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佳媳 第37章

作者:江南梅萼 标签: 宫廷侯爵 婚恋 古代言情

  “昨晚熙哥情况如何?”她眼神暗藏忧心地问徐念安。

  徐念安将昨晚赵桓熙的表现给她讲了。

  殷夫人叹气道:“怪我忙昏了头,没提前跟你打个招呼,没吓着吧?”

  “还好。”徐念安顿了顿,终究是忍不住问道:“娘,三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殷夫人没打算瞒她,这事也没什么可瞒的。

  “那年夏天,熙哥七岁,是个傍晚,雷雨交加。熙哥那时贪玩,在房里待不住,和他的小厮知三知四在廊下玩,就是院中右边的那段抄手游廊下。三个孩子玩蹴鞠,当时熙哥去抢蹴鞠,无意中将小厮知四一撞,知四后退两步靠在了廊柱上,然后一道闪电就那么明晃晃刺人眼地劈下来,正劈在那孩子头上,当场就给劈死了。”

  徐念安伸手捂住了嘴。

  想到当时情景,虽是时隔九年,殷夫人还是心有余悸,眼中忍不住泛起一层泪光,接着道:“当时熙哥离那知四只几步之遥,也被波及,昏迷两日才醒过来,然后,就致下了这个病。这些年来我寻了多少大夫都束手无策,后来我看他只有雷雨天才会发病,平时又好好的,也就……随他去了。”

  徐念安听完了往事,略一思索,问道:“那母亲后来可曾调查过?那场事故,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发生了这样的事,怎能不调查?只是当时一死一昏,大家都慌了,没顾得上当场查验。等到熙哥情况稳定下来,该抹除的痕迹早就抹除了。下人们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仿佛看到有树枝竖在廊檐上,有的说看到有蛇缠在廊柱上……左不过是那起子看不得我有嫡子的人做下的手脚,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枉然。”殷夫人隐恨道。

  徐念安思虑着说:“这么多年过去,真相已不可查,不过也不重要了,三郎大了,他们再想害人也没那么容易。重要的是,怎样才能解除三郎的这块心病。一遇到雷雨天便不能自控,在家还好,若是在外面……未免不妥。”

  “是啊,可是这心病,连御医都没办法医治,我们又有什么办法?若有人能治得好他这病,我千金万金都舍得,可满天下寻不着这样的人啊!”殷夫人愁道。

  徐念安想着,既然这十五岁打雷下雨还要哭着找娘有这么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在里头,那十岁吃饭要人喂,十二岁还尿床,是不是也有故事?

  她心里好奇,便问了出来。

  殷夫人气得脸都红了,道:“十岁吃饭要人喂是因为他去芝兰园玩,好端端的那亭子里的美人靠就坏了,他往上一靠,栽了下去,摔得头破血流,胳膊也伤了,这才要人喂着吃饭。十二岁那年,第一次喝荔枝酿,他很喜欢,我不让他多喝,他偷偷藏一壶带到床上去喝,偏喝了几口就醉得睡着了,一壶荔枝酿全洒在床上,第二天那褥子可不就得拿出去晒!那帮烂了心肝的东西,成天的在外头将他传得不堪!”

  徐念安正正神色,正待宽慰她两句,芊荷进来报道:“太太,四姑奶奶回来了。”

第48章

  殷夫人和徐念安两人迎出来,见赵佳贤里头穿着件浅蓝色的交领长裙,外罩蓝色绣花大袖褙子,脸上笑意盈盈的,由冬香扶着,冼妈妈给撑着伞,小脸红扑扑地从院门那儿走来了。

  殷夫人见她气色红润,心中宽慰,迎上去携了她的手一边往屋中走一边道:“这大热的天有什么要事你要亲自过来?瞧瞧,脸都晒红了。”

  到了屋里,赵佳贤与徐念安互见了礼,这才道:“听闻三弟与那朱家纨绔互殴受伤,我一早便想来瞧他的,只是前几日家中有事不得空。三弟呢?可要紧?”

  赵桓熙在家“养伤”这几天,二姐三姐还有与赵家关系好走得近的一些人家都使了人来探望,殷夫人收了一拨礼。

  殷夫人嗔怪道:“不是一早托人给你递了消息,说你三弟并无大碍,不用挂怀吗?”

  赵佳贤道:“我又怎知您不是怕我担心才故意这么说?”

  徐念安笑着说:“实是无碍,今日一早跟着师傅练了半个时辰拳脚,上学去了。”

  赵佳贤惊讶地瞪大秀目,掩口笑道:“练拳脚?几日不见我这三弟倒是变了个人。”说着她感激地看着徐念安,道“越变越好了。”

  殷夫人按捺不住八卦之心,问赵佳贤:“方才你说家中有事,何事?”

  赵佳贤也不卖关子,见屋里没有闲杂丫头,便低声道:“我婆母的娘家亲戚中不是有个富商吗?那富商近年来准备往京城这边发展,斥重金在京郊买了一处避暑山庄,据说有山有泉风景宜人,邀我婆母娘家人去小住避暑。我婆母的亲娘心疼女儿,便来信问我婆母有没有空带着儿女一道过去住几天。

  “大约是诚郎将此事告知了郑氏,郑氏便吵着要去。诚郎知道婆母不会轻易答应,就去求老太太。可自从上次弟妹去过邬府之后,老太太便不大管我们房里的事了,只说是婆母的亲戚,叫诚郎问婆母去。

  “婆母说原是可去可不去的,若我想去,便去,若不然,大家都别去。诚郎便又来求我,好话说了一箩筐。我才不去,有山有泉,难免要登高爬低,万一出点意外怎么办?我吃缠不过,便装起肚子痛来,婆母将诚郎大骂一顿,不让他来烦我,只叫出嫁的大姑姐二姑姐去那避暑山庄玩,我们这边便都不去了。郑氏气得在房里发了好大的脾气,婆母听说,又把诚郎骂了一顿。”

  殷夫人老怀安慰,道:“所幸你这个婆母是明事理向着你的。”

  赵佳贤点点头,又转向徐念安道:“弟妹,我这次回来,却有一件事是与你家有关的。”

  “与我家有关?何事?”徐念安问道。

  “你家中是否还有个嫡妹?尚未婚配?”

  徐念安与殷夫人面面相觑,殷夫人道:“你这四姑姐怕不是与你家妹妹做媒来了。”

  徐念安道:“我五妹年方十四,尚未寻得人家。劳四姐姐见问,莫非真是替我妹妹做媒来的?”

  赵佳贤笑道:“可不是呢。上次弟妹来邬府看我,我婆母与弟妹一见如故,回头就让人打听了弟妹家中,得知还有一个嫡出的姑娘似乎还未许配人家。恰我婆母娘家有个侄子,姓何,名绪宁,年方十九,其父时任通政使司经历。官职虽是低了些,但我婆母这侄子读书颇上进,如今正在苍澜书院用功。我婆母回娘家与老太太一说,老太太将宁哥儿叫来一问,宁哥儿说虽不与你弟弟是一届,但他认得你弟弟,说你弟弟在书院里是能与陆家哥儿并列比肩的人物。老太太一听,当时便动了心思。婆母知道弟妹母亲病弱,所以托我回来探探弟妹的意思。”

  “这……”徐念安是有叮嘱过徐墨秀在苍澜书院为惠安找个合适的夫婿人选,可是这突然送上门的,什么都不清楚,她一时间还真拿不定主意。

  殷夫人知道她心中所虑,代她问道:“你婆母的这个娘家侄儿,你可见过?”

  赵佳贤点头:“见过几面,个子高高的,人长得白净,待人也谦和有礼,旁的就不知了。但是弟妹若想知道得更详细,也容易,给令弟去封书信即可,反正他们同在一个书院读书,抬头不见低头见。”

  殷夫人便对徐念安道:“若是如此,倒不如叫令弟去了解一番,只消对方人品无碍,不失为一门好亲事。”

  徐念安道:“能劳四姐姐特地跑一趟的,自然是好亲事。只是,我家的情况……”

  赵佳贤忙道:“我婆母既然打听过了,自然也一五一十说给何家老太太听的。这结亲,看的是将来,谁看过去呢?弟妹家中虽无父亲可依靠,可令弟眼见着是个有大造化的,弟妹又是咱们靖国公府的嫡长孙媳,何家这门亲,结得且不亏呢。”

  徐念安心道:便是这样才不好,我将来是打算与赵桓熙和离的啊。

  但盛情难却,徐念安也只得权且应下,说待她与弟弟沟通过,再给赵佳贤回复。

  殷夫人又多问一句:“你方才说的与陆家哥儿并列比肩,是哪个陆家哥儿?”

  赵佳贤道:“便是祖父的好友陆侍郎家的公子陆丰啊,五房姝娴堂妹的未婚夫。”

  殷夫人听罢嘴角一绷,不太高兴的模样。

  赵佳贤与徐念安知道她这是见不得赵姝娴嫁得好,小心眼了,忍不住相视一笑。

  殷夫人留赵佳贤在这里吃了饭才让她回去,又问徐念安:“绿筠轩布置起来了没有?”

  徐念安道:“昨日方着仆妇将所有亭台馆舍都打扫了一遍,今日便去布置。”

  殷夫人点头:“天愈发热了,早日收拾好,你们好早日搬过去。”

  徐念安回到慎徽院,略一琢磨,吩咐松韵:“让丫鬟们把前两日夫人说扔了不要的凉簟玉枕纱帐等物搬去绿筠轩,布置起来。把三爷不看的书也搬一部分过去。”

  松韵不解,但还是领命带着丫鬟们忙碌起来,徐念安自去房中小憩。

  四房院中,赵姝彤正趴在凉席上,头枕着玉枕,愁思婉转,昏昏欲睡。忽然一朵香气扑鼻的栀子花飞到她床上。

  她抬头一看,见赵姝娴举着丸扇遮着阳光,站在窗外对她笑着道:“我娘找你娘说你的亲事去了,你去不去听?”

  赵姝彤双颊一红,撇过脸道:“这种事我怎么能听?”

  “天热,丫鬟婆子们都躲懒歇着去了,正好偷听呢。”赵姝娴勾她。

  赵姝彤不理。

  “你不去,那我去啦?若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别怨我瞒着你哟。”赵姝娴嘻嘻笑着跑了。

  “诶?你——”赵姝彤喊她不及,从床上坐起身来,静坐片刻,到底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穿上鞋避着人蹙摸到母亲的卧房窗下,与赵姝娴靠在一起。

  她来得不算晚,看起来五太太和她阿娘刚寒暄完,正进入主题呢。

  “……真是要死,就这么短短几天,竟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五太太恨声道。

  “这、这怎么能这样呢?你与你那表妹说了之后,她就没跟她婆母通个气?”四太太仿佛受了惊吓,说话都结巴了。

  “我表妹的意思是等相看了,双方都满意,将此事敲定之后,再回去说与她婆母知道的。谁知道那邬夫人,一个出嫁的大姑子,居然横插一杠,管到自己侄儿的婚事上。何家老太太偏疼女儿,邬夫人说那徐家小娘子好,何家老太太便命我表妹先去相看徐家小娘子。”

  “岂有此理?我彤儿再怎么说,那也是公府小姐,难不成还比不过那个破落户家里的女儿?”四太太气道。

  “依我看都是那邬夫人在中间捣鬼,她自己的儿子娶了长房的女儿还不够,还要把娘家也拉到长房那一边去。不过你也不必太早灰心,我表妹与我说了,再怎么说她也是我那表侄的亲娘,纵然是何家老太太插手,她要毁儿子一桩婚事,也不是太难。”五太太道。

  四太太忙道:“那此事你千万帮我上心,多盯着点。”

  五太太应了。

  窗外偷听的赵姝彤面子上过不去,想回房,赵姝娴拉住她,细瞧她面色,低声促狭道:“这便受不了了?”

  “堂姐,别在这儿杵着了,待会儿被发现了。”赵姝彤没心思与她说话,轻轻挣脱她的手。

  “哎哎,你别不高兴啊。你放心,此事不但我娘帮你,我也一定帮你的。旁的人就罢了,但她徐念安的妹妹想跟你抢夫婿,那就不行!”赵姝娴道。

  赵姝彤羞臊不已,丢下一句:“你别说了!”转身就走,不料院中突然跑来一个老婆子,吓得她忙用团扇遮住脸,又缩了回去。

  “五太太,五太太!”老婆子在房门前口干舌燥地叫。

  五太太出门来,面色不善:“叫魂呢?何事?”

  老婆子说:“长房的人在收拾绿筠轩呢,您快去看看吧!”

  五太太不以为意:“收拾就收拾,收拾这类活计,本来就该她长房管。待她们收拾干净了,我们直接把东西搬进去便好。”

  老婆子摔手道:“若她们只是如往年一般将绿筠轩收拾干净,老奴何必来打扰太太呢?她们、她们把长房三爷的东西搬进绿筠轩啦!”

  “什么?”五太太愕然,回头见四太太站在旁边,便道:“你瞧瞧,我为着帮你奔忙,没有早早去将绿筠轩收拾出来,现在连我旭儿的住处都叫人给占了!”

  四太太因女儿亲事受阻,现在是恨不能从长房身上咬下一口肉来,再被五太太这么一拱火,当即绷不住,骂道:“这帮黑心烂肠的,还真以为这公府由得她们说了算了?旭哥儿的住处,她们凭什么占?走,我陪你去把绿筠轩给旭哥儿夺回来!”

第49章

  松韵正带着丫鬟们在绿筠轩铺床挂帐,冷不防四太太五太太带着二十几个丫鬟婆子冲进来,将她们都撵出去不说,还将她们搬来的东西都扔了出去,乱七八糟地在绿筠轩外散了一地。

  松韵气红了眼,碍于丫鬟身份不敢造次,只站在那里问道:“四太太,五太太,奴婢们奉三奶奶之命过来给三爷收拾住处,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呸!”四太太一口啐到她脸上,破口大骂:“那个小娼妇,仗着做了长房的媳妇,还抖起来了?这绿筠轩是你们三爷能住的吗?这是五房旭哥儿的住处!你们想鸠占鹊巢,也得问我们答应不答应?”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三奶奶?”松韵惊诧地看着四太太。

  “我就说了,你能怎么样?你速去将她叫来,既然她婆母教不好她规矩,少不得要我们这些做婶婶的代劳了!”四太太双手叉腰,头一扭,往散落在地上的凉簟上吐了一口唾沫。

  松韵转身脚步匆忙地走了。

  她本想直接去嘉祥居禀告殷夫人,可回头一想,她现在是慎徽院的丫头,若是有事略过三奶奶直接去告诉殷夫人,只怕三奶奶会对她有看法。反正此事三奶奶怕是解决不了,还是要来找殷夫人的,不如就先回去告诉三奶奶。

  徐念安被她吵醒,听完事情的经过,她从床上坐起来道:“你即刻去太太院中,让她派人拦在去芝兰园的路上,不许五房往那边搬送寝具。叫太太不要动气,更不要过去芝兰园与四太太五太太吵闹,我洗漱一下便过来见她。”

  松韵又急忙往嘉祥居去了。

  徐念安起来洗了把脸,宜苏将巾子递给她,看了看外头明晃晃的阳光,道:“这大热天的,还要出门。”

  “其实你想说的是,还要出门吵架吧?”徐念安笑看了她一眼。

  宜苏忧虑地看着徐念安,道:“倒还是姑爷在家好一些,小姐只需陪着姑爷便好了。姑爷这一去国子监,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不少。”

  “做人媳妇,避免不了的。而且我此刻也不去吵架,我去夫人房里吃冰镇葡萄去。”徐念安刮了下她的鼻子,道:“天热,你与明理就不用跟着了,夫人那边有的是人使唤。”

  她独自撑伞去了嘉祥居。

  殷夫人听了松韵的汇报,正气得坐立难安,见徐念安来了,劈头就道:“人都踩到我们头上来了,你还要叫我忍?我忍不得,我现在便去找那两个泼妇算账!”说着就要出门。

  “母亲。”徐念安忙抱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回来,道:“您看看外面这太阳,四太太五太太愿意在外头蒸着,那就让她们多蒸一会儿去,母亲何必跟着去受这个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