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桃逢新
裴愫扬声道:“你可以杀了我一了百了,然后去和那些人硬碰硬,甚至牺牲周玄逸的命,但你也可以选择不杀我,一命换一命,我告诉你周玄逸在哪里!”
“你可知商辞与周玄逸的关系?”
“商辞说过,周玄逸是他长安城那段日子少有可以成为知己的人。”
裴愫说完这句话,才发现岁安一点也不惊讶。
她怔了怔,恍然道:“看来你都知道了,那你更应当清楚我没有撒谎,商辞和周玄逸早有交情,他每次下山,多半都是去找周玄逸。”
岁安仍没说话,裴愫惴惴不安,索性心一横,彻底放软了姿态:“是,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在你看来,是我横进了你和商辞之间,抢走了你的情郎,可是……”
裴愫爬下床,在岁安面前跪下,尽显卑微:“可是我已经遭到报应了,商辞他并不爱我,他心中喜欢的一直都是你,他待我并不好,甚至为了功名利禄,将我送上别人的床……”
“砰——”
突然间,房门从外面被狠狠撞了一下,似是有人想闯进来,裴愫的眼神顿时亮了亮。
可一声之后,外面再无动静,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房中人的错觉。
裴愫拧了拧眉,看向岁安。
能活下去的希望,重回到她的身上。
“李娘子,不,现在应当叫您谢夫人了。”裴愫冲岁安挤出卑微的笑,两手交叠按在胸口:“我们都是女人,可我出身不如你,相貌不
如你,什么都不如你,就算我用尽手段得到什么,最终也都失去了,我做了这么多,只是想活着,想有个安身之所……”
岁安的眼神,竟然真的一点点软下来,末了,她只说了句:“你的安身之所,就是混迹在这种地方,给人当眼线探子?”
话音未落,裴愫的眼泪先落了下来。
“我没有办法啊……”裴愫企图膝行而来,被玉藻拦住,只能跪在原地乞求。
“离开北山后,我以为商辞便是依托,我把一切都给他了……”
“砰!”又是一声砸门!
这次,裴愫完全镇定了,她笃定商辞就在外面,也转换了求救的目标,冲着岁安展示自己的不堪和软弱。
“当年我前往北山求学时就已无亲无故,之后与他断情绝义,世间之大,我却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只能沦落到这样的地方谋生。”
岁安似乎被她的话打动,竟道:“好,若你能告知我周玄逸的下落,我便放你一条活路。”
裴愫连连点头,“我说!我说!”然后露出迟疑:“可是,周玄逸不在岛上,即便我此刻告诉你,你也没法去找他呀,再说了,我若告诉了你,你却违背诺言依旧杀我怎么办?”
岁安眼珠轻转,转而问:“那我问你另一个问题,指使你的人是谁,这个,总不至于等离岛了再说吧。”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裴愫:“我只知道,东家姓白,是他筹办了这个八月典,像我们这种身份卑微的人,哪有资格面见东家。”
岁安:“所以,你的东家打探到了我们来此的目的,一早和杨戒打了招呼,派你混入被拐卖的队伍里,和我们要找的聂娘子混熟,再借机和聂娘子一起获救,探我们的底,是吗?”
裴愫:“……是。”
岁安语气一转:“不对吧。”
裴愫微怔,眼神暗藏警惕。
“这么关键的事情,派你来做,你怎么会连东家都没见过?”
岁安脸上的动容柔软一扫而空,调侃道:“更何况,你知道的分明很多啊。”
裴愫:“什么?”
岁安好整以暇的说:“你我多年不见,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你都活得这般困苦了,是从哪里听说我已成婚,连嫁的是谁都清清楚楚?”
“如你所言,周玄逸是撞上了你们,可一个推行新政的年轻官员,杀了一了百了,就像在寿州城,你们暗杀前来查案的县主和所有可疑人一样。为何他至今仍被捏在你们手里?”
“还是说,周玄逸之所以会出事,是因为有人一开始就认出了他?这个人知道周玄逸的出身,知道他和自己恨着的人有关系,所以先下手为强抓了他,又留他一条命,就是为了日后的报复能更痛快?”
岁安每说一句话,裴愫的脸色便白一分。
最后,岁安微微倾身,看着裴愫道:“这样的人,非但不是连东家的面都没见过的小人物,还是个能出谋划策,甚至能说上两句话,恐怕,此次行动可以报复到安王府,一血前仇,也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吧?”
两人静静对视,裴愫再次撕扯掉前一刻的卑微姿态,沉沉的冷笑起来:“李岁安,你当年要有这样的心机和头脑,又怎么会被我抢了男人?你可知道,他……”
“过去的事情,我没兴趣知道。”岁安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直身站好:“但你得知道一件事——告诉我周玄逸的下落,你就可以一命换一命;若周玄逸有闪失,无论是在此之前还是之后,你都得陪葬。”
“你——”
“还有你
的东家,一起陪葬。”
“李岁安!”
电光火石间,玉藻一个手刀下去,刚要起身的裴愫两眼一翻,又倒了下去。
岁安转身快步出门。
门外,谢原等人都还在,商辞衣袍凌乱,发冠也松了,显然是刚刚经历了激烈挣扎。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解释,岁安没给他机会:“时间不多了,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带上岛的只有三十来人,要以少胜多,就得好好筹划,相互配合。
万柔应声:“我去叫人。”
趁着叫人的功夫,岁安简单分析了一下裴愫透露出的信息。
“他背后的人若收不到消息,一样会察觉有异,我们时间不多。”
“先留着她,若能速战速决,就能及时救出周玄逸了。”
不多时,人都凑齐了,护卫守在周围,岁安开始分配任务。
“云娘,你领四个护卫,带着那几个娘子和裴愫登船,然后就别下来了,万一你们在船上察觉有危险,就立刻将船驶离。”
“那怎么行!”
谢原:“离岛必须有船,岛这么大,总有别的位置可以登船。”
魏诗云明白了,的确要先确保逃命工具在自己手上。
魏诗云:“船只停靠的地方肯定有人守着,万一拦住我们怎么办?”
万柔:“你们可以假装是对那几个小娘子起了私心,打算避开少东家,把人带上船偷偷……玩。毕竟少东家还在岛上,只有你们登船,还有男有女,对方就算询问,也没理由阻拦。”
法子虽然不入流,但也不失为一个说法,魏诗云:“那你们……”
岁安:“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魏诗云:“裴愫现在不省人事……”
“好说。”万柔在这方面鬼点子尤其多,“你们往身上弄些酒气,假装喝醉了去作乐,对方派她来,恐怕也是要她用这种招数来接近,就算认出来也未必会多想。”
魏诗云难得没有否定她。
她还是担心留在岛上的人:“那你们要怎么做?”
岁安看了眼谢原。
谢原思索了一下,稳重的说:“一步步来,先放火,再杀人。”
众人:……
岁安眼神一亮:“可以!”
第114章
龙泉台灯火通明, 人声鼎沸,这场交易将持续一整夜。
一旁的龙泉阁内歌舞不绝,客人们推杯换盏, 豪饮畅谈,坐席上首,带着白色面具的中年男人主持着宴席。
忽然有人进来,一路走到面具男人身边俯身低语, 男人赫然道:“谁干的?”
声音不大,甚至没有打断席间谈笑饮酒,但席间各人无不留意到这头。
“尚未查明,我们的人已赶过去, 火势已经控住, 死了好些人,身份得要等火灭了才能……。”
突然,门口一声巨响,原本在门口的守卫几乎是被踹飞进来,砸在地上,惊起一片尖声呼叫,歌姬舞娘们纷纷后躲。
阻拦的声音由远及近, 可拦也拦不住。
“诸位贵客,你们不是受邀宾客不可来这里……”
话还没说完, 岁安已领着人走了进来。
在座之中, 只有杨戒先就和岁安打过招呼, 他挑了挑眉,目光不动声色扫过场中其他人,彼此也都是审视之态。
“抱歉,打扰了各位的雅兴。”
进来后, 谢原先冲在座各人略略抱拳,微微一笑,解释道,“听闻龙泉阁的小宴,得是把八月典里最尊贵的客人才能入席,我们本不该叨扰,只是,就在刚才,我们落脚的小院忽然闯进些走错门的客人,彼此有了些争斗,后又起了火,眼下一片残垣,尸横遍地,实在不大适合休息,这才不得不出来,找个地方打发时间。”
席间氛围骤然微妙。
有人对青字号动手了?
谁的动作这么快?
又动手又放火,可见出手狠毒,然对方言行淡定,一个个体面从容,不见半点损伤,恰如出门时遇到了颗石头顺脚踢开,连一丝受惊的模样都无。
消磨时间?
当真连兴师问罪都说的清新脱俗。
谢原一番话,直接让席间众人心中生疑,看谁都带了审视,同时也意识到,这青字号果然是块硬骨头,不是那么好吞的。
面具男人起身,冲岁安拱手作礼:“贵客驾临,有失远迎,岛上的事我已听说,让贵客受惊,实在抱歉,发生意外的院落已有人去清理,稍后也会为贵客安排别的落脚处,若贵客不嫌,不妨先入席用些酒水,闲观歌舞,打发时间。”
岁安看向面具男,微微一笑:“听闻筹备八月典的是一位名叫白羽的先生,这位……一定不是白先生了。”
席间氛围一度微妙。
面具男淡定一笑:“家主事务繁忙,小人代行职责罢了。”
岁安:“那我们,便没什么好谈的了。”
面具男一愣,又道:“贵客若有什么话,与小人说也是一样。”
岁安笑了笑,并不接话,恰好新座已安置,一行人直接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