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难逃 第120章

作者:云闲风轻 标签: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美则美矣,美到极致,却也是他们消逝之时。

  他垂下头,胸口慢慢涌来一股剧痛,他剧烈地咳嗽着,痛到表情扭曲,用帕子颤抖地捂着唇,巷口的吉祥等人见状赶紧来扶。

  魏玹挥开众人,转过身去。

  帕子拿开,微弱的灯光之下,帕子上赫然是一片漆黑的血渍。

  他神情淡淡地,将染了血的帕子收入袖中。

  作者有话说:

  狗子即将小命不保,我觉着我快把狗子写成筛子了。。

第83章

  七月初八, 七夕第二日, 晨起后一刻。

  以往每日早晨的这个点魏玹都会雷打不动地过来,今日却不知为何,一直到了下晌都没见他半个人影。

  “这齐王世子怎也不过来了?”崔夫人问。

  沈漪漪给安安做衣服,闻言便道:“可能已经离开了吧。”

  崔夫人叹了口气。

  沈漪漪放下手中针线, “表哥准备何时回长安?”

  春闱在乡试的第二年, 本朝规定乡试每两年一次,今年正巧又是大比之年, 明年二月里表哥就可以参加春闱,继续考试了。

  崔夫人顿了一下, 低声道:“我再劝劝他,还要缝制冬衣,估摸着要再准备几日罢。”

  沈漪漪应了声, 等崔夫人离开,她给了小翠一把钱, 因不便再替崔桓玉做衣物, 便让小翠去外面寻曹娘子帮忙购置些新的马匹和衣物。

  第二日过去了。

  第三日,魏玹也未曾过来。

  小翠抱回新衣服来,私下跟沈漪漪说,隔壁的人家似乎还未搬走,她今日出去的时候仿佛看见有几位大夫手中捧着药箱急匆匆地进去,像是要给人看病。

  沈漪漪微微蹙眉, 却也未曾多想。

  ……

  一匹快马停在门口。

  “郭奉御, 您可算来了!”府内,吉祥匆匆迎出来, 与纪乾两人架着骑马骑得没日没夜的郭奉御便直往屋子里去。

  郭奉御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极为刺鼻的药味, 见那床榻之上的男子面色苍白孱弱,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呼吸低微。

  再一摸心脉,大惊,心想这毒当真霸道,不毒发则已,一旦发作,不过短短半年竟已深入骨髓……

  郭奉御神情严肃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临出发前我明明给了世子五枚解毒丸,这毒乃是慢性毒,怎可能不过短短半年便……便到了这般地步!”

  吉祥叹道:“郭奉御,战场之上那都是拼命,每次冲锋陷阵世子都是走在最前头的那一个,世子一共中两箭两刀,已是极为仔细小心,其中一刀,乃是突厥的阿史那延力所伤,倘若不是世子当时身着软甲,只怕早已命丧当场!”

  日夜劳心,身受重伤,又连夜赶路从幽州赶来苏州,这些都加重了毒发。

  更何况伤心伤情,缺了其中一个以魏玹的身体素质都不可能这么快倒下。

  郭奉御神情复杂,“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带来了两丸药递给吉祥,“和水服下,可保半条命,再撑半年。”

  “那半年之后呢?!”吉祥大惊失色。

  郭奉御摇摇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虽懂毒,然而此毒乃西域奇毒,我并不懂如何解。”

  正说着,魏玹醒了过来,皱眉看向郭奉御。

  郭奉御忙上前解释道:“臣奉陛下之命,陛下身子已无大恙,听说世子班师来了苏州,先前又被延力重伤,特命老臣过来给世子送药!”

  魏玹被延力戳中的那一刀虽没伤及要害,但他的身体却因断肠之毒到达了极限,这才昏死过去。

  陈穆拼着性命杀出重围将他背了出去,两人掉进汾水之中,又在下游被寻来的薛丞将军所救。

  服下解毒丸后过了近十日才彻底苏醒过来,但因病情过重,一时不能下床。

  此时魏玹才知,原来延力也受了重伤,那拼死一搏,他砍掉了延力的胳膊,延力的伤情严重程度不亚于他,因此暂且退了兵。

  幽州城之围解了,然魏玹思量之后,决定不如将计就计,延力对他恨之入骨,是条极有血性的汉子,即使传闻说他魏玹死了,他也必定要再来围攻幽州,报断臂之仇。

  于是他任由传闻发酵,等自己的病情好些之后,立刻派心腹去往回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回纥可汗退兵。

  再令陈穆乔装改扮,暗中来到突厥,重金贿赂了归仁可汗的肱股之臣也内。

  也内素日便与延力不和,再加上归仁并非完全臣服延力,不过是仗着延力的兵权上位,实则韬光养晦,如今延力在前线身受重伤,正是归仁除去延力势力之际,也内三言两语,归仁怎可能放任延力继续坐大,很快便下令以延力重伤为由命延力退兵。

  延力没了一条臂膀后本就性情暴躁,帐内的归仁一党又不断讥讽他技不如人,打了半年都拿不下幽州,延力气极之下开始大肆屠杀归仁派来的这些党羽与监军,一时突厥内部大乱。

  魏玹趁着这个时机,突袭汾水北岸,再加上秦将军带来的玄甲军旧部,魏玹简直如虎添翼,彻底击败延力。

  延力主力几乎全军覆没,再没了要挟归仁的底气,回到王帐之后,突厥内部必定又是一场动乱,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此一来短时间之内,突厥将再无侵犯大周的气力。

  与此同时圣人那厢,清醒过后魏玹就迅速飞鸽传书回长安,暗中告知圣人自己未死的消息。

  但这消息毕竟传过去需要荒废些时日,魏玹还是担心圣人。

  “当真无事?”他又问。

  “当真无事!”郭奉御信誓旦旦:“陛下的身子,老臣最是清楚不过,陈年旧伤,用药细细调理就好,倒是世子该担心的是自己,临行前世子要我万不能告知陛下您中毒之事,我是信守承诺了,可世子呢?千叮万嘱,世子还是受了重伤,如今这外伤好治,内伤难愈,只能先吃着我新制的解毒丸,看看有没有效果了。”

  魏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吉祥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匣子。

  他平静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其实在出征之前,看到厢房中那支装满毒粉却未曾动过的金簪,他便知自己此次恐怕难逃一劫。

  至少也不全然是遗憾,临死之前,他终于知道前世是谁暗中下毒,将他害死。

  兰蕙。

  她暗中潜伏在她的身边,是宁王所有细作中唯一没有替他办过一次事的细作,为的就是关键时刻放手一搏。

  今世本应重蹈前世,可宁王没有想到他会提前死在他的手下,兰蕙为了替宁王报仇,这一世也提前给他下了毒。

  那毒便下在漪漪每日给他端来的醒神茶中。

  从头到尾,想害他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她,既然前世她都未曾想要杀她,那么今生今世,更加不可能。

  公与私,她心中分的从来清清楚楚,女儿在她的手里,一定会被教导得很好。

  “你们都下去罢。”

  魏玹阖上眼。

  吉祥看了一眼郭奉御,郭奉御深叹了口气,使了个眼色,把解毒丸留下后,众人一道退了下去,不消片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魏玹一人。

  魏玹起身,轻咳了两声,走到案几前,打开匣子。

  匣中躺着两枚指甲大小的解毒丸。

  有了这两枚解毒丸,最起码能令他再苟延残喘半年。

  魏玹讥诮一笑,忽将这两枚解毒丸倒入手掌中,合掌,运力。

  顷刻之间,解毒丸碎成了齑粉。

  魏玹走到支摘窗旁,神色淡漠地张开手掌,任凭那齑粉随风而逝,化作乌有。

  对不起漪漪,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

  屋里,安安毫无预兆的哭声将累极在床上沉沉睡去的沈漪漪吵醒。

  她醒来的时候,小翠已经熟练地将安安抱起来拆开尿布,嘟哝道:“没尿也没拉,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沈漪漪揉揉眼睛,走过来。

  昨晚半夜起来给安安喂奶,早晨起来困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如咱们给小娘子请个乳母吧,姑娘日日这般劳累,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小翠打了个哈欠,拿起布老虎哄安安。

  安安瞅瞅娘亲,又瞅瞅布老虎,委屈地吸吸鼻子,朝阿娘伸出手。

  沈漪漪无奈地笑笑,将安安抱了起来。

  安安手中攥着块黑乎乎的泥块,沈漪漪把安安的手拨开,发现是魏玹给她做的那只胖脸泥娃娃。

  “呀呀,呀呀。”安安不会说话,但她晃着手中的泥娃娃,沈漪漪知道,女儿的意思是问她爹爹去哪儿了。

  “阿爹回家了,”沈漪漪轻声哄,“明年他会再回来看你。”

  安安听不懂,大眼睛直往外面瞅,愈发急切地咿呀着,“呀呀,呀呀!”

  沈漪漪心中轻叹一声,只能把小翠叫进来询问,“他走了吗?”

  小翠摇摇头,“看着不像走了,”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道:“姑娘,奴婢觉得,那位郎君似乎病得挺重,每天有那么多大夫进门去,一个个又愁容满脸地离开。”

  “从前都雨打不动地来看咱们小娘子,可是这都三四日了没个动静,奴婢怀疑……怀疑那位郎君是不是受了极严重的伤,因为有一次,有一次……”

  “有一次什么?”

  小翠忍不住了,索性道:“那位郎君不许奴婢说,可奴婢都看见了,不吐不快!上次他帮小娘子做摇床的时候在院子吐了血,奴婢正巧端着茶过来,全看见了!偏他还掩饰,那帕子上都是黑血,倘若不是受了极重的伤伤了脏腑,又怎会如此?”

  “姑娘,其实那位郎君便是齐王世子吧?奴婢无意听夫人说过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许多人都是马革裹尸,世子毕竟是小娘子的生父,倘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小娘子就没有爹爹了……”

  “姑娘,姑娘,你听到奴婢的话了么?姑……”

  “听见了。”

  沈漪漪抱着安安坐下,喂安安吃了一口煮得软烂的苹果泥,安安不肯吃,嘟着嘴巴摇头晃脑,孩子小小年纪,尚听不懂大人话中何意。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沈漪漪彻底没了耐心,正要出声训斥,小翠小声提醒道:“姑娘您忘了,适才小娘子都吃饱了,是您亲自喂的。”

  沈漪漪放下木匙,忽觉前所未有的烦躁,“那就端下去。”

  “姑娘……”

  沈漪漪没说话,抱着安安径直回了里间。

  小翠叹了口气,端着小碗走了。

  傍晚时分,外面忽然传来拍门声,小翠赶紧去开门,吉祥从外面冲进来,扑到沈漪漪面前磕头,“主子一直不许奴婢过来,可奴婢知道,主子就像想再看一眼姑娘和小主子,求依依姑娘给奴婢赏脸,再去见主子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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