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欲燃 第45章

作者:杳杳云瑟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爽文 古代言情

  “朕记得,朕警告过爱卿,”褚妄的视线未从棋局离开,指尖拈起一枚黑子,嗓音之中,含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她的命,只有朕能动。”

  当初在军营里,他当着他的面捏碎了那支铁箭,就是在警告他——卿柔枝是他的猎物,任何人,都不能碰。

  可惜他的臣子,有点不听话啊。

  宗弃安沉默片刻,低声道:

  “陛下可会兑现当初的承诺?”

  褚妄摁下一枚黑子,身体往后靠去,缓慢勾唇:

  “爱卿是朕股肱之臣,朕不会亏待爱卿。”

  宗弃安盯着棋盘,眉头忽地深锁。

  就在瞬息之间,他的路数竟被这位新帝全然看破——

  陛下,竟然提前埋好了一枚暗子。

  利用他的贪念,诱他走进了穷途末路。

  宗弃安松开那枚白子,任由它“啪嗒”一声砸落在棋盘之上。

  这一局,是他败了。

  败得彻底!

  宗弃安长叹一声,面露愧悔,沉声道:

  “微臣知罪。”

  他话音一落,一黑衣人便被金鳞卫带了进来,跪在君臣面前。

  只见他口鼻被堵,五花大绑,一双眼睛看向宗弃安,从喉咙中不断发出惊恐的呜咽声。

  宗弃安却是看都不看,“此人胆大包天,竟敢行刺继后,实在是罪无可赦。陛下,不若剁成肉泥,以儆效尤?”

  泉安蓦地战栗,这位宰相当真是心狠手辣,为了平息陛下的怒火,连对自己的下属都能如此狠毒!

  陛下不语,似是默许。

  金鳞卫唰一声抽出刀便要行刑,清冷男声响起:

  “拖出去剁。”

  陛下眉心微蹙,似有厌恶。

  殿内再度变得安静。

  宗弃安道:“其余人,臣立刻召回。”

  褚妄道:“不必。”

  他手腕一扬,圆润的黑子被他抛进棋钵之中,碰撞声响清脆中,他一脸的意味深长:

  “放出去的鸟儿总要撞得头破血流,才会乖乖回到笼子里。”

  宗弃安有点诧异,没想到陛下会在继后身上,花这样的心思。

  他本以为陛下不过是把对方当成了一件战利品,这天底下的女人何其之多,比继后美貌的大有人在。

  陛下的执着让宗弃安感到一丝古怪,却没放在心上,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也许陛下享受的就是这种驯服的过程。

  可既然陛下发了话,继后,他是杀不掉了。

  遗憾在宗弃安眼里一闪而过,不过给对方添堵这种事,他不介意顺手做一把:

  “陛下如今,还是没有兰因的音讯?”

  话音刚落,对方果然正眼看来。

  知道兰因对于陛下来说,意味着什么,宗弃安温和一笑:

  “也许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他眼底翻滚着恶意,“不过说起兰因,微臣倒是想起另一个名里有‘兰’字的妙人来——兰绝,兰二公子。微臣前几日上门拜访于他,却不见此人,只见桌上白梅三枝。

  门童告知微臣,这三枝白梅,是他家大人与密友相约于三更见面的意思——兰大人,可真是个风雅之人,陛下说是也不是?”

  可惜这番话,并未引起对方的怒火。

  男人脸庞低垂,不知在想什么,周身被烛光笼着,像是一尊无情无欲的雕塑。

  宗弃安心满意足地一勾唇:

  “微臣告退。”

  宰相走后,陛下眼观棋局,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棋子,那声音有节奏地回荡在安静的大殿之中,莫名叫人心惊。

  静坐片刻,他道:

  “兰绝何在。”

  泉安立刻道:

  “回陛下,自从先帝仙逝以后,兰大人十分伤怀,前几日便动身前往感业寺。寺中有一僧人名唤裘雪霁,乃是兰大人的知交好友,想来此时兰大人应是……在那僧人的居所小住。”

  “感业寺,”他嗯了一声,嗓音平淡,“与净莲寺相距几何?”

  泉安笑道:

  “陛下不知,这感业寺距净莲寺极近,不用坐马车,只需走上半刻钟便能……”

  说到一半泉安蓦地想到,继后修行之地,不正是净莲寺吗!他立刻“噗通”跪下,额头紧贴地砖,额头不断滴落下来的汗水,已在地上汇聚成了一小滩:

  “陛下息怒!”

  他吓得哆嗦不止,这位继后的胆子是真肥啊,难怪好端端的非要闹着出宫去!还以为真要效仿那前陈的太妃与新帝来一出暗度陈仓,谁知这暗度陈仓的对象,竟然,竟然不是新帝……

  泉安不敢去看陛下的表情,直觉那一定极为可怖。

  “去坤宁宫。”

  意外的是,他声线颇为冷淡。

  ……

  思月端着水盆走进,正要如往常那般开始洒扫,却忽然听见一道极为平缓的呼吸声。伴随着清脆的,类似佛珠被拨动的声响——

  水盆砸在地上发出一道巨响,思月惊惧看去,只见烛火昏黄,榻上纯白的帷幔飘扬着,掩住一道浓烈高大的暗影。

  那人微微一动,缓缓坐起身来。

  他竟然,从娘娘睡过的床榻上起身!

  下一刻,一只修如梅骨的手掀开了帷幔,那人从中走出。

  思月这才看清,是个年轻的男子。

  一袭玄黑缂丝长袍贴着他挺拔颀长的身形,长发披散,如蔓如织,掩着一张玉面。

  只一眼,思月呼吸微滞,他五官极为浓烈俊美,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直到那人随意地坐在贵妃椅上,撑着额头朝她望来,思月方才回神,立刻跪地行起大礼:

  “奴婢思月,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叫思月?”

  他的声音极为动听,敲冰戛玉。

  “是,是。”

  再无下文,对方撑着额头,眸光漠然,不知在想什么,似乎对她兴趣不大。

  思月一咬牙,开口道:

  “启禀陛下,奴婢,奴婢想给您看一样东西。”

  她从怀里掏出那封信,一双眼渴盼地瞧着他。

  褚妄轻扫一眼,蓦地笑了。

  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着路边的小猫小狗,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你是兰因?”

  思月点头。

  衣袍簌簌声响起,男人身体往后靠去,脸庞隐在阴影之中,说不出的慵懒闲适。

  贵妃椅吱呀吱呀地摇晃起来。

  思月跪在他的脚边,只能看到他玄黑色的衣袖随着椅子的摇晃而飘动。上面用金线暗绣的龙纹,彰显出来人至高无上的地位。

  她咽了咽口水,强压着心虚说道:“陛、陛下,奴婢在宫外时,奴婢就曾见过您一面也许陛下,已经不记得奴婢了,但奴婢却一直记得陛下。后来听说陛下遭逢大难,奴婢便化名兰因……”

  男人修长如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扶手,衣袖滑落下来,露出一截似玉又似雪的腕骨。

  他静静地听着,薄唇抿起,一句话也没说,不知有没有相信他的这番话。

  于是思月膝行过去,颤抖着伸出指尖,即将触上那块光洁的皮肤时,他眸光垂落。

  思月心底徒然生出一丝彻骨的寒意——

  她垂下手,畏缩着不敢再靠近。

  只呆呆地仰着脸,一双大大的眼睁开,里面的渴望不加掩饰。

  “好孩子。”他勾唇,笑声低哑撩人,惑得她心跳不止,“把你所知关于你家主子的事,全都告诉朕。”

  男人容颜俊美,宛若一朵带毒的罂粟花,散发着致命的魅力。

  “是……是,”美色当前,思月被冲昏了头脑,跪趴在地只顾着说,“娘娘当年是被迫进的宫,心中一直未能释怀,于是在刚晋升不久,便饮下绝子药,是以这七年娘娘得到圣宠,却迟迟没有诞下子嗣。陛下执意要纳娘娘为妃,不仅会受天下非议,还于皇嗣无益,陛下、陛下又何必非娘娘不可呢?”

  “子嗣?”褚妄缓缓咬字,仿佛这是一个极为新奇的提议:

  “为朕绵延子嗣?”

  他一抚下巴,“这个想法不错。”

  思月浑身一震!她没有想到会得到陛下这样的回答。

  其实褚妄,并不喜欢孩子。

  甚至极度厌恶那种哭哭啼啼,只会顺着人的腿往上爬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