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玉温香 第17章

作者:林春令 标签: 古代言情

  “奴婢不知,刚令人赶去,这就向您禀告来。”卢崇贵道。

  叫正和帝推了把:“不长眼的东西,那还站在这儿是作甚?”

  便匆匆往仁明殿赶去。

  好在火烧在外头,院里东西烧了大半,殿内倒没事。也不知如何起的,许是哪个宫人不小心把灯笼给点燃了。

  只可惜了正和帝当年亲手所植的那棵桃树,从根部都给烧断了,怕是再养不活。

  正和帝大怒,倒是圣人娘娘温声劝了句:“烧了便烧了罢,一棵树而已,官家不必因此而大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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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管家

  赵慎面色缓了缓,侧身看了眼身边妇人,心中隐隐觉得不大舒服。

  倒是他们的幼子赵晞跑来给他行礼,小儿不惧他,扯着他衣角喊道:“爹爹。”

  赵晞是他登位后出生的,如今方四岁,平素里最是受宠。都说抱子不抱孙,然而赵慎并未拘着这虚礼,连批阅奏章都曾搂他在膝上,由此可见三皇子的受宠程度。

  赵慎见状将小儿抱起,想了想道:“哥儿,今日跟娘娘宿在爹爹宫中如何?”

  晞哥儿尚未开口,陈姝元道:“官家,这恐怕不合规矩,况只是院内走水,殿内无碍的。”

  “规矩,哪来那么多规矩,朕的话便是规矩。”赵慎骤然沉下脸,又不知哪里来的怒气,也不管她,径自抱着小儿走了。

  皇后与三皇子在官家福宁殿内住了几日,其间恩宠暂且不提。只这宫中嫔妃不免暗自猜测,原来万般受宠的皇后娘娘也会狗急跳墙,为了争宠,纵火这等下三滥的招数也能使出来。

  不过陈姝元在宫中威慑甚久,膝下又三位皇子,除了那位已有了身孕的张贵妃,如今还没有哪个敢明目张胆跟她作对。

  那日陆绪一番话说得莫名其妙,可陈知璟还是放在了心上。

  这杨大夫四十来岁,当时来府中时不过二十出头,据说是郓州阳谷人士。阳谷离京师并不远,陈知璟私下派人去打探,只是这年代久远,并不能探听出什么。

  且这事不好大张旗鼓,最后没得到多少有用的讯息,便暂且叫人暗自盯着杨大夫一举一动。

  称玉做事毛毛糙糙,但人却不笨,那夜陈知璟好说歹说劝了通,她自己倒也想开了些。陈知璟虽不再喜她但为人毕竟还算正直,不会无故磋磨她,况且她当初本就是为了宸哥儿才嫁进府里来。

  十五那日去暮春居里请安,她将刘氏交给她的册子都背熟了。

  刘氏因知道其中厉害,待她倒比先前看着热络了些,也绝口不提给陈知璟纳妾之事。

  称玉多说多错,行过礼后只在一旁坐着喝茶,听说孙氏一早来请安,这会子已回去了。

  “玉娘,你如今嫁入府中已两月有余,大小该管些事了,你且将你院子管起。还有庄子上半年的地租子,也就最近功夫该送了来,我与你嫂嫂说过,今年且让你试看看。”刘氏温声与她道。

  称玉忙应下。

  那边金嬷嬷捧了身衣裳出来:“夫人,您瞧瞧,这是上回夫人让人给您新制的,已好了,您随奴婢进去,看可还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宫中圣人娘娘令我们十八那日进宫,到时你也好穿。”刘氏道。

  称玉随金嬷嬷进了里间,一会儿方从里头出来。

  刘氏细细打量着梁称玉,她这三郎媳妇小门小户,长得倒是不错,只是稍媚了些,不过这也是她年纪轻的缘故,再过些年许会好不少。

  称玉穿了这身藕丝色的宽袖褙子站在屋中,金嬷嬷帮她重新梳了个稍显稳重些的圆髻。

  刘氏笑了笑:“玉娘生得好,这未怎么打扮就已叫人觉着赏心悦目,嬷嬷去把我那妆匣子取来。”

  金嬷嬷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件镶玉黄花梨木 匣子。

  刘氏打开,自里头亲选了枝并蒂珠钗插入称玉鬓发间:“这般便更好了。”

  称玉打小就没娘,到这府中那声“母亲”也不过敷衍了事。

  这会儿刘氏和颜悦色,明显与上回左右敲打不同,又是送衣裳又是赠钗子的,她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摸了摸发髻道:“谢谢母亲。”

  梁称玉在暮春居呆了两个多时辰,这才回去自己院子。

  刘氏也不是多心狠的人,私下叹道:“我是万般瞧不上三郎媳妇,今儿看她不知怎的,瞧着竟有几分顺眼。”

  金嬷嬷道:“夫人也不过二十二,还小着呢,您上回不也说她幼年失恃,可怜的,您平素里再费费心。”

  “你倒是向着她说话。”刘氏瞥了眼她道,“她给了你多少好处。”

  金嬷嬷笑着帮她捏肩:“娘子,奴婢陪了您几十年,无儿无女,就守着您过日子,吃穿都不缺,左右也都是想着您。”

  她是刘氏的陪嫁丫鬟,说这话连旧时称呼都出来了。可她也算看明白,国公爷那护着夫人的劲儿,她若不帮着,以后第一个讨不了好的便是自己。

  刘氏玩笑而已,便未再提这话。

  鲁国公府中主子不算得多,但家业不小,单是公中庄子就有十来个,更别论陈知璟的私产,那也有专人替他管着。

  刘氏话刚说完第二天,其中个庄子上的管事肖金木就来府中求见大夫人。

  老夫人先前已对孙氏发了话,这块由称玉管着,孙氏遣了身边婆子来,让他去寻国公夫人。

  这肖金木也是个懂事的,忙塞了两张银票过去:“这是单独孝敬大夫人的,嬷嬷您与我说说,今年如何换了主子来管?这国公夫人如何?”

  “这老身可说不好,你仔细着罢,国公夫人从乡下来的,可没我们夫人那般好说话,小心丢了祖上的差事。”婆子将银票塞进衣袖,扭身便走了。

  庄子上庄头都是一家来做,老子死了儿子继承,因此才会有婆子这话。

  肖金木暗啐一声:“个老刁奴,白得了我二百两银子,嘴里半句实话都没。”

  不过还得打起十二精神,不知这国公夫人到底是个怎样脾气,请门房再去通禀。

  称玉这会儿正陪着宸哥儿在屋子里,宸哥儿坐在书案前,她自己就在榻上帮哥儿和兰香重新做两件衣裳。

  哥儿在长身子,衣裳换得勤,兰香虽府中有定制,但毕竟称玉做习惯了,她是真心拿兰香当妹子养。

  那边院里婆子来传话,说肖庄头来送孝敬,称玉还愣了会儿,才叫人去领他过来。

  肖金木进来屋子里,给称玉磕了头,方递上一年的账目明细和银票。

  称玉让婆子接手,自己略扫了眼,那银票竟像有近千两的样子。

  肖金木赔笑道:“主子,今岁麦贱,去岁斗米七十,今不过三四十,两个山头收益倒是还成,因而孝敬这才勉强与去岁齐平。”

  称玉翻了翻账目,笑着道:“晓得了,你来一趟不容易,歇一日明日再走罢。”

  肖金木一看这便就过了,忙又磕了头:“谢主子恩典。”

第二十九章 漏洞百出的账目

  想来这肖金木来时并没有打听清楚,还当这国公府的女主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他哪里知道,称玉七八岁时就跟着梁父下地,就是以后搬到县城里头,她家那三四亩地也未丢了。

  她也是管过账的,虽铺子不大,但这竹子、桃花纸、柿子漆,哪一个不要精打细算。

  夜里头陈知璟梳洗后,只着中衣倚在榻上看话本子,梁称玉则趴在榻上案桌,一直捣弄着账目。

  陈知璟原听她说了一两句不打算再管,可她这已算了一个多时辰,陈家十几个庄子,一年两次租,若个个这般,她岂不是要累瘫。

  见状陈知璟便搁了话本子道:“这些个家奴,忠心的有,偷偷在外头置办产业的也不少,不必太过苛察。左右没府里点头,他们也脱不了奴籍。那上头若有往年账目,你略瞧瞧,若大差不差便放他去。”

  这话称玉可不大赞同,她长在乡野,十两银子就够她与父亲一年花销,哪文钱不是掰着手指头省出来的,京师与虞城县价不同,她也清楚。

  但看这账面上漏洞百出。

  肖金木庄子上有良田一千八百亩,山头两座,每亩大约能产两石粮食,去除佃户的,每亩当得一石,二三月时她购买当要八十文一斗,怎到肖金木口中竟成了三四十文一斗。

  可见这府里的主子都大手大脚惯,知道或许有猫腻,然而陈家还有俸禄、铺子上的进账,按着他的意思,竟是不大在意。

  “大人,您吃过梢瓜么?”称玉伸手比了比,“就那种青白色的瓜,大概这么大。”

  陈知璟蹙起了眉。

  真是为难他了,国公爷怕连这东西长在地里头都不知道。

  “这瓜前期种时要日日浇水,可水也不能多,一旦多了,还没等藤蔓长起来,就已经从根部烂了。”称玉面上严肃道。

  陈知璟瞧着这小妇人,因天热,她穿着烟色梅花罗背心,只在外头罩了件薄纱,隐隐勾勒出绰约的身姿。

  然再端看她一脸正色,任谁也生不出亵渎的心思,陈知璟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她的头,轻笑道:“却是我糊涂了,焉不知蚁穴虽小,溃之千里。”

  称玉避无可避,叫他如安抚幼童般摸了下,瞬时低下头,不由自主地脸红了,一直到了耳根处。

  “其实我也不大懂,随意说说而已。”她低喃道,“大人您莫放在心上。”

  陈知璟面色温和地看她:“你是对的,依我的意思,你既觉得这肖金木有问题,且留他在京师,他惶惶不安,自能猜到我们用意。等其他庄头来了,定然会与他通气,若能及时补上便罢,若还是执迷不悟,拎了一两个出来惩治。一来敲打敲打这些人,二来也不至叫他们觉得主家苛刻。”

  陈知璟总归比称玉想得要长远些,往年大嫂掌家惯来如此,她这接手便查出许多纰漏,岂不是明着打孙氏的脸。

  他虽瞧不上大房一家,但毕竟未曾分家,若闹出兄弟阋墙的丑事,对宫中长姐也不好。

  “我知道了。”称玉道。

  陈知璟已下了榻:“莫看了,歇息着去罢。这些就费了你许多精神,以后你要管的更多,岂不是先将自己给累坏。”

  男人眸色一暗,想起自己那隐疾来,兀自叹了口气。

  翌日,称玉让身边秋菊去递了话,叫肖金木暂且留在京师。

  肖金木心知不对,却只能恭敬应下。

  再一天便是六月十八,皇后娘娘召了国公府女眷入宫。

  刘氏在前面单坐了辆马车,孙氏带着她的嫡女萱姐儿与称玉、宸哥儿共乘一辆。

  马车往前走了会儿,孙氏忽笑道:“三郎媳妇,这事母亲交了你做主,我本不该过问,只有些好奇,怎的我听说那肖庄头叫你给留下了。”

  称玉闻言看着她道:“嫂嫂,这府里多少庄头我也不大熟悉,只叫他先留着,等人都来了,我一起见见。”

  孙氏暗自嗤笑:“这才嫁进来没多久,旁的不会,谱儿倒先摆上了。”

  “这般说来也是应该。”孙氏与她道。

  便不再提及这话。

  马车停在宫门处,陈家几人下了马车。

  陈姝元身边的郭忠已早早在宫门附近守着,见她们过来,忙迎上前来请安:“老夫人,国公夫人,大夫人,圣人可是早盼着,烦请跟奴婢来。”

  刘氏笑道:“有劳你走这么一遭。”

  说罢,递了个荷囊过去。

  郭忠倒未推辞,顺势收下装入袖中,脸堆笑出了褶子:“老夫人您就是菩萨心肠,心里还惦记着咱这些当奴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