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佳媳 第28章

作者:江南梅萼 标签: 宫廷侯爵 婚恋 古代言情

  殷夫人一看国公爷来了,在苏妈妈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过去向国公爷行了一礼,哭着道:“公爹,您可要为孩子们做主啊,孩子们好好的,就被打成这样了……”

  面对儿媳,国公爷声音和缓了些:“你速带孩子们回去,找大夫来瞧瞧,别致了病。”

  “是。”殷夫人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了,忙令仆妇丫鬟们护着赵桓熙夫妇回慎徽院,又令人去前头开道,不许无关人等探首窥视。

  一行忙乱地离开后,国公爷走到赵明坤面前。

  赵明坤这会儿不神气了,神情比赵桓熙面对他时还要萎三分。

  “爹……”察觉到老爹来者不善,他硬着头皮刚想为自己辩解,国公爷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惊响,赵明坤被打傻了,赵桓朝赵桓阳两人更是头都不敢抬。

  赵明坤一手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国公爷。他知道自己不受老爹待见,但老爹再不待见他,不过也是平常不怎么见他,私下里不假辞色了些。在人前,该给的面子还是都给他的。像这样掌掴他,还是当着晚辈和下人的面,前所未有。

  “推倒发妻,殴打儿媳。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你那是什么表情?想还手?”国公爷喝道,瞧着还不解气,又狠踹了他一脚。

  国公爷的力气可不是赵明坤可比的,这一巴掌一脚下来,赵明坤感觉都要了半条命,还不得不勉强站稳身子,俯首帖耳:“儿不敢。”

  国公爷见治服了他,目光越过他投向他身后的赵桓朝和赵桓阳,问:“方才你们的爹殴打你们的弟媳,推倒你们的嫡母,可有谁出面拦着了?”

  众目睽睽的事,父子三人都不敢扯谎,只能保持难堪的沉默。

  国公爷冷笑一声,“不孝不悌的东西!”

  赵桓朝赵桓阳兄弟二人面色阵白阵红,不敢吱声。

  国公爷话头一转:“听闻杜氏因为身体不适,已然十多年不曾去向大太太问安了。十几年都没能调养好的病,必是恶疾。就算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染了恶疾,那也是七出之条。她是个妾,念在她也曾为赵家开枝散叶,便不撵出去了,送到下头庄子里去静养吧!”

  “爹!”

  “祖父!”

  国公爷此言一出,对赵氏父子三人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二十几年来,他们已然像一家人那般过惯了。

  国公爷冷眼将这父子三人一扫,道:“你们谁愿意去陪着她,我也成全。”

  父子三人见他态度决绝,登时噤声,一个求情的字都不敢说出来了。

  这头,因慎徽院就正房里一张床,殷夫人将徐念安安置在慎徽院,把赵桓熙带去了她的嘉祥居,分别找大夫来瞧。

  赵桓熙不通水性,虽是救得及时,到底还是呛了不少水,又咳又吐地折腾半晌,半晕半睡了过去。

  徐念安倒是没怎么呛水,盖因落水之后赵桓熙就一直拼命地把她往上推,她的头几乎就没怎么淹到水里。比起溺水,倒反而是被赵明坤踹的后腰比较疼。

  苏妈妈在一旁守着她。

  找的大夫是殷夫人用惯的,给徐念安把了脉,隔着衣裳给徐念安脊椎骨上按了一番,说没伤到骨头,没有大碍。

  苏妈妈松了口气,一边命人去拿治跌打损伤的药油一边找擅推拿的媳妇子过来,自己去嘉祥居向殷夫人禀报去了。

  赵桓熙也已诊过脉了,得了个“并无大碍”的诊断,殷夫人才放下心来。

  刚送走大夫,芊荷来说,国公爷身边的向管事来传国公爷的话,让把杜姨娘移到下头的庄子上去。

  殷夫人正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闻言当即便点了二十几个丫鬟婆子,气势汹汹地往杜姨娘的院子里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赵明坤宠爱杜姨娘,冷落她,她难受过几年。有了桓熙之后,她连赵明坤都不在意了,也更不在意这个妾,左右不过多一份花销罢了,自有国公府公中出,又不用她来贴。

  但是现在,赵明坤他欺人太甚!纵然她已不把杜姨娘当回事,但只要是能让他赵明坤难受的事,她都愿意去干!

  今晚赵明坤本来要带着两个庶子去小花园小酌,杜姨娘和女儿赵佳慧一道用饭。见殷夫人突然闯进来,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殷夫人也不与她废话,伸手将她一指,吩咐左右婆子:“捆了,即刻送到下头的庄子上去。”

  杜姨娘大惊失色,站起来道:“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得赵明坤偏爱,两个儿子发展得也都还算不错,这二十几年来过得可谓是顺风顺水,除了名分不如,日子过得比正头夫人也不差多少,难免就有些忘了本分。

  殷夫人冷笑一声,根本不与她解释,身边婆子冲上去就要拿人。

  杜姨娘身边的心腹丫鬟反应过来了,忙喊道:“来人呐,快来保护姨娘!”

  杜姨娘也冲愣在一旁的赵佳慧大喊道:“还不快去叫你爹和哥哥来救我!就说夫人要打杀我了!”

  赵佳慧却站着不动,只悲伤地看着她娘。

  “快去啊!”杜姨娘在一团乱中冲自己的女儿吼道。

  “姨娘,夫人和你相安无事二十多年了。”赵佳慧流着眼泪道,“若是没有祖父发话,你觉着,她会动你吗?”

  杜姨娘一下子安静下来。

  不仅她安静了,那些要进来护着杜姨娘的忠婢们也安静了。

  这妻妾之间打架,跟国公爷发话,那性质可是大大的不一样。妻妾之间打架,她们护着受宠的姨娘,自有大老爷护着她们。可若是国公爷发话,她们从中阻挠,那还能有好果子吃?

  可惜现在想清楚也晚了。

  殷夫人瞧着脸色煞白的杜姨娘,嘲讽道:“枉你白活了这些年,还不如你女儿活得通透明白。托赵明坤和你儿子的福,你啊,庄子上养老去吧。芊荷,刚才这房里动过手的丫鬟婆子都记下了没?”

  芊荷答道:“回夫人,都记下了。”

  “待送走了杜姨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发卖了。”殷夫人吩咐完,转身就出去了。

  她还要去看着儿子儿媳呢,没工夫跟她们歪缠。

  身后一片哀嚎求饶之声。

  殷夫人刚走到院子门口,迎面碰上脸上被她抓了几道血痕,又被国公爷一脚踹得走道一瘸一瘸的赵明坤。

  “哟,来送别你的爱妾啊?快去见见吧,以后再想见,可得去庄子上了。”殷夫人什么都能忍,唯独碰她儿女她忍不了。今天算是与赵明坤彻底撕破脸了,连表面上的相敬如冰都不愿意再维持。

  赵明坤往院子里一瞧,正好看到杜姨娘被几个婆子堵着嘴反绑着胳膊,连拖带拽地从房里押出来。

  杜姨娘一抬头看到了赵明坤,嘴里呜呜有声,涕泗横流。

  “瞧见没?她叫你救她呢。”殷夫人讽刺道。

  “殷氏!你不要太过分!”赵明坤又心痛又无助,外强中干地怒斥殷夫人。

  “过分又怎样?我告诉你,以后你再敢碰桓熙夫妻俩一个手指头,我还有更过分的等着你!为老不尊,我呸!”殷夫人狠啐了赵明坤一口,转身吆喝婆子:“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速速将人拖出去!”

  “唔唔唔!”杜姨娘被拖着经过赵明坤身边时,流着眼泪神色凄苦地连连向他求助。

  赵明坤紧盯着自己的爱妾,一双拳头握得泛白。

  殷夫人看戏般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两人。

  赵明坤忍无可忍。他阻止不了国公爷把杜姨娘送走的命令,可他至少可以让杜姨娘体面地离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捆猪狗毫无尊严地离开。

  他刚要动手从婆子手里抢下杜姨娘,殷夫人断喝道:“赵明坤!你敢动一下手试试!只要你敢动一下手,我就去禀告公爹,说你不许把杜氏送出去!公爹的性子你是了解的。来,你动一下手试试?”

  赵明坤不敢动了。

  是的,父亲的性子他是了解的。如今他只叫把杜氏送去庄子上,若让殷夫人去诬告他从中阻挠,那杜氏很可能被逐出赵府,更甚者……父亲半生戎马,可不介意手上沾血。

  殷夫人冷笑一声,用看懦夫的眼神看了他最后一眼,带着人捆着杜姨娘离开。

  赵明坤看着杜姨娘一边回头一边被强行拖走,心里第一次为自己肆意对待嫡子而感到后悔。

  若不是下午在小花园那一遭,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第37章

  嘉祥居,殷夫人坐在床前,看着儿子昏迷的苍白的脸,就恨不得赵明坤那混账东西现在就去死一死。

  现在死真的什么都不耽误,桓熙反正还没做官,不用丁忧,最多三年不能生孩子,那也不打紧,三年后桓熙才十九,念安二十一,正是能生的时候。

  她不是五房,死了个男人怨天怨地的,她现在巴不得当寡妇呢。反正他这个爹活着对桓熙来说也等于死了。还不如死了呢,死人至少不会踹人。

  可惜那混账身子好得很,一时半会儿且死不了呢。

  殷夫人失望地轻叹一口气,忽然发现赵桓熙不安地在枕上辗转了下,长睫颤了几颤,醒了。

  他一醒神,便一副惊到的模样,猛地坐起来左右一看,不见徐念安,急问:“冬姐姐呢?”

  殷夫人:“……冬姐姐?”

  赵桓熙一愣,脸微红,一边掀被下床一边道:“念安哪里去了?”

  殷夫人按住他,道:“她在慎徽院,已请大夫瞧过了,没有大碍。苏妈妈在那儿看着她呢,你好好躺着吧。”

  “她替我挨了父亲一脚,怎会没事呢?我要去瞧她。”赵桓熙很快套好了鞋子,殷夫人拦不住他,忙叫芊荷拿外袍来与他穿上。

  母子两人急急来到慎徽院,苏妈妈正在床前与徐念安说话,见赵桓熙冲过来了,便让了开去。

  “念安,你怎么样了?”当着旁人的面,赵桓熙不好意思叫她冬姐姐,见她坐在床上,内心稍安。

  徐念安先向殷夫人见了礼,这才答他:“我没事,只是青了块皮肉而已,方才母亲也使人用药油替我揉过了,都不大疼了。你呢?”

  赵桓熙道:“我也没事。”不过就呛了几口水,昏迷之前已是吐尽了,睡了一觉起来,鼻腔也不疼了,也不犯恶心了。

  “虽说无大碍,但毕竟受了惊吓,安神去邪的药还是要喝几碗的。念安,这一个月你便好生将养,早上不必来问安了,反正隔壁那两房要禁足一个月,也不用来问安。”殷夫人道。

  徐念安知道这是殷夫人在心疼她,就没拒她的好意,低声应了。

  殷夫人使人去膳房拿她一早吩咐下去炖的药膳过来给两人吃,又吩咐慎徽院里伺候的丫鬟警醒着些,然后带着苏妈妈走了。

  出了慎徽院,殷夫人想起儿子儿媳方才互道无恙的模样,又心疼又不忿,对苏妈妈道:“虽说后头那一脚是替熙哥挨的,但前头那一巴掌可是实实打的。公公打儿媳,真是天下奇闻,这还是公侯人家呢,说出去谁能相信?”

  说到此处,她脚步一顿,看着苏妈妈认真道:“我也是急糊涂了,此事绝不能传出去,丢不起这个人!你马上吩咐下去,叫下头人把嘴都闭紧了,胆敢外传一个字,打死勿论!”

  此时再说不能外传,却已是晚了,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但知道归知道,却也没人顾得上嘲笑长房,这场闹剧里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在某些人看来,远比表面看到的要多得多。

  用过晚饭后,五太太金氏便去了四房的院子,在院门口撞着四太太柳氏,四太太笑道:“我正想去找你呢,你倒来了。”

  两人去了四太太房里,屏退丫鬟,说起悄悄话来。

  “一脚踹走了杜姨娘,赵桓朝与赵桓阳两房被老爷子勒令禁足一个月。最关键的是,老爷子是以不孝不悌的名义禁足这两房的,这要是传出去,两人的仕途都要受影响。老爷子这次偏帮得太明显了。”四太太悄声道。

  五太太叹气:“谁说不是呢?只是不知老爷子此举,到底是偏疼赵桓熙,还是徐氏。”

  四太太明白她心中所想,若是偏疼赵桓熙,那这爵位,五房就别想了,毕竟赵桓熙还占着嫡长孙的便利呢。

  “那必然是为了徐氏,这可是老爷子的故交之女,且是他做主娶进来的,他岂能眼睁睁看着她受欺负而不管?所以不管是那次老太太罚抄《女诫》,还是这次,他都是在为徐氏出头。赵桓熙还是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老爷子以前忽视他,现在又岂会突然偏疼他。”她道。

  “赵桓熙也未必一直这样没长进下去,听说,老爷子已经去打点关系,让他重回国子监上学了。”五太太忧心地说。

  “那也是徐氏在老爷子面前怂恿的。现在大太太掌着家,徐氏又得老爷子青眼,上头没人管着,长房这对婆媳可是要抖起来了。按我说,就该去把老太太从佛堂里请出来。五爷没了的头两年,老爷子或许还觉着亏欠老太太,时时关照着五房,可这快十年过去了,我看着老爷子心里那点歉疚差不多也消磨光了,不然上次不会为了徐氏把老太太院里的人也罚了。老太太再呆在佛堂不出来,平白便宜了大太太在家里作威作福。”四太太道。

  五太太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当初是老太太执意要进佛堂的,如今要劝她出来,总要有个由头,不然不是叫人说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