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弱腰 第72章

作者:再枯荣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他慌着穿好衣裳,趁势要跑。走过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翘着腿儿,扬起的绣鞋尖轻轻一勾,勾住他的脚踝,“嗳嗳嗳,哪里去?”

  连通判只得往回退,立在她面前搭着笑脸,“您老听我说呀……”

  老太太只管翘着小指把耳朵挖一挖,且等着。等了半日,他在那里“我我我”了半日,仍旧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没耐心再等,把指头一吹,吊起美目,“你倒是说啊!我倒要听听看,一个府台衙门的通判,逗引人家的媳妇与你通.奸,是个什么道理?”

  说到此节,她像是想到什么,怒目圆睁,“我这女儿,一向乖巧听话,在家里从来都是好好的,怎么跑到你这里来?不知道你使的什么手段,恐怕是你仗着威势,欺压逼迫她也未可知!你这是强.奸官妇!走走走、这就与我去见官!”

  “没有、没有的事啊!”连通判恨不能长出百只手一齐摆起来,唇上两撇八字须慌得乱跳。

  老太太业已起身拽住他的腕子,作势将他往外拉,“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敢做就要敢担当!你说没有,我女儿如何在你的房子里?不是你强.奸.她,就是你使计诓骗她!我可不是什么年轻姑娘,由得你骗!走,先去见我女婿,我女婿虽然官微人低,可在济南场面上,是出了命的刚直,也不怕事。他的老婆给你霸占了,就是拼了命,也要讨个公道!”

  连通判当下央求不迭,“哎唷我的老太太,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何必将事情闹大,闹出来,您女儿的名声也不好听,他们夫妻间也得生嫌隙,何苦来呢?”

  “嚯!难不成由得你欺负?”老太太回身,凛凛地叉起腰来,“为了点不要紧的名声吃哑巴亏,那不是我梦家人的脾气!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错看了我,姓连的,别说你就是个通判,再大的官我也见过,我也是有门有路的人,三言两语叫你辖制住,那就不是我梦荔!”

  “别别别,您老人家先消消气,我怎敢辖制您?凡事好商量,凡事好商量嘛。您先坐,先坐,吃口热茶。”

  连通判死活将老太太绊在榻上,系好衣裳,忙吩咐丫头上茶款待,在旁不住做小伏低赔笑脸,“这事情,总是我的不是,我鬼迷了心窍,我不是人!”

  说着,狠掴了自己两个耳光,腰板一弯再弯,“只求您老人家千万别吵嚷出去,您关上门来教训我,我绝不敢还一句嘴。”

  待丫头端茶进来,他亲自接了,奉到炕桌上,“最不可的是叫柳大人知道。您想,柳大人的脾气,还不把事情闹出来?我丢了官不要紧,伤了他们夫妻的情分,小姐日后在柳大人面前也难做人,岂不是害了小姐?只要保全了小姐,我这头,随您怎么处置。”

  老太太渐渐喘平了胸口,横一眼竖一眼地剜他,“倒不是怕什么我家女儿的脸面,依我说,我梦家虽然没个儿子,但我教导姑娘们,凡事敢作敢当,既做了,就该担当后果。再说,终归是对不住柳家呀。想我那亲家母,辛辛苦苦把个儿子拉扯大,好容易儿子做了官,竟还是叫你当官的欺负。我帮理不帮亲,我看不惯!要不是看你这副态度,气得我此刻就要去衙门报官!”

  连通判赶着再说了一筐软话。老太太歪着脑袋在榻上听着默着,隔定半晌,心不甘情不愿地摆摆袖,“得了得了,我姑且放你一码,不去报这个案。只说你如何弥补吧,我的女儿叫你欺负了去,我的女婿也叫你欺负了去,我们梦柳两家平白无故的都叫你欺负了。你不拿出个办法来,我是一万个不答应!”

  办法思来想去,无非是拿钱来补。连通判把一张踟蹰的笑脸凑到她眼皮底下,“我别的没有,钱还有两个,我看,我这里拿二千银子出来,您老太太以您的名目,私底下给柳家买办些东西,算是我赔罪。再给小姐置办些东西,也算我待小姐的一片心。”

  “两千?你当打发叫花子呢?”老太太鼻腔里哼出个冷笑,“你去打听打听,当初我梅卿出嫁,陪了多少嫁妆。这事情,没四千银子,了不了。”

  连通判此刻吓得蒙头蒙脑的,也顾不得思想,一咬牙,只得满口应承下来。老太太再又詈骂了他几句,适才纤腰款动,走到外间,朝梅卿冷瞥一眼,仿佛很是看不上的样子,“还坐在这里做什么?还坐不够?”

  这便领着梅卿要出门,连通判忙赶出来送,将那装花冠的匣子偷么塞到梅卿怀里。

  天还是那么阴绵绵的,随时要落雨的架势,那些浓灰的云一层叠一层,罩在人头顶,使人一抬眼,看见的只是灰蒙蒙的压抑,心胸一点开阔也没有。

  母女二人坐在马车内,只有老太太叽叽喳喳地在笑说:“四千银子,他说这两日凑齐,还到这房子里来拿。到时候你就别出面了,我自家来。我早就说,你别瞧姓连的做着通判,遇着这样的事,也断不敢声张。你没瞧他方才吓得,简直是丢了魂,哪还有个当官的样子。这些个酒囊饭袋,中看不中用。”

  梅卿眼圈还泛着红,干涸的泪痕在脸上,胭脂狼藉。细看那一张脸,像是东拼西凑的,一块白一块红,露着些本来的面目。她呐呐地说了句:“我在外间都听着的。”

  那些词她再熟悉不过了,谁说哪一句,谁该接哪一句,她闭上眼就能背得下来。方才在屋外听着,竟有些以假乱真的耻.辱之感。直到听见老太太将银子抬到了四千,那种耻辱才消减不少。

  什么也靠不住,连自己的感觉也未见得牢靠稳固,但银子的坚实是永不会变的。

  老太太还在耳根边上喁喁碎碎地嗤笑着连通判,像是铺天盖地的嗡嗡的烦恼。梅卿发着呆,具体什么也听不清。她把膝上的匣子揭开,手伸进去,触摸那顶金花冠。白玉是冷的,宝石是冷的,金子也是冷的。好在它永远是冷的,不会变。

  会变的,只有人与天。

  下晌落了雨,润物细无声。连通判经过个把时辰的冷静,再被这雨一浸,渐渐有些清醒过来。仔细回想方才那一局,怎么都觉着像是遭了个“仙人跳”。

  况且从前出入孟玉府上,席上常见梅卿与老太太,说话玩笑皆有些轻浮放.荡,绝不像正经妇人。谁家规规矩矩的小姐会在席上应酬男客呢?

  连通判倚在马车里一想,益发疑心是中了人的诡计。可此刻却骑虎难下了,叫人握着把柄在手,倘或真告诉柳朝如,柳朝如可是铁面无私,哪里会管中间这些尔虞我诈。再者,他们才是一家人,到头还是他吃亏。

  但四千银子不是小数目,他手上刚收的款子只得两千多,家里的银账又都是夫人管着,要凑齐四千,还得朝他夫人开口。几经犹豫,连通判当下回家,还是将此事说给了连太太听。

  连太太不知便罢,知道后怒不可遏。先由床滴溜溜掷来一柄小镜子,随着咣当一声支离破碎,人已从被窝里蹿将下来,浑身丰腴的肉跟着地动山摇,气势腾腾地揪住他的耳朵,“好你个贼囚的烂根!在外头包个粉头养个小的就罢了,竟敢偷人家的老婆!你个千刀砍万人砍的,索性大家一齐死了,今朝大家一齐死了作罢!”

  接着便是两个耳刮子扇到连通判面上,而后震天的泼骂。骂足了半个时辰,她跌回床上,掀开被子,在被窝里头靠枕坐着。

  连太太这两日有些不好,说是停住了食,大夫交代要少食少饮。她吃惯了的人,饿了三两顿就有些挺不住,总是恹恹没精神。

  这一闹,精神又耗了大半,在床上捂着胸口直哎唷,叫苦连天,“我不管!我没钱!你要死死你的去!有钱我也不给你糟践,你有本事嫖人家的老婆,就该拿出本事来同人家去打官司!我的老天爷,我的命怎的这样苦,嫁了个软.蛋似的男人,还要日日替他搽屁股……”

  一哭又是半日,比及日暮昏黄,连太太下床点灯,一回身,又变了副精明冷静的面孔,“你想得不错,依我看,这就是她们在耍诈。我娘家做买卖的,我自幼看着,什么手段没见过,能瞒得过我的眼去?四千两,还真敢张这个嘴。她要告让她告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看她真敢告!”

  连通判怕的就是这个,一张枯瘦的脸被蜡烛照得黄黄的,看着更苦了,“她要是真敢告呢?就算她不敢告到衙门里去,就是告诉了柳朝如,我也是吃不了兜着走。那个柳朝如你还不知道他?出了名的犟骨头。要是给他知道我偷了他的老婆,他可不管这里头的三七二十一,外头只拿我问罪,里头关上门怎么样,那是他自家的事情。”

  连太太迎面啐了他一口,拂裙坐在榻上来,沉着面色,“她也未必敢告诉柳朝如,你先别慌,等我想想。”

  要不说儿女是别人家的好,老婆还是自家的亲。果然如连通判所想的,告诉他夫人,尽管打他骂他,终归也是要帮他。

  依连太太的主意,过两日交接银子,她要亲自出马,试探试探梦家的底,总不能老老实实的就叫她们吓唬过去。连通判自然乐得丢开手,也应下她。银子嚜,终归要能省一点是一点。

  那头里老太太安安稳稳在家等银子,想着四千两这几日即要到手,不比田上收租子来得快?因此接连两日就有些神清气爽。

  这日近午,老太太笑嘻嘻吩咐潼山不要烧午饭,拿出二两银子,打发他往街上馆子里提些好饭好菜来。

  午晌柳朝如归家,见满案珍馐,又有现蒸的螃蟹,都不足为奇,最奇的是这一桌好饭好茶竟然都还未动用过。梅卿与老太太在榻上坐着,显然是在等他归家来一道吃。

  他绕着饭桌笑道:“谁过生日不成?还是提前摆中秋的筵席?”

  “都不是。”老太太洋洋地在榻上,将烟袋灭了挽起来搁下,起身朝案上过来,“你娘见你们日日那几样菜,就是嘴巴不嫌胃也嫌了,心疼你们,特意拿出银子来添些酒菜你们吃。梅卿,来,你早饭没吃,八成早饿了。”

  柳朝如望着她笑笑,落下座去,“好,既然是您款待,我就不客气了,正好有些饿。”

  梅卿见他那笑里有些打趣玩乐的成分。难得,他也会同女人玩笑。不知道背着她,他们到底玩笑了多少。她在心里轻蔑地哼了声,只得她自己听见。

  三个人围案齐坐,柳朝如的话比往时多一些,实则也多不到哪里去,但在梅卿耳朵里,却像是滔滔不绝地在讲述。讲些衙门里的趣事,不知在逗谁开心,态度也仿佛温和了许多。

  她暗里将二人窥着,那两人脸上又是寻常的颜色。她怀疑是她自己多心。可那怀疑,起始便不停,即便没根据。

  柳朝如先拆了只螃蟹,把蟹肉拨到梅卿碗里,睇了她一眼,“你这两日仿佛脸色不大好。”

  然而不等梅卿回话,他手上又忙起来,又拆得一只螃蟹,拨去老太太碗里,“您这两日倒像是高兴,是有什么好事,不想给我知道?”

  老太太横着眼笑,“女人家的事,你少过问。”

  “我不问我不问,快吃。”他笑着,半个后脑勺向着梅卿。梅卿几乎能想到他轻盈的语调后头,是怎样带着点纵意的笑脸,哪怕她并没见过。

  她先有一阵心酸,后头慢慢涨出一股气焰,抑下了酸楚。有什么可伤怀的?她也并不爱他,嫌他还嫌不及呢。她要维护她莫名的傲慢,所以从不低头,再生疑,也不过问。

  恰好此刻,听见院里有人扯高了嗓子喊话:“请问老太太在不在家?”

  潼山在廊底下招呼,“在呢,屋里正吃饭,您请进来坐。”

  片刻见是银莲走来,将一干丫头仆妇都撇在院外头,进门先向三人福身问安。老太太招呼她吃饭,她客气推脱着,拘谨地站在那里,半低着脸,略有些不自在。

  梅卿正好也不自在,索性借故走下饭桌来招呼她,“我吃好了,我们去娘屋里说话。娘,您吃好了过来。”

  两人绕廊往东厢,梅卿在廊下招呼她那丫头瀹茶。瞥见吴王靠上挨坐着四五个丫头婆子,都是些熟面孔,里头像是有从前伺候梦迢的,如今都伺候了银莲。梅卿一眼睃过,有些恍恍惚惚的物换星移之感,似乎过去了好多年,谁身上都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唯独她没有。

  她邀银莲在榻上坐,脸上半笑不笑的,还如从前一般,有些瞧不上银莲。倒也该瞧不上,即便她姐姐不在了,银莲还是没能与孟玉做个正头夫妻,她还是个小妾。

  这么一比较,梅卿这个县尊夫人,自然有几分自得,端着眼问银莲:“你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银莲还是有些怕她,些微低着脸:“我想着快节下了,想去拜见拜见太太。又恐怕冒冒失失的去,惹太太不高兴。太太如今住在董大人家中,往前的人和事,不一定想理会。因此想来求老太太,引我去见太太一面。”

  “我姐早不是孟家的太太了,你不要这样称呼她。给人家听见,又是不清不楚的。”梅卿迎头批她一句,益发有些志得意满。

  银莲忙抱歉改口,叫了“梦姑娘”。梅卿问她什么事要见梦迢,她又支支吾吾不开口。梅卿猜她是为孟玉的事情。近来也听柳朝如说过两句,仿佛孟玉给董墨翻了账,境况有些堪忧。

  她是乐得看人笑话的,也顾不得梦迢先前说下的推脱的话,一口应了下来,“正好我下晌得空,要去看我姐姐。你要是也得空,不妨跟着我去一趟。”

  银莲忙谢不迭,在屋里等着她去换衣裳梳妆,两人一齐坐的银莲的马车,领着四.五仆妇往清雨园去。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有憾生(一)

  苍烟晴丝, 纠葛不止。在太阳里的烟有了形状,一片一片地游动着。梦迢抬起手抓一抓, 把烟尘搅乱了, 正有些怅惘,就有一只大手顺着她的胳膊爬上来,裹住她的手。

  她顷刻又落在温热踏实的包围里, 枕畔回首,董墨也睡醒了, 对着她笑了笑, “我下晌还有事, 要出去一趟, 晚饭你自己吃。”

  他起身穿戴, 嗓音满是含混的慵意, “我一贯是不睡午觉的,陪你睡这一回, 骨头像睡散了架,反倒有些没精神。”

  梦迢坐起来噘嘴抱怨,“谁要你陪我睡的?”埋怨里却有些甜丝丝的, 嗓子也含糊不清, 猫儿撒娇一样。

  董墨套着袍子走回来, 落在床沿上, “陪你还陪出个错了?我原在榻上看书,听见你打呼噜,给我也听得犯了困。”

  “谁打呼噜?!”梦迢一霎睁圆了眼, 抵死不认, “你不要冤屈我, 我睡着了老实得很, 从没有动静的!”

  “你自己不知道?”董墨难置信地别她一眼,阖上眼学她,很轻,偶尔咂两下嘴,“和影子一模一样,你前世一定是个猫儿托生的。”

  梦迢有些臊,从来不晓得自己还会打呼噜。又怀疑他是故意编排她,使她难堪。她便照着他的后腰拧了一把,“一准是小影子打的,你听成是我。”

  董墨揽过她亲了下,“好,是它,我听岔了。我走了,晚饭不必等我,你吃你的。”

  梦迢下床送了他两步,到门前给西斜的太阳一照,骨酥身软,整个人有些飘飘绵绵的意态。她扶着门框,直望着他的背影渐渐嵌入洞门后的翠荫里,他穿着墨绿的袍子,像一条江河入海,彻底浸没在那些绿油油的颜色中,寻不见了。

  这一睡醒,屋里几个丫头便忙起来,有人随她到妆台重挽云髻,有人给她瀹茶端水。斜春也抱着幼女走进来,对着镜子笑了笑,“姑娘瞧谁来了。”

  让身出来,却是梅卿。梦迢刚装黛好,起身打量她,“你一个人来的?娘呢?”

  梅卿打着扇子,没所谓地侧身打量屋子,“娘没来,却不是一个人。”她要看看这屋子里又添什么好东西没有。

  梦迢来拉了她一把,“那你怎的想着来了?”

  梅卿一回身,翻了她一记白眼,“我来看看你,不行?”

  二人走到外间,才见银莲立在罩屏外,穿着桃粉对襟长衫,白底彩蝶穿花的绣裙。这才过去几个月呀,她有些发福了,从前的一把细腰如今向两边微微溢出一点,长衫给风一吹,贴在腰上就能瞧出来。

  脸也似乎圆了一圈,仿佛从前的羸弱在安稳的现世里泡烂了,渐褪一点弱骨之娇,却添了些许恬淡的风韵。要不是她脸上露出的一点迫切与慌乱,梦迢都要以为她的日子过得如神仙般逍遥。

  梦迢暗把梅卿斜一眼,当着人不好责备,只把银莲请在榻上坐,“好些时候不见了,这一向都还好?”

  银莲原本就有些怕她,如今站在她的地盘上,更是拘谨不安。但为了孟玉,不得不硬着头皮挪到榻上坐,“多谢姑娘费心记挂,一向都好。福团会站会爬了,还说要抱来给姑娘请安的,又怕小孩子吵闹,弄得姑娘耳根子不清静。姑娘好不好呢?”

  “托你的福。”梦迢猜着她兀突突的来访,必定是有事情说,只待茶果点心上齐,向斜春递了个眼色,打发了人出去。

  就连梅卿也跟着出去,在廊下坐着与斜春说话去。

  屋里剩得二人,梦迢闲呷一口茶,直言道:“你来寻我,是为什么事情吧?你只管说,不要拘束,我能帮则帮,帮不了也是没办法。总不好叫你口都不能开,白跑一趟。”

  银莲踟蹰少顷,眼皮一垂,有些难为情地把嘴皮子咬一咬,“我是为玉哥的事情来的。前些时候,玉哥忽然对我说,恐怕在官场上有些什么变故,告诉我说,要是出什么事,就带着孩子回云生巷里去居住。我虽然不懂官场上的事,可他这样讲,谁还猜不出来是有大事?他的性情您也知道,我也不敢多问他,只好来问问姑娘。”

  “问我?”梦迢淡淡笑着,在窗户投进来的一片晴波里,缥缈意远,“我哪能知道他们官场上的事情呢?你还真是问错了人。”

  “我听玉哥说起,是董大人在管这宗事……”银莲把脸一低,下定决心,又抬起来,“姑娘,我想既然是董大人管着玉哥这桩事,是好是歹,必然是董大人说了算。姑娘在董大人身边是说一不二的,求姑娘帮着说句话,求个情。”

  梦迢乔作大惊,“这些事我哪里好管呀?我自从到这里来,再不过问那些场面上的事情了,什么官呐爵的,我一概都不议论。章平也不喜欢我问这些事。再者,你替我想想呀,我与孟玉做过几年夫妻,为他的事我去求章平,章平怎么想?别说不答应,反倒惹出他一腔火出来。于孟大人,反而不利了。”

  银莲知道她这是推诿之词,既然来这一趟,又开了口,索性横下心来,一再央求,“姑娘,我也是犹豫了好些时候,才壮着胆子来向姑娘开这个口。姑娘不看别的,就看在福团的份上,帮着说句话吧!”

  梦迢实难搭腔,把面色硬一硬,端直了腰,“银莲,你前头帮过我一回,按理说,我该还你这个情。可这件事上,我实在没法子。”

  银莲顷刻泪如急雨,捉裙跪到梦迢跟前,“姑娘就帮帮忙,就看在与玉哥从前的情分上,也不费姑娘什么事,就是一句话。姑娘说了,成不成的,来世我都当牛做马报答姑娘!”

  一齐在孟家住了那些时候,银莲倒从没求过梦迢什么。梦迢垂眼看着她,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些眼泪,这股痴情。可见女人与女人也不一定是同病相怜。

  晓得她爱哭,哭得没了泪,自然就好了。梦迢也不去劝她,由得她哭,将一双幽静的眼瞥到了别处,只管冷心冷肺地说:“你这是强人所难,我一个妇人家,哪里管得了官场上的事。要如此,我不如索性做官去了好,还在这里坐着做什么?”

上一篇:和离后我选暴君

下一篇:君子怀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