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再枯荣
一切公与私纠葛缠绕起来,后者显得那么无足轻重,连董墨自己也觉得,很不足道,因此他也没再提起。
那后来也没再见过梦迢,也许见过,看得不真切。那日要乘船转道运河回京,在码头上,有一辆马车久久停在那里,驾车的小厮看着有些面熟,像是孟家的,又不能确定。
董墨正与柳朝如在船头上话别,来来往往的小厮丫头船上船下地归置东西,码头上也尽是人影,送人接人的,锦衣缁衣皆一簇一簇地在一个地方浮动着。挑担下货的力夫吭哧吭哧穿梭在人堆里,又这一堆那一堆的货物,热热闹闹的宏大场面里,董墨还是看见了那辆马车。
“你这一去,不知何日能再聚首了。”
柳朝如叹一声,董墨便敛回目光,妥善安排起济南的事,“自然有相见之时。楚沛派来审问盐引亏空的人就要到了,我想孟玉老早就有防备,都是叫盐运司的人与盐商往来,他在一应账目上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柳朝如没奈何地笑笑,“这回章弥少不得要吃个大亏了。”
“我也得个教训。”董墨惨淡一笑,迎着河风咳嗽几声,紧着郑重了面色,“就是新的盐运使到任,孟玉还是会推他出面跟这些盐商打交道。我看盐引上的亏空,姑且查不出他什么实证,只能从泰安州那头着手。”
柳朝如点着头,“你且放心,我自会与绍慵接洽,一有消息就给你去信。你这桩私情虽然在官中没受什么惩处,可我担心,你回家不好交代。你家里……”
“不过训斥我几句罢了。”董墨照旧凄冷地笑着,想到家中情景,那风便似刮骨,一条一条地朝他身上剔来。
他又复朝那辆马车望去,时下太阳光煌煌地照着,车帘内便能见一则绰绰的侧影,下巴仿佛尖了点,身段瘦了好些,犹似隔尘初月,照见断魂梅花。车角有一片湘色的裙角吹出来,澹然摇荡。
她大约是来了,却不肯下车来分辨一句。他心下说不出什么滋味,倒有些想笑,倥偬一年,恍然一场大梦,好笑的是他明知是一场梦,还甘愿心陷。又有些想哭,然而眼睛是干涸的,只感到一点酸胀的恨意。
直到启船,梦迢仍在车里半低着脸不吭一气地坐着,两只手安静地扣在腹前,像樽冷漠泥塑。
孟玉在身边坐着,握一握她的手,语气有些欣慰的松快,仿佛心里长久堵的一口气吁了出来,“他这一走,咱们往后的日子就太平了。”
梦迢照常低着脸不说话,其实不必这么严防死守,她也是无颜下去见董墨一面的。
被锁着的那两个月里,她攒了许多话想对董墨说,想告诉他她是为他才坚持着,也想告诉他她已为他抱定决心了。可那决心多么容易粉碎,自打那晚她没能坚持下去,那些动听话也就顷刻不能成立了。
落后回想起来,她那些话从前似乎也对别的男人讲过,再细细比对,她与董墨的相识,也是照着从前的模子,并没有一点特别的新意,她不过是在重复一个又一个阴谋。在假象里的真意,是经不住推敲的。
还真是她娘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爱是不可靠的。只不过估不到不可靠的是她自己的爱。
她对自己很是灰心,但为什么非要来这一趟?大概知道这是永别,心里自私的想来看他最后一眼。隔着哗然的码头,船动了起来,素白的高帆飐飐地鼓动,仿佛能听见扑哧扑哧的风,扑哧扑哧的浪,推着那闳崇的大船向着天涯远去了。
煌煌的太阳射进窗,穿透梦迢的心,使她有种骤然粉碎之感。
她挂起一贯清冷的唇角,“回家吧。”
这一笑,初雪坠地,又将尽一年。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少了点字数,明天补上~
第49章 万事非(九)
潮生潮落, 断送人老。董墨那里去,楚沛举荐来审理盐引亏空的人即到。正如孟玉所擘画, 董墨所预料, 此人先由南京急转回姓谢的盐商,重问供状。
那人不知何故,口风一变, 将孟玉摘得干干净净,只招人了章弥出来。章弥起先闹得不行, 一口咬定是与孟玉同谋, 后头渐渐也不知何故改口, 竟一力担待下来。
拿了供状, 钦官便将章弥收监在县衙大牢, 听后旨意发落。这日孟玉因公往县衙去了一趟, 趁势走去牢中探望这位老友。时隔一月多,章弥犹似老了百岁, 乱发斑白,须足三尺,坐在杌凳上, 仰天望着墙上一块小小洞窗。
窗里折进来一点阴郁的阳光, 飞满尘埃, 他滚着喉头沙哑地笑了两声, “孟大人,你我也不过是光中浮尘,早晚都有尘埃落定这一日。这一回你能躲过去, 下回可真是难说得很呐。”
孟玉剪着胳膊在栅栏外, 跟着瞧一眼那窗, 回以闲怡一笑, “人活着,不正是渡过这一个接一个的劫数嚜,下回再说下回的事。下回,说不准也能安稳渡过。我孟玉摸爬滚打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只深谙混俗和光,高瞻远瞩。”
此言引得章弥大笑起来,又渐渐止住,斜提起眼梢,“你只不过是比我舍得使银子罢了。可官场没有万年的太平,你今日靠使银子奉承成了楚沛的心腹,来日大厦倾颓,头一个砸到的就是你。”
孟玉并不反驳,将脚步悠闲地转着,“有舍才有得嘛,况且银子要使准在对的人身上,也得要有慧眼识珠的本事方可行。”
他毕身的本领里,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这一项,一步步地识得贵人,通达人情,才能平步青云。连梦迢也是他识出来的一颗明珠,帮了他许多忙。
想到此节,便有些心酸。可绕了一圈,梦迢还是安稳地在他身边,谁也没能将她夺去。他带着庆幸走出大牢外,恰逢一场玉雪玲珑,半似柳絮半如碎琼。
雪直下了一夜,几如月亮跌破了,天风吹得香零落,砸到尘世来,满是冰清碎片。天却不甚冷,翠柳围城,泉水氤氲,照旧是济南带着春意的冬天。
唯一的不妙,是梦迢仿佛变了些,自那场病愈后,脾气渐渐变得从前还难琢磨,简直是乖戾刻薄。从前还好个安静,如今一闹起来,时常嚷得满院鸡飞狗跳。
这日也不知为什么,在屋里掴一个婆子一巴掌。那耳光打得脆透千里,廊下一干仆妇皆是一惊,忙围在廊庑底下听觑道理。
但闻梦迢尖利的声音像阵刺骨冷风吹将出来,“我分明说了是要鸭毛阗的被子,我睡不惯鹅毛的,怎的还做了这鸭毛的来?呵,不晓得是你耳根子背,还是我说得不仔细。又或者,你的眼睛里没有我,因此才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那婆子捂着张浓脂艳粉的脸,眼怯怯地剔起来望梦迢两眼。要说梦迢从前厉害,却不爱在小事上计较,大家出些差错,也不过是打回去重做。如今也不知怎的,挑针拈线的小事也能引得她滔天的火气。
婆子心下好大个委屈,低着腰提起胆子回了句:“我记着太太说的是鹅毛,况且太太一向睡的鹅毛阗的被……”
不想“啪”一声,梦迢又掴在她另一边脸上。按说年长的婆子,年轻主子轻易不好打得,可梦迢竟是半点脸面也不留,冷提着嘴角,“要不这个太太让给你来做好了,我听你吩咐如何?我睡什么被子几时轮得到你来指点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抢白我。彩衣,叫了管家来,捆了她出去打十个板子。”
门外有个要好的管事婆子听见,忙进来劝,“太太快别生气,大雪天里,打十个板子恐怕太重了些,况且她又是上了年纪的人,哪里经得住?太太要是实在生气,罚她几个月钱不就得了?”
谁知梦迢落在榻上,捧起茶盅吹了口烟,“彩衣,吩咐管家,打二十个板子。再有人劝,就打三十,再劝,打四十。我孟府打死个下人算什么,不信哪个衙门敢来拿我。”
彩衣抱着胳膊欹在罩屏上歪着朝门外一干人笑,“劝呐,再来劝呐,谁劝连谁一块打!我看谁不怕疼。”
人人自危,谁还敢劝?纷纷低下脸去。赶上孟玉下衙归家,瞧见廊下围了这些人,轻呵了声,“都没事情做?闲在这里做什么?”
各自臊眉搭脸走开,孟玉跨进屋来,扑鼻一股呛人味道,屋里烟熏火燎。梦迢弱条条的背影罩在一阵烟雾缭绕里,穿着素面黑比甲,露着两截孔雀蓝的软绸宽袖,底下压着湖绿的百迭裙。脑后笼高的发髻上单戴着一朵绢堆的白海棠。
她半侧下颌背着光,有种阴冷的白,另一边耳朵却被光照得粉旭剔透,生着细细的绒毛。手上托着根鎏金烟杆,细细的,不及一尺长,翡翠的嘴,白铜的锅子,十分精致。显然是刚学着咂烟袋,抽一口便咳了两声,那声音尖尖细细的,像只麻雀濒死的抽搐。
孟玉也不由咳嗽两声,走去偎在她身边,拿她手上的烟袋,“不会就不要学了嚜,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梦迢横来一眼,夺了回来,“要你管我?你管得着么?我可不是你衙门里那些差官,凡事听你差遣,我吃你几个俸禄呀?总不至于嫁你一场,命也交在你手上了吧?”
她近来性情乖张,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两片嘴就是两片刀子,生怕钝了似的,句句直往人肚肠上割。
孟玉见她好似在生气,便笑摘了乌纱,又偎回来哄她,“谁又得罪了你?他不好你罚他就是了,犯不着自家生气。病才好多久,仔细又气出不好来。”
梦迢袅娜起身,坐到对面起,托着烟杆将胳膊肘撑在炕桌上,咂了一口烟,撅着嘴吐出一口浓烟。把冷薄的目光折到窗纱外头,看廊下那几个忙碌的影。
隔了会,兀突突地皱起眉,“我要搬间屋子住,这屋里简直住不得!一到夜里就发噩梦。睡也睡不好,第二天起来,脑袋昏昏重重的。”
太阳斜照着她的脸,比从前还白了几分,过于惨淡,她在腮上揉了层淡淡的胭脂,那胭脂浸在皮肤里,像凋落在水里的荷花瓣,总有一种枯败意味。
孟玉什么都答应她,自打董墨走后,他比从前还待她千依百顺,像是在补偿着什么。他点点头,歪着眼商议,“要过年了,等年后另外收拾出几间屋舍来,叫小的们将东西归置过去。”
“哪里还等得到年后?”梦迢乜了一眼,又转向窗上,“一刻也等不得,再在这屋里睡下去,只怕睡出一身的病!成日气也不顺,心也不顺的。”
“好好好,年前搬。你看哪间屋子好?”
梦迢眨眨眼,想起东园那头有处院子空着,洞门外种着几棵香樟树,洞门内有棵垂丝海棠,勉强合她的意,便道:“我看东园那头的远浦居不错,也不必怎样收拾,只把屋子扫洗扫洗,摆上家私,将我的东西归置过去就得。”
“东园?”如今孟玉升调布政司参政的旨意年前就要到,官居至此,家中也再不要女眷酬客了。可来客还是在东园那头设宴招待,总有些吵闹。
况且在那头有好些不堪记忆,孟玉是不大喜欢的,于是眉心暗结,“那头吵。西园这边还有好几处空屋子,在这边拣一处搬过去就是了。况且东园那头已经分派给了娘住,梅卿眼下又不回家去,也在这里住着,又去跟她们挤什么?”
梦迢哪里管这些,将嘴向上抿一抿,欠身在榻围子上磕了磕烟袋,抬起媚冶的眼,“她们是我的娘与妹妹,挤一挤又有什么啦?那么大个园子,我也挤不着她们。噢,未必我的家里,我还得给外人让位置,有这样的道理?你舍不得西园就常睡在银莲房里好了,又不是非要叫你跟我一处睡。”
孟玉怕引得她更不高兴,忙改口,“好好好,东园,就搬去远浦居,一会就吩咐管家领人收拾出来。”
梦迢接着将眼别到窗上,温吞吞地咂她的烟。孟玉想了想,提起桩喜事来哄她,“我升调布政司参政的一干文书马上就要到了。”
“恭喜。”梦迢半讥半笑地乜来一眼。
这一眼像生了锈的钉子似的扎进孟玉心里,是如他的高升是什么十分可耻的事情。其实是他多心,梦迢多半都是这样懒讥懒讽的笑意,并不让人欢喜。
梦迢珊珊下了榻,理了理襟口招呼彩衣,“彩衣,陪我到园中逛逛去。”
彩衣应声出来,孟玉也忙站起来,“在化雪,园里冷得很,在屋里坐着不暖和?”
又招得梦迢拉下脸詈骂,“我出去逛逛也要你管么?你索性将我栓起来好了!嚯,升了官了愈发不得了起来,竟然连这点子小事都管起来了,只怕皇帝老爷也没你的手伸得长!”
“我不是管你,我是关怀你,这样冷的天,给风一吹,又病起来……”
“病不死我!有人巴不得我死,我却偏不死。要嫌我病起来累赘,就下点药药死我好了。”
言讫乜兮兮转身,领着彩衣一径出去。梦迢也不是时时如此,偶尔还有些往昔清丽娴雅的影子。譬如眼下,与彩衣走到园中来,移山换水地逛着,满着步子,在池边寻一块稍平坦的矮石坐着,托着腮发呆。
身后石榴树上有一片残雪,压得枝梢略低,给太阳照着,一滴一滴化成水砸在梦迢肩膀上,她也没发觉。
彩衣上来拽她,“太太往边上坐一些,这里滴水呢。”
梦迢斜仰了头一望,又将那枯枝望住,继而发呆。脑子里也没有具体在想什么,她时下没有想要去认真琢磨的事情,好像一件也不值当搁在头脑里打转。
倒有一件想忘的,然而老天爷就这样与人作对,越想忘记的,越是记得。她每日想起来要忘,如同是把这件事拣起来又巩固了一遍,记得又更牢实了些。
那片残雪挂在枝头,消融成水,砸进池子里,泛起一圈圈涟漪。涟漪翻一翻,翻成浪涛,在天南地北的长河中,扑哧扑哧拍着船板。
越往北行,越是风寒天冻,有时候河上结冰,董墨的船不得不泊岸两日,等冰破了再启程。董墨下船来走走,岸上风雪连天,不见一点人烟,白茫茫的,风四下邅廻,呜咽得犹如走兽的叫声,又像是在他胸腔里迂回。
如此走走停停,竟然年关前夕才到北京。街上灯市早开,一溜要开到元夕才罢。但见闳崇楼宇,富丽堂皇,塔焰灯火,争辉交映。街谈巷议,爆竹嬉声,百戏杂耍,车马阗咽。
府中亦是笙乐袅袅,欢声隐隐,按往年惯例,年前两日便开了戏饮宴亲朋,几个班子每日午晌开戏,轮着直唱到元夕后才得散。
董墨先往老太爷房里拜见,小厮说阖家皆在后头大厅上听戏,跑去禀报,落后一会回来,尴尬着脸色打拱,“三爷,老太爷吩咐,叫您在这里跪着,等他训话。”
他在兄弟姊妹里排行第三,府里称三爷,无论如何在排名上是有个名分的。他颔了颔首,解了斗篷递与小厮,膝慢落着跪在廊下。
时值一更天,风紧雪重,小厮眼看不过,去笼了个火盆来搁在跟前,搓着手跺着脚,“三爷回来吃过晚饭没有?”
“下船时找了家酒楼用过了些。”
小厮蹲下来在偎着火盆烤手,低着声议论,“告诉三爷一声,您在济南的事被参到朝里,老太爷生了好大的气。大老爷还在老太爷跟前抱怨,说什么,‘我们董家出了个这么败坏门风的东西,往后在朝中还有何颜面见人?’况且吩咐您到济南去办的事没办妥,老太爷更有气生了,在家躲了好几日的病没去内阁。”
董墨斜剔起眼,牵动着嘴笑笑,“我在济南的私事,皇上有意顾着朝臣体面不宣扬,怎么会带累大老爷在朝中无颜见人?”
“还说呢。”小厮舔舔冻裂的嘴皮子,搭过脑袋来,“大爷,恨不得给您满世界宣扬去!那日在凤香楼请客吃酒,也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趁着酒意,将您的事都挥洒了出来。现如今满北京城谁不知道?他,是给您招笑话呢。您可留点神,老太爷老太太跟前他也没少煽风点火。”
世家大族就有这点不好,人口繁杂,无事时谁也想不起董墨,但倘或他有一点半点不好,那些眼睛就都搁到他身上来了,要在他身上寻出更多的不好,以此颠覆他靠一己之力闯荡出来的一片天地。
他同家中别的兄弟不一样,四个兄弟皆是靠家中之势在各衙门讨的差使,身无大才,终是不高不低地闲混着。
他是堂堂正正的科举进士出身,走的是脚踏实地之路,二十来岁连番举功,从默默无闻升到了三品都察院副都御史,跻身于那些老态龙钟的大人之列。
这迥不与人的仕途之顺达难免招人嫉妒,最妒他的,自然是他那位长兄。老太爷倒还好,不至于苛待他,也并不优待谁,他官做得久了,一贯的策略是谁有用便用谁,不惨半点私情。
如今董墨在济南失利,老爷子在楚沛面前跌了脸面,又觉董墨是个无用之人,自然有气,生等着董墨在廊下跪到三更天,他才蹒着步子姗姗过来。
来也板着脸,叫两个丫头搀扶着,稍稍提了提拐杖,转进屋去,“进来说话。”
董墨那双膝盖不知是跪的还是冻的,早麻木得拔不起来。守着的那小厮搀了一把,送他进屋,又出来阖上了门。
老太爷陷坐在书案后头,佝偻着背,微乜他一眼,“你倒还有脸回家,董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我在内阁周旋着派你到济南是去做什么的,只怕你乐得忘在脑后了。”
“不敢忘。”董墨膝盖有些打颤,强稳着躬腰作揖,“我原本也以为可以趁济南的盐务亏空,将楚沛拉下马,可如今看来,在皇上那里,楚沛还可用。皇上……”
话音未落,老太爷的拐杖便连番敲地,“分明是你无用!”
其实失利的缘故他晓得,只是总不能怪到皇上头上去,也不好自悔自己急功近利,只好一味推到董墨身上,“你还敢分辨,你与那个什么女人的事情都给人家参到皇上面前去了!一个女人,你是没吃过没见过?饿狗似的着了人家的道,你还有脸跟我说什么‘楚沛可用’!我看是你不堪用!满朝文武,竟皆赶不上个谄臣奸佞,简直是江山之大不幸!我董家这么多子弟,却无一可造之材,也是我董门之大不幸!”
上头尽管口舌如剑骂着,底下董墨心里却是冰冻麻木的,连身子也彻骨冰冷。从济南启程时病还未愈,一路又风霜雨雪,到家跪这两个时辰,更觉头痛欲裂,一副身子轻微打晃,只得攥紧了拳头硬撑着。
老太爷发了一腔火,目光冷射过来,“你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