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美食探案录 第63章

作者:少地瓜 标签: 古代言情

  众衙役本就瞧不上黄富,过来请示不过职责所在,见谢钰都给了准话,乐得清闲,立刻领命去了。

  经过黄富身边时,不知谁抬腿踢了一脚,“呸!”

  我们正经爷们儿的名声,生生都叫这些杂碎败坏了!

  城外的夜晚有些冷,张宝珠又跑出一身汗,衣服都湿透了,晚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马冰见状,直接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可别着凉了。”

  一来她刚历劫,骤然松弛下来很容易大病一场,若再着了风寒就是雪上加霜;

  二来世人对女子多苛刻,若这样乱糟糟回去,给有些碎嘴子看见了,指不定要传出什么话来!

  “不不不,使不得!”张宝珠慌忙推辞,却哪里压得住马冰。

  马冰麻溜儿抓着她的胳膊套上袖子,又飞快地系好衣带,“我可是会功夫的,身体好得很!以前冬天还洗雪澡呢,这点风算什么!”

  张宝珠被她说的话引去注意,“雪澡?雪也能洗澡么?”

  “当然能,”马冰顺势讲起来,“你去过西北吗?那边雨水不多,冬日风雪又极大,一下起来铺天盖地……”

  很快,张宝珠就听得入了神,连后怕都忘了。

  那边谢钰刚安排完,一转头,就见马冰正只穿着中衣手舞足蹈地跟张宝珠讲故事,后者穿着她的衣服,听得目不转睛,若不去看肿成两条缝的眼睛,哪里像刚经过劫难的?

  马冰正说得起劲,忽然听到脑后劲风袭来,本能地反手一爪。

  “嗯?”手感柔软,是件绣着松柏暗纹的青色披风。

  好像……不久前还披在谢钰身上来着。

  一抬头,谢钰已经走到远处继续分派任务去了。

  马冰还懵着,张宝珠就小声道:“我,我觉得那位大人是想让您披上。”

  马冰一怔,又看了谢钰一眼,最后低头看着那件披风,没说话。

  披风的材质极佳,入手细腻,光洁如水,在昏暗的月色下幽幽发亮。

  时人爱熏香,马冰不止一次闻到过谢钰身上飘来的淡淡的,犹如雪后松柏般清冽的味道。

  而此时,这味道就被抓在手中,与披风上的松柏绣纹相得益彰。

  天快亮了,披风上残存的温度迅速被凉风带走。

  很快,又染上另一个人的体温。

  稍后,马冰安抚好张宝珠,谢钰才下令启程。

  当远处刻着“开封府”三个大字的石方映入眼帘时,日头都升起来老高。

  城郊的荒凉和激烈都被一行人甩在身后,渐行渐远,在前方迎接他们的,则是崭新一天的热闹和人气。

  张宝珠不会骑马,又暂时无法接受男人帮助,便由马冰带她共骑。此时她半靠在马冰怀中,望着眼前热热闹闹的古城,忽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不过短短几日,不过短短几十里,她却觉得跟做梦似的。

  是个不堪回首的噩梦。

  “哭完了,就过去啦!”马冰从后面拍拍她的手,“遇难成祥,你以后会很好的。”

  张宝珠冲她感激一笑。

  马冰从腰间掏出一颗乌溜溜蒙着白色糖霜的梅子,“一夜没睡,是不是又恶心又饿?”

  张宝珠犹豫一下,捻过来放入口中,浓郁的薄荷香裹挟着酸甜梅子味瞬间充斥了口腔。

  好清爽!

  果然连胸口的烦闷恶心都压下去不少。

  见她爱吃,马冰自己也吃了一颗,将剩下的都塞到她手里,“里面加了几样药材,正是夏日止吐定神的。”

  张宝珠又道谢,抬眼看她,小声问道:“大人,不知我爹娘急得怎么样了?”

  父母年事已高,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呃,”马冰犹豫了下,想着肯定瞒不过去,就尽量委婉道,“倒是没有大碍,不过因一系列误会,你家人和李家闹了一场,你爹妈倒没什么事,只是你那小弟弟被李满田打了。不过你别着急,不严重,养几天就好了。”

  张宝珠又急又气,恨声道:“我便知道那混账不是个好东西!”

  说的是李满田。

  若在以前,她断然说不出这样露骨的话。

  但经过一番生死劫难,她一下子看开许多事,整个人经历了蜕变一般焕然一新。

  张宝珠咬了咬干裂的嘴唇,别别扭扭问道:“他,他是不是也急坏了?”

  一夜夫妻百日恩,当初,她确实是心甘情愿嫁过去,愿意同他过日子的。

  啊这……

  马冰想起来一件事,不答反问:“你还想回李家吗?”

  张宝珠迟疑了下,脑海中飞快闪过过去几年与李二的点点滴滴,甜蜜和酸涩交织,有些不忍,可最终还是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正是早饭时候,街边店铺里坐了许多出来用饭的百姓,大多拖家带口。

  张宝珠看着那些夫妻,年少的,年老的,如胶似漆的,貌合神离的,缓缓道:

  “以前我不懂,总觉得嫁了人便要从一而终,可如今忽然就想开了,既然李家人不喜欢我,我又何必赖着不走?爹娘养我一场不易,又不是叫我甘心下贱,给人磋磨的。”

  或许李二以前确实对她有情,但绝比不上她对他的,而几年下来,这份情谊还剩多少,恐怕李二自己都不清楚……

  若一个男人真心喜欢你,绝不会放任你受那么多委屈还视而不见的。

  细节处最动人,就像方才那位大人,只是见这位马姑娘没了外袍,便一声不吭丢了斗篷过来。

  可回顾她和李二成婚多年,对方何曾关心过自己吃没吃饱,穿没穿暖……

  或许说起来件件都是小事,但寻常百姓过日子,不都是小事吗?

  一件件小事日积月累,便是大事。

  张宝珠的眼神渐渐坚定,顿了顿又道:“况且若没有小弟这一出,或许我还能再容忍一二,但……李满田是他弟弟,难不成被打伤的就不是我弟弟?但凡他对我还有一点儿真心,也绝不会放任李满田下狠手!”

  她是知道李满田的,虽然这位马姑娘说得隐晦,可既然李满田出手打人,必然不是简单的皮外伤。

  “他们殴打我的父母家人,我若再执迷不悟,岂非不孝?”张宝珠道。

  马冰松了口气,“那就好。”

  张宝珠见她话里有话,“莫非还有别的事么?”

  “呃,”马冰有些尴尬地捏捏眉心,“其实昨天一大早,李家曾有人过来送你弟弟的伤诊费,临走时,还顺便问了下分家的事……对了,李满田现在还关在大牢里。”

  一开始张宝珠没听明白这事儿与自己之前问的有什么关联,可过了会儿,慢慢回过味儿来,一颗心顿时沉到骨子里。

  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比起生死未卜的妻子,李二更关心的是他的前程!

  想来也是,老婆没了还能再找,没准儿还能白得一份嫁妆。可若前程没了,就什么都完了。

  眼下虽尚未定罪,但李满田留案底已是铁板钉钉的事,若李二不想被牵累,最好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立刻分家!

  纵然李满田有万般不是,可此番确实是为李二出手,谁知一出了事,对方竟丝毫不顾兄弟之情,急忙忙要撇清关系了。

  连同胞手足尚且如此薄情,又怎能奢望他爱护毫无血缘关系的妻子?

  马冰一直关注着张宝珠,生怕她承受不住。

  就见那姑娘脸上的表情飞速变幻,一时茫然,一时震惊,一时伤心绝望,最后竟凄凄惨惨笑起来。

  旁边的谢钰等人想过张宝珠会哭,会闹,唯独没想到她竟然还能笑出来,俱都满面惊讶。

  “张姑娘?”马冰抓着缰绳的右手顺便护住她,左手则悄悄摸向腰后的针囊,准备见势不妙就就先给对方来一针定神。

  然而张宝珠笑了会儿,竟慢慢地好了。

  她定了定神,转头问马冰,“这位姐姐,去衙门和离……难么?”

第50章 好事?坏事?

  本以为人犯抓到,能休息一场,谁知接下来的几日反而忙得四脚朝天:

  先是宋推官主审案件时,黄富一口咬定是张宝珠有意勾引在先,后者十分茫然。

  “大人明鉴,民女根本就不认得他啊!”张宝珠急道。

  直到现在她只知道对方姓黄,其余的一概不知啊。

  黄富便受了刺激似的挣扎起来,崩裂肩上箭伤,血流了半身也毫无察觉,“你胡说!没有意思你冲我笑什么!见了男人就笑,淫妇!”

  然后整个张家上下就都懵了。

  这哪儿跟哪儿?

  后来经宋推官细细审问后才得知,原来是大概六年前,黄富出门时偶遇外出踏青的张宝珠,后者出于礼节冲他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就离开了。

  然后黄富就记了足足六年。

  因为从未有女子对他那样和气。

  “她冲我笑啊,冲我笑!”黄富看上去已经是疯癫了,瞪着充血的双眼喊道,“那淫妇分明先勾引了我,却又嫁与旁人……她说了跟我拜堂成亲的,她说话不算话,骗子,贱人!”

  弄明白原委之后,整个衙门上下都替张宝珠冤枉。

  世人常说与人为善,张宝珠又是个和气的姑娘,你说路上碰见个陌生人,出于礼节笑着点点头,不是很正常的吗?

  难不成要哭才好?

  至于你黄富说的什么人家愿意嫁你,谁信啊!你掐得她脖子上的淤青和脸上的巴掌印子还没消除呢!

  马冰也是大开眼界。

  她曾见过不少恶徒,但那些人的想法很容易懂,但黄富则不然。

  说他是疯子吧,好像自有一套仅适用于他自己的道理,这道理就好像一个怪圈,只要进了那个怪圈,什么都说服不了他。

  说他不疯吧,一应言行又绝不是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他的想法和做法完全无从推断……

  根据大禄律法,奸淫妇女者绞,未遂者流放,若为幼童,不管成与不成都处以极刑;若对妇女造成实质性伤害,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