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欲燃 第68章

作者:杳杳云瑟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爽文 古代言情

  褚妄垂眼,神色有些莫名,不过还是缓缓动起了筷。

  当初凌烟阁中,继后亦是会为皇子们,带来她亲手所做的山药枣泥糕。

  他不喜甜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至极。

  不过是因为上面沾染的那丝气味,能够叫他有片刻的裹腹之感。是以身边之人包括她,都以为他对这种点心情有独钟。

  ……

  他在用膳,她便去屏风后换下那身沾了水汽的衣裙,顺便处理一下脖颈上的伤口,揽镜自照,卿柔枝深深皱眉,果然,他咬得极狠,她毫不怀疑再深一点就会出血。

  那就麻烦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

  走出时,卿柔枝眸光一凝。

  窗下那人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她微微蹙眉,没多犹豫,举步便往内室走去。

  只见一双修长的腿搭在她就寝的榻上,腿的主人半个身子掩在素白的帷幔之后,修如梅骨的手,随意拿着一本琴谱翻看着,模样颇为惬意。

  许是她眼神太明显,褚妄抬眼看来,拍了拍身边的床位。

  “过来。”颇为自然地命令道,好像他才是这间主人。

  似乎……也没错,这天下都是他的,何况这张小小的床榻。

  卿柔枝抿了抿唇,想到他那堪称可怕的欲.望,便有些发怵。脖子也在隐隐发疼,万一……他又咬她怎么办?

  心理剧烈挣扎着,她硬着头皮,几乎是小步小步挪动着上前,那人始终不紧不慢,噙着笑意看她煎熬,又不得不听命于他的样子。

  卿柔枝刚刚靠近床边,便被他手臂一拉,裙裾凌乱飘飞,同他双双滚进床帷。

  “娘娘紧张什么。”

  男人低笑,指腹捏起她下巴,而他俯身靠近,眼眸深得似要将她吞食入肚,“娘娘为朕洗手作羹汤,朕感动不已,无以为报……”

  嘴唇在她耳垂旁,若即若离地轻蹭,叹道。

  “唯有以身相许了。”

  ……

  翌日一早卿柔枝醒来,身边空空荡荡,仿佛根本无人来过,若非那装着腰带的锦盒还摆在桌面,她都要以为昨晚上,都是一场梦。

  归月推门进来,手上端着水盆和巾帕,惶惶然跪了下去:“奴婢给娘娘擦身。”

  卿柔枝哪里不知她在想什么,叹气道,“陛下昨夜,并未令我侍寝。”

  “可,娘娘的脖子……”

  卿柔枝默了默,昨晚她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哄着他,说是待她进宫,来日方长。

  不必急于一时。

  褚妄脸色阴沉,直到她含着泪问,“难道陛下对柔枝的真心,不过如此吗?”

  他才勉强答应了下来。虽没碰她,却没少折腾她的脖子,尤其是那道牙印,在上面又舔又吸。

  直到她半真半假地哭着喊疼,才依依不舍地放过了她……

  只是……不知为何,卿柔枝隐隐有一种古怪的直觉,他并非心疼她落泪。而是她哭泣的样子,迎合了他一些癖好。

  卿柔枝还记得男人望着她红.肿的眼尾时,那异常古怪粘稠的眼神。

  不禁叹了口气,以后还是,少在他面前落泪为好……

  “归月,收拾一番吧。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归月一怔,旋即点了点头。

  卿柔枝则抱着一张古琴,缓步走进院中,这把琴曾被褚妄摔坏,如今虽然修好,到底不如当初。

  是以从那以后,她便少有抚琴的心思。

  今日……大抵是因离别在即,心中感怀颇多。她将那张琴放在石桌上,略微调试一二,弹奏起来。

  琴音如流水脉脉,从指尖流泻而出。

  此曲名曰《溪山别》,集感怀、追忆、知我于一体。

  突然,不知从哪传出了一股悠扬的笛声,与她的琴音交融在了一起。

  如松涛阵阵,万壑风生。

  又如缕缕云烟,绮叠萦散,飘零流转。

  两种乐声仿佛为彼此而生,相辅相成,构成一曲清新的玄妙天籁。让人洗尽尘俗,如坠梦中,不知今夕何夕……

  “啪”的一声,琴弦骤然断裂,而她大梦初醒,蓦地抬眸望去。

  蒙蒙烟雨如织中,一人白衣如雪,缓步行来。修长如玉的手缓缓放下竹笛,眸光安静地将她望着。

  风过,卷起他雪白的袍袖,如云浪层层。

  “大人……如何知晓这首曲子?”

  卿柔枝有些惊讶,她未出阁前曾于溪山游玩,带着一面琴一壶酒,偷偷乘上轻舟,喝醉以后,她随舟泛流,不知何时昏睡了过去。

  而这首曲子,是她在梦中梦见,醒来后只觉余音绕梁,怅然若失,便托友人谱成了曲,取名《溪山别》。

  这曲子从未外传,非她亲近之人不能知晓,兰绝又是怎么知道的,还能准确无误地合奏出来?

  青年淡淡一笑,“微臣少时曾遇一深山高人,与之相谈甚欢。临别之际,那位高人将此曲的曲谱,赠予了微臣。”

  说罢,他将竹笛别在腰间。

  除了质地温润的竹笛以外,他还腰佩香草,与一枚白玉,正是兰家的传家玉佩。上面雕刻着清秀的“兰”字。

  “竟有此等巧合……”卿柔枝喃喃。

  “药,娘娘用着还好么?”兰绝立在她三步之外,并不靠近。

  卿柔枝看着他,点了点头。这时归月走到她身边,“娘娘,奴婢收拾好了。”

  “见过兰大人。”归月行礼。

  兰绝颔首,一双眼眸看着卿柔枝,“娘娘决定回宫了?”

  “是。”

  “恕微臣多言。”他长睫微颤,“娘娘可是从心所愿?”

  “是。”

  “那真的是,娘娘想要的生活么?”

  卿柔枝抬眸望去。枝叶簌簌,青年下颌白皙,似一泓月。

  她轻声道,“陛下厚爱,我岂能辜负?”

  大抵是方才乐声相和的缘故,她看他不再如年少时的雾里观花、如梦似幻,反而有了几分对友人的亲近:

  “更何况,绵绵不能没有家。”

  他轻声,“那娘娘呢?”

  娘娘的家,又在何处。

  “大人。”她蹙眉,似有制止之意。

  兰绝手指微蜷,语气平淡,“既是娘娘心愿,微臣也无权置喙。”

  他声音愈轻,“微臣……只是来合完这首曲子。”

  “可惜……”女子白皙的指尖在断弦上抚过,一声轻叹,“怕是不能如大人所愿了。”

  他也投去视线,面容清浅道,“可惜。”

  卿柔枝突然道,“明明已经离开了那座樊笼,却要选择回去。大人不懂为何,是么?”

  兰绝许久不曾言语,好半晌,他垂下眉眼,拱手作揖,“这段时日是微臣叨扰,还请娘娘见谅。今后,微臣必定恪守礼节,绝不会有半分冒犯。微臣告退。”

  说罢,转身离去。

  昨夜下了场雨,山间小路泥泞难行。兰绝撑伞慢慢走着,忽然想起一些很是久远的旧事。

  七年前,他十七岁,上巳节,溪山江畔,贵女相携出游。

  她一袭红衣,在那群贵女之中朝他望来。

  一双明眸羞涩含笑,像枝头跳跃的春光。

  少年心系佛法,自幼清高孤绝,又因家世容貌受尽了追捧。如何会将这个陌生少女的爱慕放在心上,毫不在意地移开了目光。

  大抵是因缘际会。

  彼时,他孤身立于兰亭,吹着江风,思及未来官场上的种种交际,心中烦闷不已。

  便横笛在侧,随意吹了首曲子。

  一道琴音突然相和而来。

  那琴音开阔、舒朗,一扫冷凄茫然,携着一股出云破晓之势。

  彼时兰绝以为,是哪位精通音律的才子——

  抬眸一望,只见一位面容微醺的少女,于舟尾独坐,乌发柔软地垂散在肩侧。

  舟楫顺江而下,而她衣袖飘飘,罗带如烟,指尖在琴弦之上,轻拢慢捻。

  烟波渺渺,琴笛悠扬,天地骤然失色,唯有那抹绯红身影在他眼中,美到极致。

  大抵这件旧事,她并不记得了。

  而他每每思忆起来,也觉像是他少年的一场幻梦,毫无真实之感。当年那首曲子他没能和完,便被族兄因故唤走。

  后来多番打听,方知那天江上奏琴之人,乃是卿家的二小姐。

  卿柔枝。

  兰绝从小没有什么执着之物。

  那是他第一次向威严的父亲,坚定而近乎决绝地,提出与兰家结亲的请求。

  听闻卿家欣然许婚,少年当晚便上马出城,跑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精疲力尽,大汗淋漓。才散去那几乎胀碎心脏的喜悦。

  随着婚期一点一点临近,他时常会想,她穿上嫁衣,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