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 第152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古代言情

白鸳一听,更慌乱无主,“那咱们能做什么呢?”

谢星阑带了三十来个翊卫南下,但冯萧押解囚犯回京,已分走了大半人马,如今他身边随从拢共不到十人,再加上她与李芳蕤身边护卫,也不过十三人,而适才那一眼,她已看清江上装载着七八人的小船足有五六只之多,再加上对方刀箭俱全,有备而来,他们实是胜算不大。

“县主,他们已有人强行登船了,您莫要出来——”

忽然,沈珞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秦缨不知拿到什么,此时往门口走去,她将门打开道:“既有人登船,你们怎不去阻挡?”

沈珞与冯聃皆在外,沈珞道:“我们是您的护卫,谢大人也让小人们来守着您。”

秦缨正要驳斥,忽然眼风一动看向船头,只见好端端的桅帆竟起了一道火光,她面色大变,“他们要放火,快,去救火,船若沉了咱们谁也活不了!”

“县主,那您留下——”

沈珞犹自坚持,秦缨一把将身侧的彤华举了起来,“别啰嗦了!我有法子自保!”

话音落下,她快步往楼梯口行去,白鸳见状,亦不管不顾跟了上来,沈珞与冯聃无法,只得一同下了楼。

“哪里来的宵小!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刚下楼,便碰见李芳蕤执剑而立,秦缨喊道:“芳蕤——”

李芳蕤转身看来,还未出声,也一眼看到了桅杆处的火光,秦缨趁势道:“先救火!”

她疾步往船头去,刚走到甲板,便见四个黑衣大汉沿着钩锁从船舷爬上来,一见是个女子匆忙而来,当首之人顿时露出一抹狞笑,“好水灵的娘们——”

“劝你别动!”

秦缨将彤华对准来人,厉喝出口,却惹得黑衣人大笑,他扬着大刀嘲弄上前,“不仅水灵,还是个刚烈的,带劲,啊——”

“噌”的一声,黑衣大汉甚至未看清秦缨手中物,便觉大腿上剧烈一痛,他手中大刀滑落在地,人也哀嚎着扑倒,身后三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见那人大腿上被一枚短箭深深刺入,眨眼功夫便血流如注。

“等什么!给我杀了这娘们!”

倒地的大汉愤恨难当,剩下三人心一横,立刻举刀而上,秦缨牙关紧咬,又听一声轻响,冲在前的大汉捂着肩头痛嚎起来,李芳蕤见状,亦执剑而上,沈珞与冯聃紧随其后,片刻便将剩下两人制服,听不得几人呼嚎,沈珞一人给了两拳,尽数将几人打晕过去!

秦缨利落道:“绑起来,先救火!”

船帆多兽皮、麻布与竹篾,火势顺桅帆而上,片刻便火焰通天,秦缨几人不顾掉落的火星,寻到升帆的绳索,一刀下去,火势汹汹的帆布立刻塌落下来,船行江上,最不缺便是水,沈珞和冯聃打上两大桶江水,很快便将火势扑灭。

“县主!当心!”

火势刚灭,又有箭雨乱飞,船尾处兵戈相击声愈烈,漆黑江面上,星星点点的灯火又围了过来,李芳蕤大喝道:“他们人太多了,我们分开守着两侧!”

此言落定,船身忽而一震,避在船舷边的几人面色大变,秦缨道:“感觉到了吗,船吃水更深了——”

白鸳紧挨着秦缨,此刻回头一看,惊道:“舱房也起火了!”

水匪意欲在船头放火,在船板不高的船尾登船,见船头火被灭,便又四处射起了火箭,此时着火之地,正是在一楼中舱,眼见火势迎风而起,又有数道勾索飞挂船舷,沈珞喊道:“又有人登船了,县主小心——”

秦缨揽着白鸳后退,刚靠到前舱,几道惊呼从中舱方向传来,却是万夫人和万芸被浓烟逼出舱门,秦缨忙喝道:“芸儿,来这里——”

秦缨话落,秀眉却猛地皱起,只见数只大手扒上船舷,却是水匪从这一侧翻了上来,骤然出现之人吓得万夫人和万芸惊声大叫,秦缨忙举起彤华扣动机关,几道惨叫随着落水声响起,却仍有两人动作迅捷跃上了廊道!

万夫人护着万芸急奔,身后人拿刀追砍,秦缨忙着装填短箭之时,李芳蕤执剑迎了上去,只见她出剑迅疾,灵巧锋锐,水匪们皆存杀意,她亦不留情,三五招便使一人重伤,可很快,东侧船舷上又出现数只人手,沈珞与冯聃亦加入战局。

秦缨接到万夫人和万芸,渐渐往船头甲板退去,万芸边哭边喊道:“姐姐,底仓内进水了,我们的船要沉了……”

她所言令众人心紧,万夫人也惊惶道:“这些水匪尽是通晓水性者,是他们潜入船底凿破底仓的。”

李芳蕤剑锋凌厉,但因少于实战,到底力有不逮,她步步后退,唯沈珞与冯聃支撑,眼看着水匪越来越多,火光中忽闪出几人,正是谢星阑带着谢坚几人杀了过来。

他眉眼冷厉,剑若雷霆,三尺雪刃挑、刺、撩、劈,招招杀意浓烈,叫嚣的水匪腹背受敌,接连倒地,见此番大势将去,最后二人翻船而逃,犹如丧家之犬。

谢星阑墨色的袍摆在夜风中翻飞,英挺的身量似一把韬光日久的剑锋,他挽了个剑花收势,朝身后吩咐,“你们去补救船舱,外面交给我们!”

跟着他的,是万宇和两个负伤的船工,万宇闻言遥遥看了一眼妻女,立刻进了浓烟密布的舱房,谢星阑则径直朝秦缨奔来,待到了跟前,眼底杀意一扫而空,关切道:“如何?可有受伤?”

秦缨护在万芸身前,已看了他许久,此刻摇了摇头,举起彤华道:“它可算排上用场。”

谢星阑瞳底微明,似是欣然,但下一刻又拧眉,“是附近山寨中的水匪,早年被清剿过,如今又死灰复燃了,他们多为亡命之徒,不可大意。”

他手中剑尖尚在滴血,此言落时,下意识将剑锋往身后背了背。

秦缨只往他和谢坚身上看,见二人衣衫血迹甚多,眉尖紧蹙起来,谢星阑看个明白,“单论身手他们皆是不敌,只是他们人多势众,船上又逼仄,我们不好施展,反给他们可乘之机,他们贪船上财帛,不会真放火沉船,只消抵住攻势消磨他们人手,便可制胜。”

秦缨紧握着彤华,正点头,谢坚又喊道:“公子,又来了!”

谢星阑侧眸看去,只一眼,便见东、西船舷皆挂上了飞锁,他眉眼微沉,撂下一句“你们后退”,便执剑转过了身去。

中仓火势半灭,唯独烟气顺着北风飘来,谢星阑身形高挺,宽肩长臂,尽将血气与烟尘替挡了住,秦缨望着他背脊,与身后几人退步。

水匪自两翼翻上,见船尾翊卫与船工众多,而船头护卫少不说,还有妇孺之辈,于是带头的一声令下,先朝着船头攻来——

地势逼仄,人多反落了下乘,但来者穷凶极恶,面对防守几人,个个悍狠扑杀,直取要害,见谢星阑身份贵重,又是功夫最好之人,水匪们一时刀剑齐来,只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

刀光剑影,血雾飘飞,在声声惨呼中,白鸳冷汗满额,万夫人和万芸也怕得腿肚儿打颤,秦缨和李芳蕤支撑在前,眼见围攻者越来越多,脚下船身又不稳起来。

万夫人哽咽道:“不好,只怕底仓破损太多——”

船身摇晃震荡,船舷之外,是怒涛汹涌的江流,秦缨握紧彤华,目光紧紧落在谢星阑身上,只见水匪们刀光密不透风,杀机频现,但谢星阑剑法绝伦,并未被逼退,他一人守在最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没多时,围攻他的十来个水匪皆挂重彩!

有人吆喝撤退,有人恋战不甘,谢坚与沈珞逼上去,又重伤三人,此时船尾翊卫们也得胜杀回,前后夹击之下,逼得水匪进退两难。

眼见危机将解,船身却猛地一震,紧接着,整个船体都往东倾斜,水匪见状大喝撤走,纷纷跳江而去,唯船上众人慌了神!

“县主——”

船身倾斜,本就高翘的船头甲板湿滑站不住人,白鸳惊呼一声滑倒在地,秦缨踉跄之间,却见万夫人母女直往甲板边缘滑去,她二人躲在最后,又被吓得浑身瘫软,此刻无着力之地,只惊叫着滚向二尺高的围板——

船身已斜,围板难以护人,秦缨面色大变,一把拉住万夫人衣摆,可裂声骤响,衣衫不堪力道被撕下一块,秦缨未拉住人,反让自己也被拖着往前扑,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拖住秦缨腰身,极力将她捞到了船舷边。

秦缨惊魂未定转身,正撞入谢星阑寒峻眉眼中。

几乎是同时,万夫人与万芸的惊呼随着一道落水声响起,秦缨回头,便见一个浪涌二人便没了踪影,“芸儿——”

秦缨正心急如焚,一道墨色身影却紧随其后跃入江中,她一愣,这才觉腰上空了,是谢星阑跳了下去。

谢坚瞧见这一幕,大骇上前,“公子!”

他目眦欲裂,一个猛子扎入江中,秦缨撑着船舷,死死望向漆黑一片的浩荡江水,那怒吼的波涛,仿佛连她也一并吞没了。

第165章 人为

“公子!公子下去救人了!”

翊卫此起彼伏的惊呼响起, 谢咏也冲到了船舷边,见他一言不发地扔长剑,脱外袍, 李芳蕤难以置信,“谢咏, 你——”

话音未断,谢咏已翻跳入江。

秦缨眼瞳轻颤,厉声喊道:“火把!拿火把来!将绳索扔下去, 将船帆落下来!”

她反应迅速,沈珞和冯聃忙去拖桅杆下的麻绳, 翊卫和船工们也纷纷拿来火把往江中照, 待麻绳扔入江中, 不过片刻, 一人喊道:“快看,谢坚都尉——”

“远处,远处是万夫人?”

“谢都尉, 万夫人在你南侧——”

先跳入江的谢坚已冒头,听见船上人呼喊,他借着火光看到了水中挣扎的万夫人, 立刻奋力游了过去。

这时, 秦缨又望着紧贴船舷处,“谢咏!”

谢咏也冒了头, 却唯独不见先落水的万芸和第一个跳下去的谢星阑。

船体倾斜,众人皆身形不稳, 李芳蕤靠到船舷边, “谢大人呢?万芸呢!这船是怎么了?不会要翻了,我们如何是好?”

若真要翻船, 那便是雪上加霜,这时一个船工嘶声道:“若是没猜错,是底仓进水难救,万老板正在抛货,等抛至平衡,船体便可回正,眼下、眼下要快些找到他们才好,这么冷的天,人在水里泡上一刻钟便要没了意识,小孩子更是经不住,我们本有几个水性极好的,可此刻都负了伤,实在下不去水……”

船工不擅武力,头番交战便受伤不轻,此刻跳入江中,与送死无异,听得此言,又两个会水的翊卫自坠江一侧跳下搜寻,而这时,倾斜的船身终于稳了住。

秦缨心跳似擂鼓,顾不上船身未回正,直往中仓方向移去,“万芸身轻,或许会被冲往下游,在船尾和两翼都找找——”

见她如此,剩下的翊卫船工们动作更快,纷纷打着火把四散开,而江中的谢咏看到了谢坚,亦往谢坚的方向游去,二人很快到了万夫人身边,沈珞再抛去麻绳,二人拖着万夫人,借着绳索之力,缓缓游回船舷之下。

万夫人本会水,奈何江水冰冷刺骨,又汹涌难敌,虽勉强未被冲走,却还是呛了水咳个不停,待抓住绳索喘了口气,大哭道:“芸儿!芸儿在哪里!芸儿——”

“万芸——芸儿——”

“公子——大人——”

此起彼伏的呼喊响起,李芳蕤也在船舷边大喊起“谢大人”,秦缨心揪做一团,手中火把挥舞,目光如炬,恨不能也跳入江中去。

船舷之下,谢坚将麻绳套在万夫人身上,等万夫人被拉起,又转头潜入了江水之中,但漭漭江流,哪里能看到谢星阑身影?

上甲板的万夫人自责不已,哭喊道:“芸儿,怪我没有拉住她,芸儿——”

江水冰冷,见万夫人被冻得面庞发紫,白鸳忙脱下自己外衫给她披上,万夫人绝望地爬去船舷边,一声一声唤着万芸名字。

水匪跳江逃命,不过片刻已不见了踪影,借着剩下的小船和江上漂浮的木板,谢坚几人在船翼船尾奋力搜寻,可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船身都已回正,仍然没有谢星阑和万芸的影子。

“谢星阑——”

秦缨也禁不住站在船尾大喊,北风刺骨,漫甲板的血腥气中,她心跳的越来越疾快,脑海中,亦尽是谢星阑跳入江中的身影。

她又道:“下游,往下游搜——”

秦缨语带惊惶,李芳蕤虽也急得跳脚,却还是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谢大人是江州人,听说江州人人都是浪里白条,许是江面上太黑了……”

秦缨喉头发紧,“不,你不知,他绝不该自己下水的。”

这样冷的天,秦缨掌心却漫出一层汗,她走到船尾最高处,只见谢坚几人登上水匪丢弃的小船,打着火把,已往更下游之地划去,正在此时,中仓跑出几道身影,正是万宇匆匆上来,他听到了甲板的呼喊,尚不确定,直到万夫人一看到他便道:“老爷,芸儿坠江了,不见踪影了——”

万宇心一沉,“从何处坠江?”

万夫人指着甲板一侧,“我们一起滚下去,差爷们将我救了起来,但芸儿和谢大人未曾上来,这都这么久了,他们会不会——”

万宇身上也挂了彩,但听闻女儿坠江,立刻脱了外衫,见不远处还飘着一艘水匪小船,他也一个猛子跃入江中,万夫人心痛如绞,哭得瘫软在地。

船上尚有被拿住的水匪,秦缨强定心神吩咐,“将他们都绑好了关进货仓,其他人治伤的治伤,莫要误了性命——”

翊卫船工们动起来,沁霜和白鸳亦去帮忙,李芳蕤站在秦缨身侧,见她面白如纸,想宽慰两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片刻前帆落船停,此刻船身已随着江流往下游缓移,但即便如此,眼看着半盏茶的功夫将过,船尾两艘小舟依旧毫无动静。

剩下不通水性的三五翊卫已渐渐变了脸色。

“这些年大人从不走水路……”

“大人少时家里出过事,你们难道不知?已经这么久了,又是这样的冬月寒天,擅水性的都不一定能活下来……”

“这可怎么是好啊,这大晚上的,若人被卷入暗流,岂非尸骨无存……”

秦缨一颗心越来越沉,她轻喃道:“不会的,这不可能……”

李芳蕤未听清她所言,却将一旁翊卫们的议论听了个明白,她想起谢星阑父母之事,不由道:“当年谢大人的父母便是在这云沧江殒命,难道……这江水太冷,浪头也汹涌莫测,这么久,只怕人都失去知觉了,缨缨——”

“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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