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玉温香 第25章

作者:林春令 标签: 古代言情

  “有些奇怪,这病灶都当有因,许是老朽学艺不精,未曾遇到过这等症状。”韩平在一旁将煮好的茶送来,史大夫轻抿口方道,“不过若真大人所说,许由外力所致也不一定。只未曾见过病人,不敢妄言。”

  陈知璟笑道:“谨慎是应当,不瞒大夫,我也是担忧步了长辈后尘,这才请您来。若您不介意,我这宅子空着,能否请您留在京师几月,替我把几回脉。”

  无论好与不好,待到明年便知。

  “大人您特意请了我过来,总不是听我这两句话的。”史大夫却也应得痛快。

  韩平听得一头雾水,国公爷何曾有个不良于行的长辈,但国公爷既如此说了,只按着他吩咐做便是。

  他跟在陈知璟后头出了院子。

  陈知璟仅带了他一个出门,他扶着人上去马车,等陈知璟坐稳了,方问道:“国公爷,咱回府么?”

  “不回。”陈知璟的音自帘后传出,顿了顿,“买些煼栗,再绕路去万胜街。”

  韩平本就猜到爷要去万胜街,否则爷的宅子不止这处,怎偏选了个离万胜接极近的。

  不过小主子进府这些时日,自己也常在前院伺候过,倒不知道他喜欢吃煼栗。

  “回去还教人看着陈知瑞吧。”陈知璟又嘱咐道。

  韩平一一应下。

  不过卖煼栗的巷陌街离这儿还隔了好些路程,韩平绕了小半个京师才到了梁称玉的铺前。

  外头已是暮色,称玉铺子早歇了业。

  陈知璟让韩平去停了马车,自己抱着煼栗走到后巷。

  男人微有些后悔,也不知一时冲动买了这栗子作甚,让人瞧见他拎着吃食,不免太下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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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称玉搬了个小杌子坐在院子里头杀鸡,那鸡被她利索地抹了脖子,放完血扔在沸水中埋一会儿,才开始拔毛。

  田氏在灶上忙活,兰香刚收拾好东西,这会儿闲得无事蹲在称玉边上。宸哥儿刚也在一旁要跟着看,叫称玉赶进去屋子里头,怕把他给吓着了。

  兰香道:“娘子,你可真能干,我瞧没有您不会的。”

  会制伞,会画画,也认得字,这些活计更不在话下。

  “就养了你个吃白饭的丫头。”称玉扭头看了她眼笑道,“也不知学了谁,竟会说些好话哄人。”

  “我看娘子爱听得很。”兰香看她笑了,又道,“娘子,我觉得你在这处开心些。”

  称玉一怔没说话,她满手的血污,也不怕烫似的,径自在桶里洗了洗:“赶紧去把这水倒了,重新汲桶水来。一会儿绪哥该来,他最怕这个,别再被吓着。”

  她这话刚落,院门便被人推开了,来人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却不是称玉口中的陆绪。

  兰香看了一惊,忙搁下水桶给他行礼:“国公爷。”

  陈知璟“嗯”声看向称玉,称玉还坐在那儿未动,手里拎着白花花的鸡,她侧身看他,面无表情道:“您怎么来了?”

  他怀里栗子还有些温热,男人看着她这鬓发散乱卷着袖的模样,下意识蹙了瞬眉。他一脚进了院子,站在那处道:“怎不见宸哥儿?”

  称玉不答,兰香只得出声:“国公爷,哥儿在屋内练字。”

  陈知璟点头:“玉娘,我与母亲说过,你们回来住几日,过两天我来接你们。”

  他又唤兰香,把煼栗递给她:“这栗子吃多了积食,让夫人少用些。”

  男人说完转身便要走。

  刚往前走了两步,忽背肩处传来一阵痛,几颗栗子从他身前落下,纸袋子炸开,栗子四处滚着。

  陈知璟揉着额角,不欲跟她吵。

  那妇人就拧着死鸡站在他身后,许是怕吵了屋内哥儿,音刻意压低了不少,不过这院里院外都能听见便是。

  “陈知璟,我们和离罢,你要觉得不妥,休了我也成。还有,我爹早死了!你算哪根葱,来近我身就心肝儿乱哄,下床恨不得一天训我三回。你何曾把我当作你妻子,你家门楣那么高,任谁去吧,老娘不干了。”称玉骂道。

  她骂这话时,院外便已又站了个人,那人大概觉得尴尬,进不是退也不是,生生听了这番墙角。

  陈知璟抬头看见,这下脸是彻底黑了,他木着脸与陆绪作揖:“陆大人。”

  然后头也不回走了。

  称玉觉得自己那话就如一拳打在棉花上,男人连瞥都不屑瞥一眼。

  她拎着鸡站在那儿掉泪。

  陆绪不好上前劝她,还是兰香接了她手里的鸡,劝道:“娘子,你莫哭了,我看国公爷也是……”

  话没说完,让称玉骂了回去:“你这丫头白养了你,你帮谁说话呢你。”

  她自己跑到井边洗了手,又抹了把脸,过来迎陆绪:“绪哥,叫你看了场笑话,你进屋坐会儿陪宸哥儿吧,我去灶上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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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国公爷喜欢听故事么

  陆绪看着梁称玉半天没说话。

  昨儿她让她那小丫鬟兰香来他这儿送信,他就觉得有些怪异,好端端的怎么又回来了,还是领着宸哥儿。

  不过称玉既然不想说,他也不勉强她。

  他进屋去寻了宸哥儿,宸哥儿正坐在案前写大字,字迹虽稚嫩,却已经有几分他父亲的影子。

  “舅舅。”宸哥儿起身行礼道。

  陆绪颔首,拍着他头顶发髻笑了笑道:“哥儿可是认真,以后也去当个状元郎如何?”

  “父亲说我长大了要同他一般,舅舅,什么是国公爷?”宸哥儿歪着头望他,“还有我娘说以后就跟着她了,那我爹呢。”

  陆绪一时竟让小儿问得哑口无言。

  “你听你娘的便是。”最后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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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平在马车上等了没多久,就见陈知璟一脸铁青走了过来。

  “国公爷。”他忙迎上前去,扶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停在万胜街上已有一会儿,这街巷不算宽敞,好在这会儿天色渐暗,铺子陆续关了门,街上并没有多少人在走动。

  韩平方才已问了陈知璟是否要回府,但是国公爷未应他,只一言不发地坐在马车内,韩平也不敢再问。

  韩平打小就跟着陈知璟,这主子的脾气他最是清楚。后来主子失踪几年回京,越发喜怒不形于色。

  然而自国公爷成婚后,这动怒的次数愈发频繁,几乎回回都与夫人有关。

  陈知璟背倚在车厢中,无意识在左手腕间佛珠上摩挲着,男人只觉头疼得厉害。

  从开始他便知道这妇人秉性不行,连趁着他失忆诳人成亲的事都敢做出来。但木已成舟,她前世怕也受了不少苦,他并未在此事上多苛责她。

  她生下子嗣,他也娶了她,自然想着她以后能护着宸哥儿撑起门楣,只她这动辄闹脾气的做派,陈知璟委实有些招架不住。

  他何曾遇到这么荒诞的妇人。

  但那天夜里她抱着他呜咽,不肯他往母亲院子里去,那泪尚还在心口留着。所以今日他过来,还带了煼栗,她似乎就爱吃这些零嘴儿。

  外面天完全黑下来。

  韩平终于唤了声:“爷,我们这……”

  他等了会儿,厢内才传来男人低哑的应声:“去后巷守着罢。”

  韩平:“……”

  他闹不懂国公爷。

  这一屋子的女眷小儿,陆绪并没有久呆,吃过饭就打算回去,称玉亲自送他到后巷。

  陆绪虽不晓得她跟陈知璟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如今称玉竟带着宸哥儿跑回来,怕是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想也知道,国公府里虽人口并不算多,但只那些规矩怕就能让她吃一壶的。

  如今离开了正好,那府里危机重重,一不小心怕就会送了性命。他那日也是为了称玉才提醒陈知璟杨大夫有问题,也不知他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没。

  陆绪想了想与称玉道:“他给你气受了?既不想呆着回来也好,国公爷高门绮户出身的,终归与我们两路人。你莫担心,有什么事来寻我便是,我会护着你们的。”

  又从腰间荷囊里取了两锭银子出来交给称玉:“这银子你先收好,我如今也用不上。”

  称玉哪里肯收:“绪哥你自己留着,以后娶嫂嫂还要花不少银钱呢,偷偷跟你说,我走时拿了他不少银子呢……”

  陆绪轻笑了下,几乎同时,不远处巷口骤然传来声咳嗽,将两人给吓了一跳。

  称玉举着灯笼抬手望去,依稀辨认出来人:“韩总管?”

  “夫人。”韩平尴尬地站在车旁躬身向她行礼。

  他刚出声也是没办法,夫人与这陆大人的话越说越离谱,却将国公爷比作烂板乌龟。他听不得也不敢听,国公爷人可还在车里,回头把身子气坏了。

  梁称玉没想到陈知璟人却没走。

  她不自在地拽着衣角往那处看了眼,又瞬间扭过头去,手里灯笼轻晃着,险些拿不稳。

  陆绪见她这样,心中已明白大半。

  身边这小妇人性子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过,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根本藏不住任何心思。

  想起方才出门时,许是兰香没有将地上栗子拾干净,让她踩到个差点儿扑倒。她却将栗子捡起揣入怀中,还偷抹了下泪。

  “我明白了。”陆绪忽出声道。

  称玉听不懂,她怔怔地抬头看他。

  陆绪笑了笑:“玉娘,我说过,我在这世上只你一个亲人,无论如何,你想要什么,我总会帮着你的。”

  见过那样惨烈的景象,他只盼着她这世能顺顺遂遂,旁的说再多,哪有她的命重要。

  陆绪转身往巷口走。

  梁称玉僵了瞬,还是退回院内,锁上院门。

  “明初。”

  陆绪走到巷口附近时,那马车里的人唤了他声。

  他停了步子:“国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