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再枯荣
梦迢被他看得脸益发红了,忙向窗户转脸,“你只管看着我做什么?”
他忽然将两手撑在炕桌上,欠起身,偏着脸追她眼,“我真想亲亲你,不知算不算冒犯?”
梦迢斜他一眼,想不到他的眼就悬在脸畔,她发窘地忙转回窗上去,把双膝抱着,简直不知怎样答好。
他把问题抛给她,叫人左右为难,说好像有些没廉耻不矜持,说不好……心里又不是这样想。只好闭口不言,把脸埋进双臂里去,心却砰砰地等着。
董墨似乎也还等待着她的答案,热滚滚的呼吸始终萦在她耳畔,渐渐吐纳得有些发急。梦迢整只耳廓被熏红了,他像在急促地说着情话,隔着一扇窗,只有他唇动的影,字字句句都得凭她去猜。
最终猜得不耐烦,她又抬起头。董墨却端回身去,那双眼趿驰撩逗地含笑。梦迢恶狠狠剜他一眼,拾起桌上的一柄纨扇向他掷去!
扇子滴溜溜打着转,正中董墨额角。他也不生气,反而轻浮地拾起扇递来,“怎么又怄起来?你没答应,我哪里敢亲。”
“头两回我也没答应!”
“是么?”他勾着唇角一笑,“那是我失礼,过已过去了,这会就别追我的罪了,好么?”
更是将梦迢怄得不清!立足下榻,说是去厨房端点心,经过时抬着下巴颏朝他靴上狠狠踩了一脚。
她躲到厨房里,端着点心碟子不肯出去,倚在门上望那棵蓊薆的槐树,结着满树白花,风吹漫天碎玉,她也寄希望于这风,将心跳吹平,将脸上红云吹散,将徒生的一点快乐吹冷。
落后几日,董墨果然不来了。梦迢抽出空与老太太料理梅卿出阁的最后事宜。孟玉那头忙定运盐的事,也在家帮了两日忙。
闲暇时还与梦迢说起:“我近日往盐运司去,与一个年轻主簿多说了几句话。我看他不错,正好将玉莲许给他,已经说定了,梅卿一去,接而便打发玉莲去。”
梦迢正瞧席面的菜品单子,眼也没抬,“你瞧着好就对姨娘去说,又不是我的妹子,我只要你早早打发她出去,至于嫁给猪马牛羊,都与我不相干。”
一早便与银莲知会过,急虽急了些,可银莲心里计较自己已不是正经主子,她妹子愈加没大立场在这府里长住,如今得了门可靠的亲事,早去倒安心。于是已与孟玉说定。
孟玉在榻上支着腿吃茶,炕桌摆着一瓯新出的葡萄,他掐一颗扔进嘴里,“她自然是高兴的。这里告诉你,是想问问你,她妹子嫁人,陪她多少东西合适?”
这时梦迢才放下帖搭他的话,“你做人姐夫的想陪多少呢?”
“要我说……”孟玉慢吞吞地咽喉头,只怕说多了梦迢不高兴,“小妾的娘家人也不算自家人,我陪她百把银子也就够了,你说呢?”
梦迢凝眉思索一会,却笑了,“我看这些闲杂事你就别操心了,你忙你外头的事情去。要信得过我,她妹子出嫁的事也交给我办。”
这话不日便传到那玉莲耳朵里,她跟着她姐住在一个院内,心知不是这家的人,只求姐姐享了荣华富贵,她也跟着沾光抬了身份。如今果然如愿,定了个盐运司的主簿,虽是不入流,也是在官场混迹,总是高人一等。
进一步便愁嫁妆,如今听见老爷不管了,一并都交给了太太,她少不得忧心,趁着午饭向银莲打听,“姐,你说太太能陪我多少?你瞧见梅姑娘的嫁妆单子没有?又是上好的家私、又是好些头面首饰,又是现银子,加起来没有五千也有三两千银子呢!不知到我头上,能有多少。”
银莲叫丫头收了残桌,拉着她到榻上低声劝,“梅姑娘是太太的妹子,不是咱们能比的。你不要想她那样的排面,只想比从前好就是了。我这里攒了有一百来两银子,都给你带去,太太张罗,少不得也有个一二百,这些就是咱们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了。”
斗转星移了,成日山珍海味穿罗着锦的,也把玉莲的胃口养大起来,听见二三百,还闷闷不乐,“一二百……太太总不会偏心到这地步,她妹子出阁好几千,你的妹子出阁一二百,也太不公了些。况且那也不是她亲妹子,不过是个养女……”
闻言,银莲端起腰,拿出两分当姐姐的威势,“你这话可讲道理啊?太太是太太,我是妾,充其量只是半个主子,如何与太太比?梅姑娘就不是亲生,也是老太太一手养大的,老太太当她亲女儿,太太拿她当亲妹子,容得咱们在这里议论她的不好?你快少替我惹些是非吧。况且自打进了府里,太太一不曾刁难我们,二不曾亏待我们,成日送料子吃食,每月的份例给的并不少。玉莲,人要晓得知足呀。”
玉莲是半句话也听不进,赶上次日小厮送梅卿的嫁妆去柳家,她就守在梅卿院外看,一件一件地细数,心里益发深重期盼。
正巧梦迢吩咐着管家出来,迎面瞧见她,循着她的眼将那些髹红箱笼看一眼,走到她面前去和蔼地笑,“你的好事也要近了,还急着来瞧梅卿的好事?羡慕她?没什么好羡慕的,过些日子就轮到你了。”
玉莲忙福身请安,胀得满面通红。落后踟蹰一瞬,凑到梦迢眼皮底下,堆着殷切的笑脸,“我没有父母,姐姐又是个软脾气,一切全靠太太费心张罗。只盼着太太怜惜,多心疼心疼我。”
这日太阳分外刺眼,梦迢举着一柄海棠绢扇遮在额上,“你倒比你姐姐能说会道,你姐姐一味的怕我,也不知她怕我什么,我难道还不够和善的?倒是你,比她会出头,性子比她强。”
她站在门前的石蹬上,比玉莲高出一个头,看玉莲时,总是斜睨着眼,唇角冷峭地勾着。
因此玉莲听她这话,也拿不准是褒是贬,心里怙惙,脸上陪笑,“我们姊妹没了父母,俗话说长姐如母,我一生原本都凭着姐姐。如今姐姐既跟了老爷,别说姐姐,就连我,也就全仰仗老爷太太了。”
梦迢慢洋洋地笑一声,“我既然答应老爷揽了你的事,就不能亏待了你。你虽不是我的妹妹,也是从我家里出去,就不为你,也要顾着家门的体面。回去安生等着吧,等我忙过了梅卿的事,把嫁妆单子拟定了给你们瞧。”
言讫,她将额上的扇翩然掣下来,在空中划了条漫不经心的弧线,腰肢懒懒地搦动着,往路上去了。
不日梅卿成婚,府里闹起来,一干招待的宴厅席面皆设在东园那头,满济南差不多的人都来了一趟,照例是老太太与梦迢款待女眷,孟玉在前头招呼男客。
一时丝竹管弦,锣鼓笙乐无所不有。兰堂光暖困金钗,梅卿梳妆好了独在屋里坐等,隔着窗户,那些热闹仿佛天外之音,昨日还是席中人,今番全不与她相干了。
她只静候着崭新的日子,穷是穷些,可看柳朝如的品行,那日子就算不是金樽玉盏,也是绿盖舞风,恬静和美的。
偏这时听见个男人声音,像个金锤砸在梦上,将好好个憧憬砸出条裂缝。梅卿赶到外间一瞧,可不就是章弥,怎么跑到新娘子屋里来?梅卿将引他进来的个小丫头狠狠剜了一眼!
章弥却笑,“不要怪她,是我叫她引着来的,问过你姐夫了,你这里没外人,不妨事。”
梅卿心里虽不高兴,可奈何他送她不少陪嫁东西,也就勉强应酬,吩咐丫头,“瀹盅茶来。”
章弥摆摆手,坐也不坐,只等丫头出去,他围着梅卿打量她那身锦绣繁荣的大红通袖袍,啧啧称赞,“很是有些新娘子的模样嘛,别说,这一身打扮比往常,又有些滋味。”
梅卿瞥了眼他那双淌着涎液的眼睛,往边上让了半步。他察觉,剪起两条胳膊吭哧吭哧笑,“你瞧你瞧,丫头,我不过是来送一送你,你瞧你这样子,恨不得立刻就跳出我的眼皮外。怕什么?我不是白来地……”
说话乐呵呵地掏了张二百两的宝钞提溜在她眼前,“前头给你那些,只怕你家老太太昧了你的去,这个你悄悄拿着,就是嫁了人,咱们也终归算一家人,我还能不想着你?往后在夫家受了气,也尽可来找我,我这把老骨头虽没什么天大的本事,银子还有两个,总不会亏待了老相好。”
这箧话讲得极为轻浮,梅卿隔着悬空的宝钞看他的眼,里头也含着些色.眯.眯的轻蔑。
可她纵然千般厌恨这些人,与银子却是没仇的。她抬手抽了宝钞,奉上个笑脸,“谢您老的好意。”
章弥拈着须笑了声,目光更有些飘飘荡荡的霪意,像条细细的蛇,往梅卿密封的圆襟口钻了一会。
钻不进去,他便抬脚走了,“往后遇到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梅卿心里只骂他是做梦!她立志要做个踏实良妇,如今心愿已尽,仿佛脱胎换骨,从前的龌龊,是半点也不想再去瓜葛!
但一个人想完完全全摒弃从前,是不大可能的,她厌嫌且不耐烦的眼色在拜别父母这一章程上,终于也有了丝柔软的松动。
上首坐着老太太与孟玉,梦迢不便与柳朝如打照面,送妹子出阁的差使自然落到了孟玉身上。他在上头不痛不痒地坐着,说了两句场面话。梅卿也不冷不淡地应着,全无一点不舍。
然而当目光落到老太太身上,心里却不知怎的,倏然有些悲伤。她不是她生的,也切实是被她利用一场,可检算世间,她的确只有这两个不亲不疏的亲人。要说不恨是假的,可这恨里,似乎总萦绊着一缕难琢磨的爱。
今日这爱浮上来,令她看老太太,又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怜悯,仿佛她是由泥坑里跳出去了,回头再看那些与她曾同涉一段风雨之人,那些人淋得落汤鸡似的,裙上拖着泥泞,她站在屋檐底下,充满一份不能再同悲同哀的同情。
她往前一步,身上佩环叮当,去握了握老太太裙上的手,“娘,女儿去了。”
老太太不知哪里来的不自在,手上像陡然间落了滴滚烫的水,连心也被烫紧了几番。她笑着把眼别开,对着旁人笑,“这丫头……”
声音已有两分咽梗,她唯恐给人听出来,忙把手抽了出去。可又像舍不得似的,没敢挪开,掩着袖,握了握梅卿的手,“快去吧。”
柳朝如也跟着上前拜了拜,把她眼梢一点泪光暗窥了窥,领着梅卿去了。
这厢上了花轿,几经颠簸,片刻就将梅卿心里那点离情别绪颠散。她竖着耳朵听,只听见几串零散的炮仗响,后起的喜锣欢鼓也不如想象中喧嚣,细细辨别,连市井里的议论声也似乎并不怎样沸腾。
撩开帘缝瞧一眼,队伍一眼就望到了头,哪里比当年孟玉迎娶梦迢的阵仗。她心里很有些失落,稍刻又宽慰自己,自然比不得,当年孟玉迎梦迢,不过是迎她进一个金银污秽同筑的窝。
而她是不一样的,她是摆脱那些混沌不堪,朝个干净世界里爬去。干净世界嘛,自然冷清些。
花轿抬到柳家小院门前,倒热闹,一班人围来瞧新娘子,梅卿隔着盖头感受那些好奇艳羡的目光,心里重又提起两分得意满足。
柳朝如将她送进屋里,便出来陪客。满院里最体面风光的客人自然是董墨,此刻却清清静静地坐在那里。满院□□品的小官不认得他,见他态度冷淡,眉目疏离,也懒得来招呼,他也乐得自在。
柳朝如将他拉到廊下,避着人与他敬酒,“知道你不爱应酬,贺也贺过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你先回去吧,过两日我再设宴独请你。”
董墨将院内鼎沸人群睃一眼,敛了敛眼色里的不耐烦,笑着,“你的大喜之日,我怎好先行离席?”
“收起这些客套话吧,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套车来的?小厮呢?”
“走来的,仍旧走回去。”董墨作揖告辞,走出去两步,倏地折返回来,“迎亲拜别父母,必然是见过孟府台了?”
柳朝如以为他是问公事,笑道:“不是刚出了一批盐?就坐等着收银子了,面上自然带着喜气。一贯的稳势,与我说了几句,转来转去都是些场面话,既不深也不浅,规规整整的一副连襟态度。”
董墨淡淡颔首,在踟蹰中沉默了一会,眼皮不经意地轻掀,“他那位‘济南第一美貌’的夫人呢?果然是第一美貌?”
“没见到。听说为了打发小姐出阁,一连忙了许多日,累倒了,休养着。”
恰逢几个进士过来,玩笑着拉扯柳朝如,“快快快新郎官,只顾躲在这里做什么?!快,大家拉他席上去,灌他的酒!”
在这样的日子,连柳朝如也得“入俗”地装出满面喜气,廊头灯笼,窗上红花,哪个不是满面欢喜?唯独董墨萧瑟地一转身,一径让出门去。
走到街上来,才发觉檀色的道袍上还粘带着几片炮仗碎屑,衣袂、肩头、袖口,七零八落的。他弹一弹,在袖上拈起一片,步子走得沉重缓慢。
他忽然感到手心里沉甸甸的,落眼一看,哪里是什么碎纸红屑,分明是他的心碎了一块在那里,沾血带肉的,给他托着,补是补不回腔子里去了,丢也没处丢,只得这么难堪地托着。
渐渐日薄崦嵫,涌动的长街乍起一阵风,簌簌清香雨,满城烟絮乱。
作者有话说:
梦迢:美人计的精髓在于,明明露了许多马脚,但对方会主动替你遮掩上。
董墨:不见得你多高明,是我肯自欺。
第38章 多病骨(八)
每到这时节, 济南便柳絮成灾,千丝万缕随风入, 犹胜千头万绪无从理, 扫又除不尽。
月升了,浅淡地照着满院残席,使得柳家这一处小庭, 愈发狼藉。
梅卿在屋里坐着,听见外头叮叮咣咣收拾碗碟的声音。多年没听见过了, 这几年, 她只负责盛宴时惊艳四座, 油腥不曾沾污半点裙, 此刻竟然说不清, 那种花团锦簇的不堪与这种粗鄙简陋的不堪, 哪一种更不堪些。
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是有些失望的, 尽管一早知道柳朝如穷,但她毕竟离穷远了许多年,一时想不起那种滋味。这时近近聆听那些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简直有些手足无措。
她从前所想的柳朝如之穷困, 无非霜染薄衫, 风袭瘦梅, 总是带着诗月的绮丽。可蜡炬一个轻颤,柳朝如打帘子进来,卷进来一阵风, 风里分明带着陈年木头的霉味儿。
见她立在窗下, 他只瞟了她一眼, 一径走到案上倒了盅茶吃, “抱歉,叫你久等。”
他早摘了乌纱,只穿一件鲜红锦绣圆领袍,襟口给酒水打湿了些,淋淋漓漓的,给蜡烛照出深浅不一的颜色。梅卿回首看,从他身上看到脸上,美梦一霎又全。他好歹是个当官的,又年轻,相貌又好,只要肯改一改从前那迂腐的固执,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如此思想,便红裙曼动,轻步过去,“院子里收拾的是些什么人?是家里的仆从么?”
柳朝如朝窗户上淡瞥一眼,“他们是章平家中借调过来帮忙的下人,收拾了这里仍旧回去。我这里只得一个小厮,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他。”
没几个下人使唤,梅卿面上显得有些为难,又将这屋子打量一圈,顿觉房梁底揿,窗户四闭,有些闷。
就连柳朝如也似乎不爱讲话,在一旁连吃了几盅茶。梅卿摘下花冠,低着眼等。她并非什么未经人事的小姐,因此这等待里含着些赌气的成分,甚至压了羞怯的期待一头。半晌还不闻他有话讲,她忽然挂住脸,也给自己倒了盅冷茶。
比及院里收拾完了,潼山隔着窗户禀,“老爷,董大人家的人要回去了。”
“你送一送。”
不一时便听见院中关门,窗纱上模糊的灯影一点一点熄尽,独剩一盏浩大的月亮凄然地亮着。
屋里清寂得仿佛没有人,几支红烛烧了一半,还在烧着,烧出一股黑秋秋的烟。也许是这烟,也许是花冠箍得梅卿脑仁疼,梅卿又觉得,此夜离她的想象相差甚远。
“睡吧。”柳朝如仿佛是经过了一番斗争,有些沉重地拔座起身,四面将蜡烛吹灭,借着一缕月光朝梅卿伸出手。
梅卿也把手交给他,他们走到帐中。月光像瓦上的薄霜,冷冷的照着白的交错的两张脸。红得发黑的被子裹着他们,柳朝如伏在上头,律节几乎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变化,声音也十分有礼,只有一点呼吸稍稍紊.乱,“疼不疼?”
梅卿轻蹙翠黛,疼是疼的,但并不锥心。她心里波澜未惊,像执行公事似的将手臂攀住他的脖子,如此之近,灵魂却仍旧不相识。
她客套地在枕上遥遥头,用不着像跟章弥那起人在一起时刻意去讨好,也不必装模作样的掉眼泪,也没法带着满腔爱意全情投入。他们毕竟不相熟,他安静得,连她身不由己的几声呜咽,也令她自己有些尴尬。
月光白得凄荒,落在枕上。柳朝如也如执办公务,只把脸悬在她的脸畔,埋头在乏味的行动中等,终于到达,身.体和心却全然是不同步调,他的心也始终很平坦,看着枕上模糊不清的绣纹,也是一片凄荒。
一场新婚,各有心事,几处难眠。
连银莲也像攒了千头万绪,僝僽眉间,斜欹窗畔。一眼望去,云暗天低,洞门外还张灯结彩来不及撤下,白日的喜气未散,蔓延到寂静的夜里来,荒诞寂寥。
为了梅卿的婚事,她与孟玉整四五日的功夫未碰过面,去请安,正头夫妻俩皆是忙得没功夫见她。她只好冷清清回来,不敢四处去添乱,只与她妹子闲说几句话,不想又招得满腹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