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佳媳 第74章

作者:江南梅萼 标签: 宫廷侯爵 婚恋 古代言情

  殷夫人眼中泛起泪花,激动地点了点头。这一瞬间,仿佛这二三十年来所受的一切苦楚都烟消云散了,嫁给赵明坤纵有万般不好,能得桓熙这一个儿子,便抵得所有不好。

  中午,赵桓熙和徐念安两人在慎徽院的房间里用饭。

  赵桓熙道:“冬儿,我爹马上要被祖父派到平凉府去当官了。”

  徐念安倏地抬头,双眸晶亮:“真的?”

  赵桓熙面上表情有些扭曲:“你也很高兴吗?”

  徐念安眼底藏笑,反问:“难道你不高兴吗?”

  赵桓熙收回目光,低着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闷声道:“高兴,所以我觉得自己很不孝。”

  徐念安道:“父子之间,若是做不到父慈子孝,便只能父辞子笑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赵桓熙没听明白,抬眸问道:“什么意思?”

  徐念安解释道:“前面一个父慈子孝,是慈爱的慈,孝顺的孝,后面一个父辞子笑,是辞别的辞,开怀大笑的笑。”

  赵桓熙听完她的解释,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用手撑着额头侧过脸去。

  徐念安道:“你瞧,你哪里不笑了?这不是笑了吗?”

  赵桓熙闻言更是乐不可支。

  小夫妻两个说说笑笑地吃过饭,徐念安对赵桓熙道:“再过三日便是重阳节,重阳节后是承珂堂妹及笄礼,九月十三是我四妹出嫁的日子。所以你请朋友游湖的日子,定在九月十五可好?”

  赵桓熙点点头。

  “那这段时日,你便着手你上次说的那个保证书还有请柬,别忘了把我弟弟也邀上。”徐念安叮嘱道。

  “好,那陆丰呢?我能邀他吗?”赵桓熙问。

  “随你,你想邀就邀,这次是你做东,邀请什么人都由你自己做主。”徐念安道。

  赵桓熙喜欢听让他自己做主的话,兴奋地应了。

  国公爷兵贵神速,重阳节一过,就一脚把赵明坤踹出了门。临行前还不忘警告他,在任上可以无能(反正就是个府衙里掌管礼仪的小官,无能也造不成多大的危害),但不能仗势欺人为祸乡里,若敢,自有那更好的去处等着他。

  赵明坤不敢违抗父命,去庄子上领了杜姨娘,灰头土脸地往平凉府去不提。

  他这一走,殷夫人只觉得天也晴了花也开了人也好了,当天就下了地。

  几家欢喜几家愁,五太太又去令德堂找老太太了。

  “明明是殷夫人先去寻衅,她这一病,国公爷又是让徐氏帮忙理家,又是把大老爷也赶走的,是真的打算把爵位传给赵桓熙了吗?”五太太忧心忡忡道。

  “这才哪到哪儿?沉住气。”老太太捻着佛珠,“看长房这情况,要毁掉他们,也只需要毁掉一个人就可以了。”

  五太太闻言,试探问道:“徐氏?”

  “先从她妹妹下手,待妹妹出了那种事,徐氏想必也没心情理家了。殷氏识相的话就该把管家权交出来,若是她不交,硬撑,也好。”

  五太太明白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如果殷夫人不交管家权,硬拖着病体来管,病势必然加重。只要她死了,长房就剩那对小夫妻,满府里都是他们的长辈,他们再能耐,也蹦跶不起来。

  “事情预备得怎么样了?”老太太问。

  五太太回过神来,忙道:“徐家那小姑娘好办,弄个请帖去就能哄来,从后门进来,到了直接往小花园里的空房间里一领便是了。就是那傻子,有些难办,得等他落单,还要想办法哄他……”

  老太太道:“一个傻子,除了本能还剩下些什么?能有多难哄?”

  五太太俯首:“娘说得是。”

  九月初十,赵承珂及笄前一日,傍晚。

  一名靖国公府的丫鬟登了徐家的门。

  徐家在外城,而寂园在内城,为来去方便,徐墨秀时常借宿陆丰家,并不每日都回来。这日他便不在。

  “二太太也是忙忘了,直到现在才记起要给姑娘也送一张帖子来。这阵子大太太病着,我家六姑娘的及笄礼全靠熙三奶奶帮忙布置打点。我家太太知道贵府夫人身子不便,四姑娘又出嫁在即,不敢打扰,便只请五姑娘过府一聚。左右都是亲戚,没有外人,到时熙三奶奶见了自家妹子,也好高兴高兴。”那丫鬟对徐惠安道。

  徐惠安望着手中精致的烫金请柬,点了点头,道:“烦请回去替我谢过二太太。”

  丫鬟又叮嘱道:“明日我家六姑娘的及笄礼摆在府中的小花园,离后门近,徐姑娘记得从后门走,若走前门,要绕一大圈。”

  徐惠安应了,温婉道:“多谢提醒。”

  送走了国公府的丫鬟后,徐惠安便拿着请柬去找郑夫人,郑夫人听她说了事情经过,道:“都这会子了,也不便派人去问你姐姐。你就去吧,左右只是个及笄礼,你受邀过去凑个热闹,应当也无事。恰你姐姐的婆母病了之后,只有你哥代我去探望过她,明日你便再替我去瞧瞧她。”

  徐惠安想起明日能去见姐姐,高兴地应了。

  次日一早,她仔细打扮一番,带着郑夫人备下的礼物和丫鬟丹萍雇了车赶往靖国公府后门。

  到了之后,丹萍上去一敲门,便有个婆子来开了门。徐惠安奉上请帖,说是应邀而来,那婆子让两人进去。

  徐惠安问她后花园怎么走,婆子给她指了个方向,道:“徐姑娘自去便可,丫鬟便留在此处吧,那边自有人伺候。”

  徐惠安回身望望丹萍,想着这许是公府里的规矩,便接过丹萍手中的礼盒,对她道:“那你在此稍等片刻,待我见了姐姐,再来接你去她院中。”

  丹萍点头,望着眼前这偌大又陌生的公府,有些不放心:“姑娘你小心些。”

  徐惠安应了,抱着礼盒一个人寻摸着往婆子指的方向走,半路瞧见一个丫鬟端着托盘从前面小径上路过,她忙喊住她,走过去道:“这位姐姐,请问府中小花园在何处?”

  丫鬟问:“姑娘是来参加我们府上二房六姑娘的及笄礼的么?”

  徐惠安道:“正是。”

  “那你随我来吧。”

  徐惠安就跟着这丫鬟一路分花拂柳地往园子里走去。

第93章

  二房院中此刻宾客云集欢声笑语的,殷夫人虽是能下地走一会儿了,但过来赴宴却还做不到,所以还是徐念安帮着二太太在张罗宴席。

  府里几房女眷自是都来了,今日的正主儿赵承珂被亲戚们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

  赵姝娴斜眼看着她身上的织金孔雀羽妆花纱裙,心里十分不舒服。

  “哎哟,看看咱们阿珂今日穿得多鲜亮,这料子真好看,表姐长这么大都未曾见过这般好看的料子呢。”二太太宁夫人的外甥女施二姑娘夸赞道。

  “那是自然,这可是宫里赏下来的东西,岂是你随便就能得见的?”宁夫人的亲姐姐施大太太笑着一指头点在自己女儿的额头上。

  贾氏看着赵承珂身上的衣裳,只觉得刺眼无比,扭过头去喝茶。

  四太太嫉妒又不平,一共两匹料子,五房自己留了一匹,还有一匹给长房也就算了,毕竟长房占着嫡长的名分,可凭什么给二房啊?她天天讨好五房奉承老太太,毛都没捞着一根。

  “这都是咱们老太太看重阿珂,才把这料子给了阿珂做衣裳,旁人想要可都没有呢!”看老太太推脱身子不舒服没来,她无所顾忌地插话道。

  五太太当时面色便是一僵,想给四太太使眼色,众目睽睽的又怕叫人瞧见,只得忍住。心里暗暗指望二太太随口应下,不要解释。

  宁夫人又岂会如她所愿?当即笑着道:“四弟妹可是说错了,这料子不是老太太送给阿珂的,是我那长房大嫂送给阿珂的。料子都裁剪过了,看尺寸桓熙媳妇也不能穿,可不就只能给我家阿珂穿了吗?”

  一番话说得众位来赴宴的女眷面面相觑,五房婆媳面色泛红,四太太也呆住了。

  这料子竟不是老太太送给二房的?到底怎么回事?

  “姨母,什么叫料子都裁剪过了?哪有拿裁剪过的料子去送人的?”施二姑娘不解地问宁夫人。

  施大太太咳嗽一声,生硬地对自己的女儿道:“你姨母知道你爱吃桂花糕,特意为你准备了,你怎倒又一块都不吃了?”

  其它女眷也都默契地转移话题,说茶点的说茶点,赏菊花的赏菊花。

  当日英国公府张老太君做寿,靖国公府赵老太太被清湘郡主当众羞辱挟私偏心之事早已传遍整个京城的贵眷圈子。只是过后不久又有传言,说清湘郡主那是胡说,靖国公府的妆花纱是长房一匹五房一匹。

  众人原本不明真相,今日被宁夫人这么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是被郡主羞辱过后,为了弥补名声,才把已经剪裁过的料子给长房送去。长房不能穿,又转手送给了二房。

  啧啧,真是好不要脸!

  今日来赴宴的女眷多是宁夫人这边的亲戚,虽是嘴上不说,可看向五房婆媳的目光可就没那么友善了。

  五房婆媳正无地自容,那边施大太太的傻儿子惊叫一声,施大太太回身一看,原是丫鬟不小心将一盏茶泄在了他的衣袍上。

  丫鬟吓得连连告罪。

  “哎呀,怎么这么不当心!”施大太太正要过去,宁夫人道:“没事的,叫丫鬟领他去淳哥儿的屋里换一身便是了。思菱,你领施少爷过去。”

  她身后一名大丫头应了一声,过去哄了施少爷往宁夫人的三儿子赵桓淳的房里去。

  到了赵桓淳的房前,思菱转身对傻子道:“施少爷,你在这里等一下奴婢,奴婢进去借衣裳。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走啊,乖乖等着奴婢,等奴婢出来就带你去吃你最爱吃的狮子糖,好不好?”

  傻子开心道:“好好,要狮子糖,要狮子糖。”

  思菱见状,就进了赵桓淳的屋子。

  这时不远处墙角后突然走来一位面生的婢女,来到傻子身边,低声道:“施少爷,思菱姐姐叫我领你去吃狮子糖了,你别出声,别把别人招来,不然他们会跟你抢的。”

  傻子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四处瞧了瞧,对丫鬟道:“唔唔唔唔!”没有人来。

  “你跟我来。”丫鬟一边观察四周,一边领着傻子蹙摸出了二房的院子,捡僻静的道往小花园的方向去了。

  小花园中,徐惠安跟着那丫鬟七拐八绕地来到一处名为浮翠阁的单层阁中。

  “姑娘,及笄礼还未开始,二太太她们也未来呢,你先在此坐一会儿,喝杯茶吧。”丫鬟进了阁中,将托盘放到桌上,拎起茶壶给徐惠安斟了一杯茶。

  徐惠安一路走来只见这丫鬟和她两人,心中早警惕起来。

  她想着,就算是及笄礼还未开始,客人还未来,但既然在这园中办,各处也早该布置起来了才是。可这一路走来,哪有半点要办宴会的迹象?

  再加上既然客人还没来,那这丫鬟独自一人端着一壶茶往这边走,又是给谁喝的?如今看来,倒似专门为她准备的一般。

  她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一颗心紧张得砰砰直跳。但转念想起长姐平日里对她们的教导:越是遇到紧急之事,越不能慌,心中越平静,才能越快想出应对的法子。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过去将手中礼盒放在桌上,在椅子上坐下,对丫鬟道了谢,捧起那杯茶。

  这茶是万万不能喝的,但是丫鬟在一旁盯着她,她也不能叫丫鬟发现她已经瞧出了异常。一路走来这花园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她人生地不熟,万一这丫鬟见一计不成还有后招,她就真的危险了。

  她心绪翻腾,面上不显,捧着茶杯往窗口一瞧,假装被窗外景色吸引,起身走到窗边,赞叹道:“府里的枫树可真好看。”

  丫鬟附和道:“正是呢。”眼睛却盯着她手里的茶杯。

  徐惠安回过身来,低头吹茶,眼睛一抬扫了眼门外,却又吓得一声惊叫。

  丫鬟被她惊到,下意识地往门口一看。

  徐惠安趁机将杯中茶往窗外一泼,两只手依然端着空茶杯。

  丫鬟什么都没看到,回过头来问道:“姑娘刚才叫什么?”

  “刚才好像有只老鼠跑过去了。”徐惠安仍是一脸惊慌道。

  丫鬟笑道:“这花园里头,有一两只野鼠也是难免的。姑娘喝茶压压惊吧。”

  徐惠安心有余悸地点点头,低头假装慢慢地将一杯茶都喝了,然后回到桌旁坐下,将空杯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