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偏执丞相和离后 第86章

作者:第一只喵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沈澄懒懒散散靠在椅子上,浅浅地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兄长居然约见我这个不成器的兄弟,是不是病入膏肓了,要交代后事?”

  沈浮没理会他的挑衅:“姜云沧的身世,是谁帮沈义真查到的?”

  “兄长如今越来越忤逆了,竟敢直呼父亲名讳,就不怕被人参上一本,”沈澄嘴角噙着笑,只是不提正事,“撸了你的乌纱帽?”

  这个反应已经印证了姜辽的话,姜云沧的身世的确是沈义真告诉姜辽的。沈浮看着沈澄:“是汤钺?”

  沈澄笑意更深:“兄长为着国事,真是鞠躬尽瘁,如今都半死不活了还在忙,就不怕累死吗?”

  他向前探身,上挑的眼梢勾了勾:“兄长如今妻离子散,就算累死了,也没人给你收尸呢。”

  沈浮盯住他:“是岐王?”

  他看见沈澄眼中片刻的迟疑,心如明镜。是谢勿疑。

  沈澄还在笑:“兄长这么想知道,怎么不去问老头子?老头子近来可想念你得很呢,每天都在家里说你。”

  “说我什么?”沈浮问道。

  沈澄嘿嘿一笑:“说你怎么还不死。”

  眼看沈浮平淡的神色突然一变,沈澄心中快意,他已经很多年不曾激怒过沈浮了,他一天天位高权重,万人瞩目,而他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他这些年连正眼都不曾瞧过他:“说你死了,你媳妇归谁,你那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又要随哪个男人的姓。”

  啪!沈浮重重一记耳光掴在他脸上,打得他头巾都歪了,沈澄反而觉痛快,斜着眼冲他笑:“兄长都快死了,手劲儿倒挺大。”

  这么多年,他终于又惹得他发怒,这让他窥见了很多年前他被他踩在脚底下,愤怒又无力反抗的模样,可真让人痛快。

  “这一个耳光,是还你当年用箭刺我双眼,让我险些失明,至今还时常复发眼疾。”沈浮慢慢说道。

  沈澄笑:“这么说的话,咱们兄弟的账可多得很呢。”

  “不错。”啪,又是一耳光甩在他脸上,沈浮冷冷说道,“这一个,是还你屡次鞭打辱骂,还你撺掇沈义真几次想害我性命。”

  沈澄格开他的手:“行了,我不还手,是懒得跟你计较,就凭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模样,怎么,想让我打死你不成?”

  的确是,行了。沈浮起身,一言不发离开。

  屋里沈澄还在笑:“兄长,等你死了,你猜猜你那个野种会不会落到我手里?”

  沈浮走出酒楼,官轿往清平候府抬去,不多时周善和马秋跟上来,隔着轿帘行礼,沈浮停住轿子:“都听见了?”

  “都听见了。”周善与马秋对望一眼,脸色都有点难看。

  “好。”沈浮点头,“回去吧。”

  轿子重又起行,快快地往清平侯府走去,沈浮闭着眼,陈年旧事迅速闪过眼前又迅速消散,再睁开眼时,看见侯府巍峨的门楼。

  都过去了,如今他有能力把那些人都踩在脚下,也有能力保护心爱的人。

  沿着平直的甬路一路向里,穿过垂花门,转过她院子的月洞门,廊下的紫藤发了芽,极浅淡的绿意,春天就要来了。沈浮在阶下停顿片刻,唇边不由自主带了笑容。

  他的爱人,他的孩子,都在里面等他。三两步走上台阶,还没挑帘先已唤道:“意意。”

  打起软帘,暖暖的甜香气拂面而来,姜知意在里间给孩子穿衣服,眼中含着淡淡的笑:“刚醒,你来的真是巧。”

  “我来吧。”沈浮搓搓手,在脸上试试足够暖了,这才上前给孩子穿衣,扣上纽扣,系好衣带,鞋子袜子都穿得整齐,“马上就满月了。”

  “是啊。”姜知意拿过帽子戴上,“这次不摆酒,就自家人吃顿饭,你也来吧。”

  自家人。沈浮心尖一颤,看见她微红的脸颊。

第108章

  衣服穿好, 襁褓裹住,沈浮小心翼翼抱起孩子。

  如今他已经可以不借助外力抱着孩子了,他总还是命硬, 无论怎么难, 只要一口气不散,就能扛过来。

  小心将襁褓的边沿在孩子下巴底下掖好:“我一定来。”

  姜知意此时也醒过味儿了, 想着那不经意中说出的自家人三个字, 脸颊有点发热,嗯了一声。

  亲厚的气氛无声流淌,沈浮舍不得打断,挨着她坐下,将孩子向她怀里送了送, 姜知意下意识地托住, 沈浮不曾松手, 趁势又向她靠近些, 肩挨着肩,腿贴着腿, 孩子一头在他怀里, 一头在她怀里,一家三口, 从未有过的亲密。

  暧昧的气息迅速攀升,沈浮低头,看见她黑鬒鬒的鬓发,头皮雪白雪白的,小巧的耳朵透着红, 因怕孩子扯到耳坠子, 此时耳朵眼儿里只塞着一颗小指大的珍珠, 和白润的肌肤相映生辉。

  沈浮觉得喉咙有些涩,再低一点,闻到她发丝里的玫瑰香,是她惯用的头油:“意意。”

  久违的温暖体温贴着,他腰间戴着桑菊香囊,熟悉的清冷香气,姜知意觉得心尖一荡,随即生出警惕,向他说道:“给我吧,我自己抱着就行。”

  “让我再抱一会儿,好不好?”沈浮不舍得松手,这片刻的旖旎如此难得,他像饥渴多时终于见到绿洲的旅人,如何舍得松手,“今天有点忙,我再待一会儿就得走了。”

  玫瑰油的香气,她身上的甜香气,孩子的奶香气,种种气息混合在一起,勾人心魄,沈浮极力维持着平静,呼吸却难自禁的,一点点紧起来。

  姜知意犹豫着。本能地觉得不该如此亲近,然而他马上就要走了,迁就他片刻,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未曾决断之时,听见沈浮问道:“名字可曾想好了?”

  “还没有,”姜知意低头亲了亲孩子,“要么你先给他取个乳名吧?”

  取名是件难事,若是跟着沈浮姓沈,不免要按着沈家这一辈的排行来,然而沈浮从未提过,她也无从知晓。若是按着姜家这一辈的排行,这孩子又并不姓姜。她跟父亲提过,想要父亲帮着取个名字,父亲只说不着急,禁军看管得严,许多私事并不好说,她猜测父亲大约也是顾虑到了这点,所以不曾答应。

  单是取名,就已经如此顾虑重重,今后还不知有多少事要如此为难。姜知意心里有点发沉,抬眼时,沈浮惊讶着欢喜着,不敢相信般地问她:“我取名,可以吗?”

  “只是取个乳名,”姜知意不觉叹了口气,“总是这么宝贝宝贝的叫着,也不方便。”

  说到底他也是孩子的父亲,这些天里他尽心尽力,并不算对不起孩子,给孩子取个乳名,也是他该得的。

  手被他握住了,他漆黑的眼眸闪着光,喃喃唤她:“意意。”

  姜知意挣了一下没能挣脱,他的体温贴着她的,声音喑哑:“谢谢你。”

  姜知意低着头,看见孩子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沈浮,似是好奇他们在做什么,脸越发热了,听见沈浮问她:“意意,你觉得叫什么好?”

  他很紧张,无数美好的字眼就在嘴边,可再美好,也及不上孩子一根指头,又如何配得上他们的孩子?脑子飞快地转着,想出一个又否定一个,沈浮从不曾觉得才思如此枯竭:“怎么办?我想不出来。”

  他怎的如此蠢笨,一个乳名,配得上孩子的乳名,都想不出来。

  姜知意有点想笑,她认识他这么久,从不曾见他如此没有把握的模样:“有那么难吗?”

  “难,”沈浮点头,“哪有什么字,能配得上他?”

  姜知意笑起来,笑着又有些感慨,轻声问道:“你最想让孩子怎么样?”

  “平安欢喜,无忧无怖。”沈浮不假思索。

  平安、欢喜么,像小厮的名字,无忧无怖,用来做乳名似乎又太沉了点,姜知意也想不出合适的,正想着,听见沈浮说道:“要么,就叫念儿吧。”

  念着她想着她,盼着有一天,她能接纳他,许他回来。

  亦是念儿,无论他在何处,心里永远挂念着他们的孩子。

  “念儿,念儿。”姜知意念着,多少有些明白他的心思,抱起孩子亲了一下,“乖念儿,你有乳名了,你阿爹给你取的,欢不欢喜?”

  原是平平常常一句话,听在沈浮耳朵里,整个人却都愣住了。

  阿爹。这是她第一次,说他是孩子的阿爹。

  狂喜着晕眩着,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等待突然都变成了急不可耐,沈浮用力拥住姜知意:“意意。”

  灼热的唇擦过她的耳侧:“回来吧,我们好好的,重新来过。”

  双唇底下,她玲珑的耳垂霎时变成嫣红,低低叱他:“沈浮!”

  沈浮不敢再动,恍惚犹豫之间,她已经挣脱了他,抱着孩子急急走去门边,沈浮追上几步,又不敢太靠近,涩着声音唤她:“意意。”

  姜知意一颗心砰砰乱跳着,脸颊热到发烫,说不出是恼怒多些,还是害羞多些:“你别过来!”

  “我不过去,你别走,意意,别走。”沈浮语无伦次地说着,欢喜太强烈,神智都有些不太清醒,“我太欢喜,我听见你说我是念儿的阿爹,意意,我真的太欢喜了。”

  那些喷涌的狂喜久久无法冷却,沈浮喃喃地念着:“我真的太欢喜了,意意,我好欢喜。”

  姜知意觉得,自己仿佛能感受到他的狂喜,可真是疯了。转过脸:“你不是着急走吗?”

  她竟还愿意理他。狂喜喷薄而出,沈浮试探着,靠近她:“我不着急。”

  便是天塌下来,他也不想走了:“意意,让我再留一会儿,别赶我走,求你了。”

  想抱她想吻她,又不得不压抑住发狂一般的冲动,沈浮紧张地等着姜知意的回答,她靠在门边,只是不说话。

  这就是,默许吧?沈浮不敢再问,怕一开口,她就改了主意,小心翼翼走近了,定定看着她。

  怎么都看不够,便是再看上一百年一万年,也看不够。

  姜知意察觉到了,转过脸不肯让他看,狂跳的心一点点平复。她可真是疯了,一再纵容他,竟让他如此放肆。隔着帘子缝看着外面的日影,许久,听见他沉沉的低语:“我近来总在想你上次问我的事,你问我如果你不是八年前的人,我答错了。”

  心里一跳,姜知意转回脸,看见沈浮幽深的眸子:“我到如今才知道,我念念不忘的,更多是夫妻之时的你。”

  姜知意默默地听着,胸腔里有酸涩的感觉,只是沉默着,等他的下文。

  许多话就在嘴边,然而机敏如他,此时也不知如何才能最准确地说出自己的心思,沈浮喃喃地:“意意,回来吧。”

  “先前我答错了,就算八年前不是你,我爱着的念着的,也都是你。”

  “回来吧,意意,我们重新来过。”

  试探着想要再拥抱,她却躲开了。

  沈浮愣在原地,看她紧紧抱着孩子,琥珀般的眸子里闪着水光,带着迷茫:“时候不早了,你该走了。”

  “意意。”沈浮去握她的手,她再次躲开,声音有点哑:“你走吧。以后再说。”

  以后,是多久呢。沈浮等不得:“等明天,明天我再来。”

  许久,见她点头:“明天再说。”

  回程的路上沈浮闭着眼,回想方才种种,乱纷纷的不知道是喜是悲,直到马秋拦住了轿子:“大人,汤钺的证人刚刚抵京,正往兵部接受询问。”

  到底还是,来了。

  当天晚些时候,姜云沧身世一案有了重大进展,关键证人裘道士虽不曾找到,但云台新到的证人证实,云保确系张氏被坨坨人掳走后生下的。

  旨意一道道从宫中发出,盛京的夜里,不知几家喜,几家愁。

  这一切姜知意都不知道,她早早睡下,却怎么也睡不着,眼前纷纷乱乱,尽是今日相见的情形,又忽地想起沈浮急切的拥抱。

  姜知意急急扯起被子蒙住脸。烫得很,便是那两年夫妻,他也从不曾如此,他们所有的亲密举止,都是在夜深人静,熄灯之后。

  变了好多啊。姜知意握着脸,发着烫久久不能凉,她告诉他明天再说,然而明天,她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要回头吗?那些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情意,那些筋疲力尽的周旋,还有他隔了几个月突然意识到的答错了,她能信他吗?

  这一夜翻来覆去,天亮时才朦胧睡着了一会儿,醒来便一直盼着,然而一整天过去,沈浮没有来。

  翌日是念儿满月之日,侯府里里外外布置得花团锦簇,纵然不曾摆酒,到处也都是一派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