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美食探案录 第189章

作者:少地瓜 标签: 古代言情

  早生几年确实更方便博取更多的圣眷,也容易在朝臣们心中留下好印象,但如果一个皇帝太过健康长寿,落到前头的皇子们心里,渐渐地,恐怕就算不得什么好事了。

  不怪他们着急。

  但暗中勾连是一回事,被若被查出来有份掺和到这种猪狗不如的勾当里去,又是另一回事。

  权力会无限放大人的缺陷,作为皇子时已经如此残暴,若有朝一日登基为帝,岂不要祸国殃民?!

  皇帝喜欢有野心的皇子,却不能容忍他们残忍、暴虐,上负皇恩,下负百姓。

  他转着手上的扳指,抬头看了谢钰一眼,“瘦了。”

  也是难为这孩子了。

  皇帝想了下,“你继续审,我信得过你,若有事扯到那几个兔崽子,只管告诉我,不必有后顾之忧。”

  就相当于他做出承诺,如果事情真的牵扯到几位皇子,皇帝亲自来办,绝不会让他难做。

  谢钰应了。

  皇帝抬手拍了拍额头,就有点后悔生那么多。

  其实,像妹妹一样只生一个也挺好。

  但转念一想,不行,万一是个傻子,这千里江山岂不完蛋?

  还是得多几个,好歹有的挑。

  想到这里,皇帝重重捏了捏眉心,换了个话题,“都问出什么来了?”

  谢钰道:“已有人招认,收了贿赂,夜间对那灰篷马车放行。但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去了哪里,并不知情。”

  招供的是两个中层官员。

  守城这活儿累归累,但只要能混个一官半职的,油水很厚。

  别的不说,单说货物进城要核查数目交税,就大有文章可做。

  许多商人为了少交税,都会提前打点好守城官员,将货物数量少报一些。

  更有甚者,还会想尽办法弄来某些减税、免税的文书,但凡守城官员仔细盘查都对不上。但只要打点好了,一切不是问题。

  而这次招供和被供出来的几个人就没少做。

  至于灰篷马车的事,他们最初只是听从上官吩咐,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

  就放一辆马车出去嘛,要么是官员私会外室,要么是偷偷运送点见不得光的玩意儿,以前也不是没有旧例,就心存侥幸,觉得应该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可如今一听,竟可能涉及谋反,直接就慌了。

  谢钰只熬了两天,那几个人就麻溜儿认了。

  “那马车每次都走东面的朝阳门,”谢钰道,“但微臣觉得,后期转水路的可能性很大。”

  小黄送回来的密信很说明问题:

  汴河岸边的庄子已经被查得差不多,但依旧没发现蛛丝马迹,剩下的两处也未必能行。

  相反,那河面上往来船只数不胜数,上到载重数千斤的巨型海船,下到几百斤的寻常货船,什么样的都有。

  每到夜晚,在外面漂泊了数月甚至数年的水手们便会彻夜放纵,更有流莺入内揽活儿……

  如此种种,想藏匿几个甚至数十个女孩儿的行迹简直太简单了。

第138章 大船

  汴河入京口。

  河水浩浩汤汤,不知此去几千里,翻滚的黑水之上停泊着大小船只无数。

  自此继续西北上行,便会根据客货船运送的内容分开,分别由上善水门和通津门入开封。

  入城盘查极严,货品种类、数量要先后核对数次,晚来的船只难免要等一等,许多有经验的船长便会自行靠岸休整。

  南船北上是逆行,靠岸时若风不够大,少不得要临时雇用船夫在岸上拉动。

  此时正值农闲时节,附近好些村落的百姓都会过来讨生活,男的拉船、卖货,女的洗衣裳、缝补,也是多一份进账。

  又是一天清晨,钱老大揉着脸从船舱里出来,就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子推着辆江州车上来送货。

  “钱大爷,您醒啦”来人笑容可掬,又忙停住车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布包,带点讨好地递过来,“这是……”

  “得了,你小子自己留着吃吧,瘦得猴儿似的。”

  钱老大没要,瞥了眼他身上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衫,又朝后努了努嘴儿,“去吧。”

  顿了顿又道:“今儿换车了发达了”

  “跟人借的,马上要还的。”那小子嘿嘿一笑,将刚打开的秋梨膏糖又塞了回去,麻溜儿推起车子卸货去了。

  钱老大盯着他看了两眼,笑着摇摇头,下船去了。

  前几日船要靠岸补给,一群人涌上来要做纤夫,钱老大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猴崽子似的少年。

  竹竿似的,他拉船啊,还是船拉他

  钱老大没要他,那小子也不失望,第二天,竟又不知从哪儿挑了两担子瓜菜来卖。

  水手们在河上漂久了,鱼鳖虾蟹是不缺的,偶尔鸟儿也能打两只,唯独馋地上的新鲜瓜菜。

  乍一看,简直比肉还勾人。

  正巧排队入城无趣,钱老大觉得有意思,就招呼他近前说话。

  那小子说他姓黄,家里艰难,自己出来混口饭吃,便四处贩了些瓜果菜蔬来卖。

  “只是卖的不大好……”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钱老大瞅了眼他车上的瓜菜,心道自然不好卖,蔫嗒嗒的跟你这个人一样,谁要

  但最后,钱老大还是要了。

  付完钱就有点后悔,因为这小子仿佛盯上自己了,第二天又嘿嘿笑着挑着担子来。

  钱老大挠头,想着要不干脆给人打发了

  可那小子卖的非但不贵,反而比旁人更便宜些,扣掉本钱,约莫一天下来也剩不了几个大子儿。

  而且说他像猴儿,也确实猴儿精似的,每次过来,都弄点小东西孝敬。

  不值什么钱,有时是几块点心,有时是一个肉馒头……这不,昨日自己刚咳嗽几声,这小子今儿就弄了秋梨膏糖来。

  这小子,钱老大暗中想,真是又傻又精。

  他好像很喜欢船,送货的第三天,就磕磕巴巴地问,能不能去甲板上瞧瞧。

  钱老大想着,左右自己这趟不过贩了些江南粮米,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便允许了。

  然后那姓黄的小子每天送了货之后,就会巴巴儿趴在围栏上看好一会儿。今天也不例外。

  钱老大出去溜达了一圈,问了附近的百事通,算了算,差不多明天就能轮到自家入城,又去抽了一袋旱烟,这才心满意足地溜达回来。

  一登船,就见那姓黄的小子竟还撅着腚趴在那里看。

  “都是水,有甚好看的……”

  钱老大忍不住走过去,顺着看了眼,嘟囔道。

  小黄只是嘿嘿笑,“钱大爷,您整年走南闯北,一定见过不少稀奇事儿,外头好不好看”

  “都是一个脑袋两个眼,有什么好看的。”钱老大没那个欣赏的心窍,满脑袋只想着挣钱。

  不过小黄的心思不难理解。

  年轻人嘛,总想着去外头闯荡,好像只要离了家,就必然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但照钱老大说,都是扯淡。

  你若是条龙,在家里就跃龙门了。

  若是只王八,那下了江河照样翻不了身。

  所以初入江湖那点儿新鲜,很快就会被日复一日的辛苦取代。

  原本觉得秀丽的山水也没了意思。

  他倒是遇到过读书人,见了山山水水就高兴得什么似的,对着水作诗,对着石头也作诗,什么“噫吁嚱”“呜呼哀哉”的。

  听不懂!

  姓黄的小子哦了声,又盯着河面看,末了还问:“钱大爷,这些船怎么都不一样”

  钱老大把烟袋锅子往鞋底上磕了磕,闻言失笑,“人干不一样的营生还不一样的打扮呢,船自然也是这么着。”

  他也是闲出屁来,索性指着远近船只说:“哝,那是官府的船,那是私人的船,那种小船吃水不深,入不得大江大河,也不敢运太沉的,说不得便是写棉绸布匹茶叶之流;那些大船吃水深,小河走不得,可若出海,又太小了些,约莫不是跑长江,就是跑黄河……”

  小黄听得认真,之后又伸出胳膊,指着老远的一艘大船问:“那个呢”

  那个……钱老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也有点拿不准。

  “客船吧”

  嘶,若非这小子提醒,隔着这么老远,他还真没注意。

  如今看来,着实大,也气派。

  看着没什么雕梁画栋的,但懂行的人一看就是名匠打造,用料考究,做工也好,没有几千两银子根本下不得水。

  光甲板之上就有三层,甲板下头,少不得也得三层……

  往来这线路的多是货船,这么大的客船,来这里做什么

  小黄看了他一眼,“您往年来的时候,瞧见过吗”

  钱老大挠头,“谁在意那些……”

  好不容易到了开封,兄弟们忙着找乐子的找乐子,着急进城的着急进城,谁还会伸长了脖子到处看船!

  一路上见得还不够多吗

  见小黄还在盯着看,钱老大难得提醒道:“出门在外的,顾好自己就成了,有时候知道的多了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小黄一怔,扭头瞧了他一眼,就见对方正吧嗒吧嗒抽旱烟,大半张脸都笼罩在烟雾里。

  直到下了船,小黄还在想,那钱老大是否开始怀疑自己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