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佳媳 第48章

作者:江南梅萼 标签: 宫廷侯爵 婚恋 古代言情

  徐念安翻过身来,见他拿着她的团扇,俊脸粉粉地站在纱门内,清亮的眸中却满是无措。

  见她翻过身来了,他问道:“冬姐姐,我是不是真的被钱明他们带坏了?你会不会讨厌我?”

  徐念安瞧他这模样,猛然意识到,这初通男女之事,对他这样的半大少年来说,也是一大考验。若此时不能正确地看待此事,日后许是便会在这上面栽跟头。

  本来这事理应由他父兄教导他,可他父兄与他关系皆不好……且就他爹那般宠妾灭妻的,真要他教导,怕不是好的都给教成坏的了。殷夫人更是指望不上……

  徐念安心中暗叹一声,起身跪坐在床上,捋了下披散的长发,对赵桓熙道:“你过来。”

  赵桓熙磨磨蹭蹭地挪到床边。

  徐念安拍拍面前的凉席,道:“上来。”

  赵桓熙脱了鞋爬上床,在她对面老老实实地盘腿坐下。

  “你为什么说被钱明带坏了?”徐念安问他。

  赵桓熙目光躲闪,低下头小声道:“我看了……看了那种书。”

  “那书上写了什么?”

  赵桓熙愣了下,红着脸抬头,眼神闪烁:“我、我能说?”

  “你我这夫妻虽是假的,但假的也是夫妻,夫妻之间,没有什么不可说。”徐念安道。

  赵桓熙闻言,低头捏手中团扇的手柄,支支吾吾:“就、就写一对男女,在船上,无、无媒苟合。”

  徐念安强自按捺住心中羞赧之情,只问:“你觉着他们该如此么?”

  赵桓熙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这不就得了?书许不是好书,但你却知道好坏,哪里变坏了?”徐念安道。

  “冬姐姐不嫌我看了这种书吗?”赵桓熙问。

  “只消你不照着书上去学,只是看过,我嫌你做什么?”

  赵桓熙忙道:“我断不会照着书上去学的,他们都不知廉耻。”

  徐念安点头微笑:“你是个好的。有些人便做不到你这般,一旦看了这种书便兴致勃然,随意与家中外头的女子胡来,殊不知图了一时痛快,身边却无一人会真心待他了。”

  赵桓熙琢磨她这话,问道:“所以说,女子其实是不喜男子三妻四妾的?”

  徐念安道:“那是自然。男子是人,女子也是人,心性能有多大差别?男子不能接受女子红杏出墙,女子又怎能接受男子三妻四妾呢?不同只在于,大部分情况下,女子势弱,便是心里不能接受,表面也要装作能接受。只不过装的终究是装的,相敬如宾的表面之下,真实的夫妻情分只剩多少,也只有女子自己心里知道了。”

  赵桓熙黯然道:“便如我爹娘一般。”

  徐念安伸手点了他额头一下。

  赵桓熙懵然抬眸,却听徐念安道:“才不与你爹娘一般呢,你娘是个骄傲之人,连装都懒得装。她有多厌憎你父亲,你看不出来吗?”

  赵桓熙无言以对。

  “所以你日常也不必猜疑我是不是讨厌你了?因为我也懒得装,若是我讨厌你了,必定让你看出来。”徐念安道。

  赵桓熙凑近道:“若是冬姐姐真的懒得装,那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徐念安双颊霎时红透,举手做要打他状,娇斥:“你浑说什么?”

  赵桓熙笑着抬手来挡。

  徐念安看到他手背上的伤口,拉过他的手仔细瞧了瞧,道:“天热,以防万一,还是要上药包扎的好。”说着便下床去拿药膏和布带。

  赵桓熙也滑下床,坐到灯光明亮的桌边。

  徐念安给他上药时,他又一缩一缩地假装害疼。没想到这次徐念安却不给他吹了,还打了他一下,瞪眼道:“你再装!”

  赵桓熙觉着女子真是不可捉摸,明明上次还肯吹的,这次便不肯了。

  次日一早,将赵桓熙送出了门,徐念安来到嘉祥居。

  殷夫人见她头上戴了一套从未见过的琉璃与丝绢做成的头饰,问道:“这发饰哪儿来的?”

  徐念安道:“是昨日三郎在相国寺给我买的,母亲觉着可好看?”

  殷夫人笑道:“好看归好看,总没有那么贵重,在家戴着玩玩吧。”

  “是。”

  殷夫人又道:“我早上忙,老太太免了我的问安,你得自己过去了。仔细不要叫人在礼数上拿住了把柄,若有为难事,便说要回来问过我才行。”

  徐念安乖巧应了,在殷夫人的目送下离开嘉祥居去了令德堂,路上遇见去问安回来的二房与三房,见了一番礼。

  到了令德堂,四房五房和秦氏韦氏都在。

  徐念安进门给老太太行礼,刚直起身子,四太太便呛声道:“你婆母晨间忙是因为要主理中馈,不知道你又忙些什么,竟来得比你两个有孩子要照料的嫂嫂更晚,莫不是没把祖母放在眼里?”

第63章

  赵桓朝赵桓阳两房人没搬去芝兰园,从慎修院到令德堂自然比从挹芳苑过来近得多了。

  徐念安不慌不忙再次向老太太行了一礼,道:“祖母容禀,都是三郎,每日必要我送他出门他才肯去国子监上学,因此便耽搁了一些时辰。祖母慈爱,想来定能体谅。”

  赵姝娴真讨厌徐念安这张嘴,每次都先给人戴个高帽让人拉不下脸来说她。

  “百善孝为先,就算堂兄日日要堂嫂相送才肯去上学,堂嫂也不该怠慢了来给祖母问安。应当先来给祖母问安,再回去送堂兄才是正理。”赵姝娴插嘴道。

  徐念安双眸清凌凌地扫了眼偎在老太太身边的赵姝娴,笑着开口道:“堂妹说得是,念安受教了。听闻陆府老太太身子不算太康健,堂妹这份夙兴夜寐不辞辛劳的孝心,我定替堂妹转达,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赵姝娴变了面色。

  本来耷着眼皮捻佛珠的老太太抬眸看她,眸光冷冷清清暗藏犀利。

  徐念安柔顺乖巧地与她对视。

  老太太移开目光,道:“坐吧。”

  “谢祖母。”徐念安到一旁坐下。

  “你家与陆家,常走动?”老太太问。

  徐念安道:“不常走动,只是弟弟与陆公子乃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又一道在苍澜书院读书,说得上话。”

  赵姝娴忿忿不平揪手帕:凭什么是她弟弟,若是我二哥与陆公子走得近又是同窗,该多好。

  “再有五日是桓旭的十九岁生辰,他不欲大办,只想请一帮朋友回来办个诗会。你婆母忙,五婶婶身子不好,桓旭媳妇要照看孩子,姝娴要绣嫁妆也不得空,所以此事,便交予你来办了。反正你婆母管着府中庶务,你要人要物,也总比旁人方便些。”老太太对徐念安道。

  徐念安欠身道:“祖母,非是孙媳躲懒不肯,只是桓旭堂兄的诗会交予孙媳来打理,委实不妥当。”

  四太太迫不及待接话道:“不肯便不肯吧,又要诸多借口!连老太太的决定都敢驳,我瞧着你真是无法无天!”

  老太太也面露不悦:“因何不妥?”

  “因为四婶婶呀。”徐念安看着四太太道,“祖母您瞧,四婶婶身子又好,为人又热情,与五婶婶又一向交好,如今五婶婶身子有恙不能替桓旭堂兄操持生日宴,不论是按资历还是按情分,都该轮到四婶婶来为五婶婶分忧才是,怎么轮得到入府时日尚浅的孙媳我呢?”

  “你……我……”四太太没想到矛头一下调到自己身上,一时张口结舌。

  老太太眉头微皱。

  “四婶婶,上次我院里的奴婢误入绿筠轩,您都要顶着烈日亲自去为桓旭堂兄出头,此番桓旭堂兄过生辰这般大事,您总不会找借口不替五婶婶分忧吧?况且我身为长房的媳妇,嫁进来后第一次在公府主事,居然是为桓旭堂兄操办生日宴。这办好了还自罢了,万一办砸了,知道的自然是说我才疏学浅不堪大用,就怕那不知道的,说祖母为了五房故意刁难我就不好了。四婶婶如此孝顺,应当是不舍得置祖母于如此两难境地的吧?”

  四太太恨不能上去撕了徐念安的嘴,赵姝娴亦如是。

  老太太眉眼沉郁,道:“老四家的。”

  四太太惶然回头。

  “此事便交予你去办了。”

  四太太:“……”办生日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要去问大太太要人要物,少不得又要听她阴阳怪气,真是恼人!

  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去瞪徐念安。

  徐念安朝她笑得可亲切了。

  两刻之后,嘉祥居左次间。

  徐念安捧着一盏糖蒸酥酪,总结道:“……桓旭堂兄过生辰关我什么事?我才不去凑这个热闹。”

  殷夫人听她说了事情经过,拿帕子掩着嘴笑得前仰后合,指点着她道:“你这个促狭鬼!”

  徐念安眯眼一笑,低头吃酥酪。

  殷夫人笑过之后,又叹了口气,道:“竟将此事推到你头上,恐怕真就没安好心。老太太见国公爷护你,明的来不了,来暗的了,往后更要谨慎小心才是。”

  徐念安放下酥酪碗,拿帕子擦了擦嘴,道:“儿媳省得。”

  殷夫人命芊荷拿来一只锦盒,让递给随行的明理,对徐念安道:“这是给桓熙的玉枕,你回去给他换上。”

  徐念安应了,殷夫人又有事忙,她便告辞回挹芳苑去了。

  到了挹芳苑,她将锦盒捧回卧室,将玉枕拿出来一看,玉枕表面刻满了避火图。

  她轻轻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要来。

  傍晚,国子监下学,监生们成群结队地涌出大门。

  “钱兄,霍兄,你们还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吗?”赵桓熙一边走一边问同行人。

  钱明揽着他的肩打趣道:“又要给夫人带?要不要这么恩爱啊?”

  “就是,分明就是刺激我这等还没娶妻的。”霍庆哲道。

  “你少来吧,你虽未娶妻,若想带,府里不也一堆人等着你带?”贺伦拆台。

  葛敬轩但笑不语。

  赵桓熙双颊泛红,道:“我自己也想吃的,不单是为她带。”

  “行了,别解释了,偌大的京城,要找好吃的还不容易?我带你去就是了……”

  “无晦!”

  钱明话还没说完,耳边传来女子叫声。

  他循声扭头,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华服女子,惊讶地瞪大双眼:“表姨,你怎么来了?”

  清湘郡主只看着站在钱明身边的赵桓熙。

  他今日穿了件蓝色银绣缠枝梅花的锦袍,头戴玉冠,比之那日紫袍殊艳,更多了几分矜贵秀雅。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干净纯澈,孩子一般。

  清湘郡主心口砰砰直跳,周围其他学子频频向她投来的惊艳目光让她多了几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