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她 第19章

作者:一口瘾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她告诉自己别想得太多,可她不是瞎子,没法装聋作哑。

  但凡今日说那话的人不是荀绍景,不是谢执的至交,她都不会那么紧张。

  她下意识抬手想摸,愣了下又放下:“我今日遇到荀绍景了?”

  谢执点点头,没什么反应:“他说什么了?”

  “他说,”季念看着面前人眉骨的轮廓,鬼使神差地说道,“我再不会遇上比你更关心我的人了。”

  夜色很沉,突然没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谢执垂眸弯了弯唇角,只是那抹笑太寡淡,淡得没有感情,只有疏离:“所以呢?三小姐也会动摇吗?”

  季念的心忽地抽了一下,动了动唇,却没答话。谢执望着她,又笑了笑,像没期待过她的答案一般,转过身去。

  “可是与不是又有何重要,你们以后也会遇上一个人,无所谓他做的选择里是否有你,却希望那个选择是真的让他好的。”季念看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说道。

  谢执蓦然停下步子,没有回头,唯挺拔的身板微微发僵。

  “谢执,我会,我会动摇,”季念闭了闭眼,夜间她本不在乎的谣言一闪而过,再睁开眼时,只剩死死压抑的冲动,“可是我成过婚了,我不是那个能让你好的人。”

  一片寂静,只剩树叶沙沙的声响。

  良久,凉夜中响起一声轻哂:“季念,你可真薄情。”

  ***

  翌日,季念难得起得晚了些,起了那些谣言,她和苏翘商量好了这几日暂不去觉春楼,反正账在宅子里也是一样做的。

  她绕过正厅正要去后面的小厨房,看到待在外面的人,步子一顿。

  宅门外,谢执也看到了她,他撕下门外的符文,问道:“今日不出门?”

  “昨日没找到机会同你说,这几日觉春楼清闲,翘翘让我不用去了。”季念说着,睨他一眼,“这符文你不是前几日贴上去了?”

  前几日他不怎么早起照料病梅,但偶尔会见他在宅门外捣弄符纸,这符文就是他几日前的早上才贴的。

  “不是三小姐提醒我说宅子里不干净的东西清干净了,撕下也无妨了?”谢执慢条斯理地说道。

  “……”

  既然要撕,那之前掉了还贴什么。

  但这话她也就想想,没说。

  昨日两人意外不欢而散,她不想总是与他互相刺来刺去。

  谢执卷起没用的符文,也没有要继续说什么的意思,只略微皱了下眉。季念注意到他的一闪而过的表情,视线落在他手上:“你手怎么了?”

  不细看不会发现,谢执的拇指和食指上布满了细细小小划痕,没有很深,但一道一道有很多。

  他勾起手指看了下:“这几日养院里的病梅划伤的。”

  季念扇了下眼睫,才知原来他有在继续养。

  她走近了些:“涂药了吗?”

  “没有,”谢执又道,“没有药了。”

  季念下意识抬手想抓住谢执的手凑近些看,复又反应过来,将触未触,她放下手看他:“我去把你给我的药拿来。”

  她脖子旁的抓伤已结了痂,但爪痕周围仍是浅浅的红,谢执转开眼,亦放下手:“不劳三小姐费心了,三小姐还是顾好自己吧。”

  季念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走:“你在这里等着我。”

  谢执偏回头,盯着季念的背影,不知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的,用力在自己手指上碾了一把,吃了痛,才又转过头。

  季念也没让他等很久,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带着药快步跑了出来。

  见她在喘,谢执敛了下眉:“跑什么?”

  季念深吸一口气缓了下,脸微微泛红,一半是因为她的身子是真的差,经不起跑,另一半是因为她平日里很少会这般失态,有些窘。

  “没什么,我怕来得慢了,你就进去了。”她尽量说得平淡。

  乍一听没什么,可他们两个谁听不明白这话?宅子中间隔着一道,若是进去了,便找不到人了,因为谁都不会越界,他们俩的关系,经不起推敲,又何况还有昨天那一遭。

  “三小姐薄情,”谢执情绪不明地笑了声,伸手要接过她的药,“便觉得天下人都与你一样的薄情了。”

  谢执想要谁不好过的时候,谁都没法从他那里讨到一点好,只要他想,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足以把一直以来的粉饰太平捅出一个窟窿,还是扯着皮牵着疼的那种。

  “是,是我薄情。”

  药瓶擦过谢执的手,季念猛地握紧手,而后没等他说什么,打开了收回到手中的瓷瓶,一把抓起他的手:“我最薄情的样子你都见过了,可每一次我看到你疼的时候——”

  她低着头,抚过他长指伤处时却像突然泄了全身的力气,“我也是疼的。”

  她的动作是极轻的,可谢执对上她缓缓抬起的眼眸,方才手指上碾过的伤口不知怎么又跟着狠命地疼了起来。

  都未再言说一句,可都未觉得好过。

  谁的心都软了,才会谁都受不住痛。

  谢执望着她,手一点点蜷起,紧紧抓着她不松开,手背上是条条可见的青筋。

  两人死死地盯着对方,谁都没能移开眼,就在季念用力挣开他的刹那,谢执忽地伸手,把她整个人抱进了怀里。柏木气息扑鼻而来,带着雨后独有的潮湿,她的鼻尖重重地磕在他的肩上,一下就红了。

第20章 露馅

  他们都把尊严看得那么重要,可最后谁都没挽留那点尊严。他们就站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仿佛过去了整个四季,也或许只是一眨眼。

  是裹挟而来的温度,是背脊掌心的触感,是彼此都没舍得退开。

  那天之后,他们默契地都没提那次出格的相拥,还是同往日一样,但又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季念依旧每日早出晚归,却会在清晨出门时,看到他日日站在宅门外了,会在即便不晚归时,也能看到他等在小镇的路口;可他什么都没说,她便也什么都没问。

  很难得,能有这样安安静静的相处,谁都没想着打破。

  ……

  转眼就到了四月底,季念和苏翘整整一月都忙得不可开交,季念在后头忙,苏翘在前头顾着。

  本来觉春楼再忙其实挨不上苏翘什么事,但唯独四月不一样,觉春楼是庆熙大街最大最繁华的酒楼,开春后朝野官员常有宴请选在此处,其中不管是认得苏太医或是不认得苏太医的,知晓苏翘是这里的掌柜,总是要打个照面的。

  但这场面季念和苏翘都不是头一年见了,一切倒都顺顺利利的。

  要说那唯一超出掌控的,大抵便是期间有个人的突然来访。

  这日季念好不容易得了闲,趁人少时在和苏翘闲聊。苏翘正和她说着哪家府上的小姐近来常常碰到怪事儿,去庙里拜了个佛,回来没多久竟然是真转运了。

  季念一边听着一边朝门外瞥了一眼,不知看到谁,她移开视线,压低帽檐侧身对苏翘道:“你和我说说,我也去做个法提升一下我的运道。”

  苏翘没料到她会这么答,眨了眨眼:“什么?”

  还没等季念开口,一道明亮的嗓音响起:“三妹妹?”

  季念对苏翘无奈示意,而后微笑回过身来,看着许久不见的季盛兰:“大姐姐。”

  季盛兰确定了没认错,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先前就听人说看到你与人在酒楼里吵了起来,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还真在这里。”

  季念知道自己和叱罗之前闹出的动静不小,何况她这些日子常在觉春楼,被人认出来不奇怪,但她没想到会把季盛兰也给引过来。

  “是理论了几句。”季念答道。

  “先是闹和离,又在这让一个胡女欺负了去,前些日子还传出那些谣言,”季盛兰又将她全身扫了遍,轻哼了声,“二妹妹真是好能耐。”

  季念当然听出季盛兰口中的谣言是指和嘉裕侯的那事,虽说过了那么些日子,传谣的人少了许多,但的确是还未平息。

  季念对着季盛兰,只觉话都是实话,那她还能说什么,默了半晌,答道:“多谢大姐姐夸奖。”

  苏翘不想插手季念的家事,坐在旁边瓜子嗑到一半,不小心笑出了声。

  一边季盛兰听了脸色一阵青,屏了屏气没屏住,反倒喊了声“有什么好笑的”,和苏翘掐了起来。两个人都不是好脾气的,苏翘在那儿看戏看得好好的,突然被人顶了一句,哪能退让?

  眼见这火莫名其妙被拱了起来,最后还是季念打了个岔,提起了前些日子陆子明遣人来订雅间,季盛兰这才想起前来的意图。

  季念也没多说,只让她那大姐姐回去同姐夫说一声,苏翘已把觉春楼最大的雅间给他们留好了,这两人才互瞪一眼,勉强消停了下来。

  本来这事到这儿也就结了,偏偏是季盛兰走之前,朝季念不知是告诫还是提醒般地丢下了一句——五月酒宴,还邀请了嘉裕侯。

  ***

  酒宴这事说糟心也糟心,不过还没糟心几日,又传来一道消息。

  五月头上的宴,延迟了。

  不仅如此,季念和崔靖的那点传闻很快就街头小巷新传开的消息盖了过去。

  新政推行让许多逃税的地方官员没了空子可钻,于是便有人以各种理由克扣百姓,导致许多地方起了乱子;而官居兵部员外郎的陆大人本该升任兵部郎中,却因此事牵扯进一军卫惹得龙颜大怒,整个兵部都没讨着好。

  这宴就这么延了,苏翘一阵高兴,反倒是季念,看起来没这么兴奋。

  这些日子觉春楼事务繁多,她一连早出晚归了好几日,连晚膳都没顾上用。正值五月初五,她便同苏翘说好,歇一日不去觉春楼了。

  这日清早,季念照例起了个大早。

  季念起了之后,看了眼宅子外没人在等,又看了眼西侧暗着的屋子,生怕吵醒屋里的人,脚步极轻地走开了。她去后院搬上瓢盆和食材,绕到了后山的小溪边上。宅子的后面有一条小溪,清澈见底,捧着便能喝,她常从那处取水。

  可方到溪边,季念就见一人半蹲在那儿。

  听到脚步声,谢执淡淡抬起眉目。

  季念步子顿了下,才向他走去:“你怎么在这儿?”

  谢执拿了柄桸杓,慢条斯理地舀了勺水上来:“院里的腊梅树缺水了。”

  西厢房外的那颗腊梅树谢执从来时便开始照料,他们住进宅中多久,便养了那腊梅树多久,如今竟真的有了点起色。

  季念蹲在他边上:“没想到你对那颗腊梅树那么上心。”

  无心一言,谢执也没搭话,只问:“你又怎么在这儿?今日不出门了?”

  这些日子谢执吃的都是她前一日带回的剩饭剩菜,他本人没说过什么,季念倒是挺过意不去的。

  她把带来的木盆往溪边推近了点,揭开上面盖着的几层粽叶,露出底下满盆的糯米,转向谢执:“嗯,今日端午,我们包粽子吃吧。”

  谢执似乎没想到她会与他一道过端午,他低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点头道好。

  自从上次吵了一架之后,他们竟也能互相平心静气地说话了。

  季念正好没带桸杓,便顺手拿过他的,舀了勺水进木盆:“你先回去给腊梅树浇水?我洗完这些就回。”

  谢执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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