故意让自己喝醉了,听了阿淮的话后更为恍惚,也没有心神再去深究,失望地回到寝殿,躺在霜儿曾经睡过的床榻上出神,落寂的身影被烛光映在窗纸上。

阿淮望着这一幕,忽然间想起了重华宫的先生教过的一个词——独守空房。

他记得先生说,这是用来体现女子闺中寂寞的,未曾想还能用在父皇身上。

阿淮哑然一笑,轻叹一声离开了。

不过后来萧凌安也没有多少时日来消磨了。

这段时日他太过消沉,很多事情都疏忽了,现在都加倍地在让他偿还,局面愈发复杂混乱。

正月刚刚过去,朝政中的暗流就不断翻涌,一浪接一浪让他逐渐应接不暇,不得不把所有心思放在这上面,费尽心机平衡着各方势力,算计着这些年铺展开的大网,应当如何才能完美收起来。

*

实际上,沈如霜正如阿淮所想,小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她回到了姑苏城的老家,想要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安定下来,不再颠沛流离,也想要借此与这世界多一分联系。

她正愁着原来的街巷邻居不好相见,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身份和境遇都难以启齿,谁知那儿的房子被官府拆了,每家每户都分到了不少银两。

梨花巷的位置靠着南边码头,若是改成商铺是大有益处,奈何都是些又老又破的低矮房子年久失修,好多连屋顶都漏水,层次不齐不成排面,新上任的官老爷自然要拿这个出头。

沈如霜乐见其成,拿了银子就去城北买了一间僻静的屋子,还连带着一个幽静的院落。

因为她是从城南来的,那儿靠近繁华街道,在四周荒凉的城北人眼中总要更有见识些,把那儿的人都称作“街上人”,而他们是“乡里人”,加之她容貌清丽出挑,在京城这些年也多了几分端庄,所以会被高看一眼。

街坊邻居都是淳朴老实的庄稼人,听了她背熟的那段丧夫经历之后很是同情,没几天就熟门熟路起来,对她也颇为照拂,每日顺手送一把新鲜的葱和丝瓜之类,闲下来还陪着她解闷。

沈如霜离开的时候身上带了银票,如今拆了房子又有不少银两,城北没什么商铺,离集市又有一段路,她平日里没什么花销,日子悠闲舒适。

她还在院子里收养了几只猫猫狗狗,每顿饭的剩余都给它们留着,个个养得油光水滑,看见她就亲昵地蹭来蹭去。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也会买些字帖回来像模像样地练着,倒不是她转了性子愿意习字,而是要给阿淮写信,总不能让这孩子长大后拿出信纸一看,他阿娘写的这般差劲。

带着这种信念,沈如霜习字都变得有劲头了,字迹愈发清秀端正。

她以为这辈子都会这样过去,京城的是非与纠缠从此彻底和她无关了。

直到有一日,她拎着水桶去隔壁李大娘家打水,两家是共用一口井,平日里也更为亲近,恰好碰上李大娘在洗刷碗碟,神色紧张地搭话道:

“你听说了吗?镇北将军反了,钻了空子带人一路杀到了皇宫里,咱们陛下中了一剑,有性命之忧呢......”

闻言,沈如霜惊诧地转过头,以为是她听错了,拉着麻绳的手凝滞在半空中,脱力地垂落在身侧,水桶“哐当”一声掉落在水井中。

作者有话说:

还是发现二合一太长了,断成了两章,二更修完应该要凌晨一点以后啦!宝子们还是不要熬夜等了哦~

猜猜女鹅这回如何反应嘿嘿~

第136章 无归期(二更精修)

“哎呦, 这是怎么了?”

李大娘被沈如霜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赶忙去一旁拿了竹竿帮她把水桶捞上来, 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关切道:

“你是当真不知道这事儿?还是被吓着了?要不去屋里歇会儿吧.....”

沈如霜感受到一只粗糙有力的手搭在肩膀上的时候才骤然间回过神, 身上忽然涌上一阵凉意,瑟缩着肩膀谢过李大娘的好意,垂眸摩挲着水桶两侧扎手的麻绳,低低的声音中带着不安和无措, 小声道:

“我......我当真不知道......”

她这段时日只顾着独自过好小日子,顶多在街坊邻居之间窜门,而留在家里的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哪里会知道这样的事情?

况且她刻意不去听京城那些风雨,前日她去市镇上托人给姚念雪送信,恰好看到一大圈人围着说书先生,神色紧张又担忧的模样, 隐约间听到了“京城”二字,让她赶忙就逃避着走开了,还用手心捂住了耳朵。

她时时刻刻告诉自己,现在的日子是再珍贵不过的, 能够和阿淮保持着偶尔的书信往来也应该知足,京城里的事情难免让她多思多虑, 想起那些不该想起的过往, 所以干脆就避而远之。

她怎么料到,那日说的竟是萧凌安的事儿?

“你看看, 你们这些街上人, 反倒还不如我们了。”李大娘颇为得意地扬眉, 神采中带着几分骄傲,却并没有贬低嘲讽的意思,拉着沈如霜在一旁的长木凳上坐下,绘声绘色地说道:

“不知你曾经听说没有,咱们这位陛下虽然有些奇怪,但登基以来确实不错,镇北将军一直有谋反之心,陛下宽仁了数年,他却仍不知足,前些日子竟然举兵造反,趁着陛下在行宫的时候杀进了宫门,幸好陛下早有防备,现在反贼已经全部剿灭,可是陛下当时坚守正殿,被那逆贼刺了一剑,恰好在心口一侧,很是凶险......”

李大娘说的生动有趣,时而紧张时而舒缓,眸光也随着所说的话语闪烁跳动,一看就是去街上看过说书了,听得沈如霜愈发愣怔和凌乱,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她还在皇宫的时候,就隐约可见季世忠的谋逆之心,只不过萧凌安是故意一直纵着,想要等他有了破绽之后一击即中,这也是他当初对付沈家的法子。

这些话听起来似曾相识,当年在冬猎的时候沈家谋反,不也正是中了萧凌安的圈套,看似他防备微弱,实则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是等着扑火的飞蛾自己跳进来,她再熟悉不过了。

现在所有人都在称赞萧凌安,斥责季世忠和同党,应当也是萧凌安想要的效果。

可是既然如此,为何萧凌安会中了一剑呢?

究竟是说书先生胡乱说的,还是冰冷的剑锋实实在在刺入了血肉之躯?是他在险要关头差点丢了性命,还是这也是他的一场戏,只不过演给了天下人看?

沈如霜的心绪凌乱得理不清楚,更是猜不透萧凌安的心思,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些都同她没有关系,她已经和萧凌安做了了断,只要阿淮无事就万事大吉,欲言又止地张合着唇瓣,犹豫了许久才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那他.....陛下,他的伤势如何了?毕竟咱们都是大梁百姓,都希望陛下万岁......”

是的,她是大梁的子民,关心一下本国的君王理所应当,上至朝中大臣下至街边乞丐,都应该关心陛下的伤势,万一他一命呜呼了对于大梁来说也是一场灾难,她的阿淮还那么小,总不能让他去面对这些。

一定是这样。

沈如霜如此想着,心中找回了曾经的安稳和底气,亦是仿佛为自己找到了开脱的理由,片刻之后就恢复了镇定,轻咳一声心安理得地继续问着。

“这我就不知道了,咱们又不在那金子做的皇宫里。”

李大娘无奈地摊手,对于她来说,这些东西复杂又遥远,她只要知道陛下还活着就等同于无事了,具体的也没心思打听,田里的杂草她还拔不过来呢,也不会理解沈如霜的担忧,笑着打趣道:

“你瞎操心什么呀,陛下就算是伤势有些重了,宫里还有那么大个太医院呢,灵丹妙药用都用不完,出不了什么事儿的,顶多受罪多些罢了,倒是咱们呀,要好好想想今年的收成怎样才能好些。”

说着,她就把洗干净的碗碟搬回了屋内,让沈如霜若要打水就自便,扛着锄头就去地里了。

沈如霜的心绪还没有完全收回来,听了李大娘的话后下意识地点点头,目光还是黯淡无神,等到人影都走远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如往常地去打水。

她知道李大娘说的没错,暂且不说宫里有多少好东西,萧凌安可是踩着腥风血雨爬上来的,当年沈家的事情他眼皮子都没眨一下,难不成现在还能真的出事?

心口处中了一剑......沈如霜回想起李大娘的话语,脑海中描摹着萧凌安心口处的模样,想象着冰冷锋利的剑锋长驱直入地刺入血肉,鲜血从心口喷涌而出,整个人都微微发颤,险些又拉不住手上的麻绳。

她赶忙将水桶拉上来放在地上,暗暗斥责自己又在胡思乱想。

谁说心口处就一定是正对着的?偏了一点也没什么事儿,就算真的有事,他只要还活着不就行了,其余的与她何干?

难不成她还能飞到京城去亲自一探究竟吗?

怎么可能?

沈如霜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荒谬可笑,断定是她猝不及防听说了这个消息才会乱了分寸。

她还要回去洗衣做饭,给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加餐,很快就会把这件事忘记的。

*

行宫的地牢潮湿阴冷,一扇扇冰冷坚固的牢门之内关押着数不尽的囚犯,有的凶神恶煞,有的惊惧惶恐,黑压压地挤在了门口,吵嚷和惨叫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充斥着沉闷的血腥气。

唯独尽头的一间牢房,只关押了一个人。

陈鹿归的手脚被绳子牢牢束缚在身后,口中塞满了布条,脸色苍白如纸,脸颊两侧都凹陷了下去,扑腾几下就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濒死的鱼般往上翻着眼睛,额角的青筋显而易见。

狭小的窗子里透进来一丝天光,照得他疲惫空洞的双眸微微眯起,随后听到耳边响起开门的声响,似是有人在簇拥之下走了进来,引得其他牢房地囚犯都吓得噤声。

陈鹿归也屏息凝神,一身上等织锦的白衣已经肮脏不堪,布满尘泥和鲜血,扭动着勉强转过头,却看见萧凌安伫立在他的面前。

他的眸中骤然间涌上铺天盖地的恐惧和惊慌,呜咽着想要往后退去,可脊梁骨只能抵着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眼睁睁看着萧凌安颀长俊逸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

萧凌安特意穿了一身石青色的绣金竹纹长衫,将心口处不断渗出的血迹恰到好处地掩盖在竹纹之下,挺拔的身子一如往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鹿归,让人一把拿掉了塞在他口中的布条。

“看来朕当初根本不应该留你一命。”

萧凌安的凤眸平静无波,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俯视着垂死挣扎的猎物,隐隐带着锋芒与阴狠之色,靴底发狠地从陈鹿归的蜷缩的手指上踏过,眸光却不屑地抬起,望着那珍贵的一缕天光。

地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陈鹿归本就一身伤,又是弱不禁风的文生,萧凌安的力道几乎要将他的手指硬生生踩断了,虚弱地咳嗽几声,声音沙哑道:

“陛下想杀我,不如给个痛快!”

当初他带着霜儿离开京城之后,看似是远离尘世与世无争,实则是等待机会功成名就,只是他那时候太过贪心,既想要青云直上,又想要佳人在侧。

谁料最后的下场是回了京城后被萧凌安冷落,难得利用也是当做弃子,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能随意丢弃,好不容易留得性命,还只是做个苟且偷生的无名小官。

这时候就有季世忠的心腹朝他示好,表明他只要帮他们成就大业,自然会成为权倾天下的功臣,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何尝不知道萧凌安心机深沉,他跟着季世忠是九死一生,但他还是有着一丝妄想,沉浸在一场美梦中不愿醒来。

万一季世忠能够成功,成为大梁新的君王,那他作为左膀右臂就会让全天下仰慕,所有曾经轻贱过他,将他狠狠碾入尘泥的人,终将被他踩在脚下,包括亲手摧毁他仕途的萧凌安。

这场谋反是他一手精心策划的,自以为毫无疏漏,结果还是落入了萧凌安的陷阱,不仅让季世忠的精兵全军覆没,自己也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任由萧凌安处置。

陈鹿归惨淡地笑了,他恍然间发现这一生过得懵懵懂懂。

他自幼是街巷之中最聪慧勤奋的孩子,四岁开始就每日寒窗苦读,哪怕卧床不起也攥着书本,才华与抱负被人称赞过无数次,所有人都以为他能成为一代权臣,光宗耀祖。

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并且一直坚信不疑,谁料好不容易凑够了路费来京科考,若是技不如人也就认了,偏偏是被权贵欺压才名落孙山。

若是当初没有贪心地想占有霜儿,若是再坚持几年继续科考,或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他真的可以如旁人预料的那样青云直上,让十几年的梦成为真实。

可如今行差踏错,走上了谋逆的道路,他也不知究竟是命运不济,还是自己太过怯懦无能,当初满腔报国热血的少年又去哪里了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里只剩下功名利禄,再也无法忍受平庸的生活,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呢?

陈鹿归答不上来,只觉得终其一生,满是遗憾,他现在如同一只蚂蚁般任由萧凌安拿捏在手里。

对上萧凌安轻蔑又嘲讽的目光之时,陈鹿归心中的那根弦骤然间崩塌了,悲愤和绝望刹那间奔涌,不甘心被眼前之人一次次踩在脚下,反反复复被掌握命运和碾碎自尊。

凭什么他生来就要拼尽全力才能有一丝希望,而萧凌安生来就是大梁皇子,看似轻松顺畅地登上了皇位,享受着世人的敬畏和仰慕,如今又来折磨他呢?

思及此,陈鹿归发了疯似的阴恻恻笑了几声,笑得眼泪都滴落在了地上,抬眸对着萧凌安道:

“陛下不必这样看我,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萧凌安眸光一凛,剑眉紧紧攒拧在一起,掌心抚上腰间的雕龙佩剑,剑柄的光亮在阴暗的牢房中极为刺目,三两步就走到了陈鹿归的身边,威慑的目光死死压在他身上,警告着他不要再说下去。

但陈鹿归是将死之人,此时已经失了心神,回荡在牢房中的笑声尖锐刺耳,看不到萧凌安似的仰起头,毫不畏惧地继续道:

“我确实是走错了路,一步错步步错,你又何尝不是?现在你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这辈子只能一个人守在皇宫里空等着,再欺瞒天下人帝后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萧凌安被他说到了心间不容任何人触及之处,他的话语中又尽是讽刺和嘲笑,让萧凌安心口伤处的痛感混杂着阵阵绞痛猛烈袭来,眸中的愤恨和杀意越发浓烈,断纹之中泛上猩红,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剑,雪亮的剑光直指陈鹿归的颈间。

然而陈鹿归非但没有分毫退缩,反而盼着早日结束般迎上了萧凌安的剑锋,身上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劲,刹那间挣开了束缚着双手的麻绳,文弱的指尖崩的笔直,直指萧凌安的心口,笑得愈发放肆和无畏,颤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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