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 第55章

作者:清风不换 标签: 古代言情

  秦温良目光瞬间就冷下来,“你竟然让秦舟回京?”

  “我知道你跟他是假的。”

  “是,皇上眼线遍布天下,怎么会差不多这样的小事。”所以想要掩盖事情的真相是不是也轻而易举?秦温良几乎是瞬间就怀疑李承胤,就像脑子不受控制般,信任这种东西给过一回,对方不值得信任之后,就难以再给第 二回。

  李承胤知道秦温良不相信他,但是没想到她会到此番地步,连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揣摩深意,“我对秦舟并无恶意,只不过是让他进京述职,毕竟当时下旨让他接替镇南王之位,他至今还未面圣,不叫他进京一趟不妥。”

  “秦舟不知道随随的身世,我也不希望他卷入里面来。”

  但是秦舟本身就处在漩涡之中,不是说不卷入就不会卷入的,归根结底是李承胤不愿意伤害秦温良,“随随总不能一辈子叫他爹,那是你跟我的孩子,他生来就背负着责任与使命,他跟随随之间必须要切割。”

  “随随是我秦温良的儿子,他要背负什么使命?你大概是别忘,温皇后跟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死了。”谁都想松快的活着,就连秦温良也不例外,当初是她选择的留在西北,这事她谁也怨不了,但是她背负的责任与义务已经足够了,她想要随随这辈子活得轻松些,“当年不需要孩子的时候,选择下避子汤的是你,需要孩子平衡朝局就使卑鄙手段换药还是你。”

  “当时我确实是因为需要太子,但是后来我没有再想过拿孩子做平衡朝堂的筹码,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真话。”

  李承胤抓住秦温良手腕,拇指摁住她腕上臂弩,叫她没有机会再同他使弩,修长指尖替她拢了拢碎发,“我没有同随随挑明关系,是想让随随安稳成长,可不代表能让他继续喊别人爹爹。”

  随随每说一声“我爹爹真好”、“我爹爹可厉害了”,就像是每向李承胤心口钉入一根刺,拔出来会疼、会伤人,留下又难受膈应得不行。

  但是他知道随随如今年纪尚小,随随再聪明懂事,也不见得能理解这其中的事,现在不是告诉随随的好时机,得等他再大些能明事理的时候。

  秦温良冷笑,“我看您是想继续谋划如何利用孩子,做您手上的磨刀石,敲骨吸髓般让您榨得干干净净。”随随是她的底线。

  “我没有想过伤害随随,他也是我的亲骨肉。”他认定这辈子只会有这个孩子,也只认秦温良是他的妻,纵使现在被秦温良的话扎心,李承胤还是不信她丝毫不喜他,他心头就是有撞死在南墙的勇气,“我知道你书房还藏着我的画像,这些年你没有忘了我对不对?”

  “画像?”秦温良愣怔了下。难不成如今李承胤掌控的眼线都能到此番地步,连她房里的画像都查清楚,那这得是多恐怖的一股势力。

  她瞬间想到的是不能让他知道阿郢,就连眼神陡然变得犀利。来不及细思,秦温良顺势接着李承胤的话:“画像是提醒我要时刻恨你,记住你这些年给我造成的那些伤害,而不是你现在自以为是的喜欢,李承胤,没有人会喜欢你的。”

  秦温良误以为是李承胤手下的锦衣卫调查出的,为了让事情就此为止,不牵扯出后面的李承郢,说的话没有给李承胤留情面,。

  李承胤被她的话刺得身子晃了晃,秦温良顺势用了巧劲从他手下挣脱,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没有丝毫回头的念头,背影都带着坚决与冷漠,而他双腿犹如灌铅般沉重,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她离开,连抬脚追她都勇气都没有。

第106章 躲他 这里,或许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秦温良去见了清月, 将顾玉尘给她的毒交给清月,这东西如今在她手里有大用,哪怕秦温良从来没有问过清月, 但是也懂她这些年为爬上风玉楼做出的牺牲。

  “从前受了委屈没关系, 谁叫这世道难生存, 可是人只能活一世, 总不能让自己活在委屈,某些蛀虫去了也就去了。”秦温良并非良善之人, 她的良善建立在不触碰到底线上, “这东西你拿银针沾点毒扎一下,然后抹上另一瓶解药, 不出七日浑身溃烂而亡, 这七天足矣发生很多事情, 就连针眼都恢复了, 查不到是哪里出的问题。”

  顾玉尘他的本意是秦温良遇上威胁使用弓弩,拿中毒的事情威胁人家,但是又不想放过人家的时候用,大概没想到秦温良会让毒回归本身, 将其用来暗杀人。

  清月掀眸望了眼秦温良, 眼底划过湿润雾气,不过她硬生生的忍住了, 抿着唇把秦温良递给她的两罐药接下。

  没有说多谢的话, 她知道也无需说。

  “先前传到南海的消息已经有了回信,这是交给您的。”清月将小竹筒交给秦温良, 上面还有一层油蜡封印。

  当年秦温良回到西北就想办法与温勉北搭上信,这些年陆陆续续有所联系,不过多数是她这边去信, 温勉北那边回也不回,后来秦温良只寄一封空信,温勉北那边原模原样的信纸,回了半封空信,而这回是那边难得的回消息。

  秦温良接过后在烛边把蜡化开,而后小心的打开小竹筒,从里面取出一封卷起来的信。

  信的内容经过加密,寥寥几字,但是秦温良看后却皱起眉头,温勉北竟然也要回京城,可是李承胤没有把这事告诉她,只说秦舟会进京谢恩,但是这事秦温良没有可能插手,她转过身把信给烧了,在清月这里半下午。

  清月瞧见秦温良又赖在这里这儿,她忍不住出声询问,“您不回去?”当初把见面地点定在苦短院,是因为她不好出去,也怕贸然见秦温良惹某些人注目,但是实际上清月打心眼里觉得这里不好,不适合秦温良过来。

  “你要赶我走?”秦温良该查的事情查得差不多,她怕李承胤还留在顾玉尘那,所以不想那么早回去,但是她又没有其他落脚的地方,便在清月这儿磋磨时间。

  “您还是少来为妙,这里乌烟瘴气。”

  “我不觉得这里乌烟瘴气,要是连你这里都不能待,那我真的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待了。”秦温良靠在榻上呷了口清茶,这碧螺春的味道入口微苦但是回甘,不过她也正是如她所言,不愿意挪动自己的身子。

  “您就没有想过回去?”清月坐在对面无奈地望了眼秦温良,她知道自己提这话很不识趣,不过她也知道以主子的性子,做到这样的地步很是难得,如今主子对秦温良的事睁只眼闭只眼,就连她私下帮着她做了这么些事,主子都没有出言制止,也不怕她彻底到秦温良手下。

  “你指的回去是回宫?没有可能。”秦温良自问自答,跟清月以朋友的身份相处说的东西比以前多了不少,“回到宫里就让我想起当年,权势地位我都没有留恋,回去那地方有什么用?”

  她们谈话的声音很低,清月谨慎的将话说得含糊,也是避免隔墙有耳,“那随随呢,主子尚未有别的孩子,他真一心要随随继承家业,岂不是您得与随随分开。”她原本之前称随随为小主子的,被秦温良强烈要求给该了回去。

  清月这话是在试探她的底线,是不是听了李承胤的命试探,秦温良就不得而知,她眼睑下垂,道:“随随要是乐意跟他,那就让他带着随随。”

  秦温良绝口不提自己的归处,有些事情不必打破砂锅问到底,沉默无声就是最好的回答,追问下去只能叫双方情面全无。

  盘算着时间差不多,秦温良起身同清月告辞。

  见到秦温良就要出院门的背影,清月嘴唇蠕动,浅浅的声音喊了声“温娘”,似乎想跟秦温良再解释。

  秦温良听到声音没有回头,冲着身后摆了摆手,“不必送了。”

  这里,或许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她离开之后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在进顾玉尘家所在的巷子外面茶楼坐了会儿,点了壶浓茶跟一份绿豆糕。

  秦温良特地选在窗边的位置,能看清巷子里进出的人,直到过了半个时辰,李承胤的马车从巷子里出来,她才拍了拍手里的糕点屑结账走人。

  但是秦温良不知道就是刚刚给她端茶的小二也在盯她,她刚刚离开茶馆不久,李承胤就知道她故意躲着他这事,这样的做法是真叫李承胤有股无力感。

  只要你好好跟她说话,她不吵不闹,甚至还能笑着听你讲,还能同你搭上几句话,只是在你想靠近的时候,默默地退后一步表达她的态度。

  不过李承胤眼下还有其他的事,只能暂时把这搁下,他皱眉头听瞿安之禀告,“太后娘娘说是身体不舒服需要人侍疾,做主将陈家姑娘请进宫了。”

  “陈家姑娘?”李承胤瞬间就想到他那舅舅家,京城里面与太后关系密切,还能让她喊进宫侍疾的也就她娘家,不过只要提起陈家两字,李承胤就心里不舒服,“她把陈秉之的女儿请进宫来做什么?”

  “这、奴才不知道。”瞿安之猜到太后的意思也不敢戳破啊。

  其实谁也没想到太后硬气,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皇上霉头,如今还做主把陈家姑娘请到宫里侍疾。

  如今皇上不踏足后宫,宫妃们想要升位份只能靠熬资历,几年不见挪动一回。

  宫里那么多宫妃,都知道在皇上这边使劲不上,得知太后娘娘病倒,所有人跃跃欲试,谁不想趁侍疾博取好名头松松位置,往上蹦一蹦?

  结果太后娘娘谁都没喊过去,倒是让这云英未嫁的姑娘进宫侍疾,陈家姑娘在宫里住上一段时日,还不知道外面得传成什么样子,更何况皇上还特别不喜陈家。

  “把慈安宫看严实了,别叫不该出现的人出现。”

  当年温皇后‘离世’不久,皇上走到凤兮宫的路上,时不时有妃子出来同皇上‘偶遇’,不是掉了香囊绢帕回头找的路上撞见皇上,便是体力不支昏倒在皇上面前,亦或者摒弃左右在月下许愿、花下跳舞。

  温皇后在的时候,这些事情从来都不会发生,没了之后各种招术层出不穷,逼得皇上下旨肃清道路,且惩罚了一批后妃,才让想争宠的后妃歇了心思。

  恐怕是想起那段时间的经历,皇上特地出言提醒,不想时不时跟那位陈姑娘偶遇。

  瞿安之连忙领命,下去就让人盯紧了慈安宫。

  在家自女儿被太后带进宫,就一直坐立不安的陈秉之听到皇帝要他入宫,他吓得脸都要白了,急得在屋子里直来回踱步,让人给前来传口谕的公公拿了黄金,“公公可否告知我,这皇上让我进宫是有什么事啊?”

  陈秉之是没有什么本事的,书就七八岁的年纪读了下,仅仅认得几个大字,后面做了杀猪的屠夫能算清楚几笔账就行。

  他原本也不叫做陈秉之,他的名字叫做陈蹄,因为出生那年他娘嚷嚷要吃猪蹄,不吃猪蹄生不出儿子,后面他爹勒紧裤腰带买了两猪蹄回家,一只红烧,一只炖汤,骂骂咧咧他娘,要是他娘生不出儿子,到时候就把他娘给卖了,结果还真就生下了他,他爹觉得是那两猪蹄给他带来的儿子,所以给他取名陈蹄。

  秉之这两个字是先帝赐名,说是先帝赐名也不准确。

  那时候他在原川县,不知道自己妹妹已经成了皇帝的妃子,他爹把妹妹送进宫没几年就说他妹妹已经死了,他也就一直没有打谈过他妹妹的消息,直到有位连县令大人见了都要低头哈腰的公公进了他家,他才晓得原来自己妹妹已经是皇帝的妃子,还给皇帝生了三儿子,他才知道自己是妹妹没有死。

  那公公告诉他,以后他叫做陈秉之。

  他不用再辛苦做屠夫,被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娶了好几房媳妇。再后来他被接到京城里面稀里糊涂的成了忠国公,他妹妹的儿子成了皇帝,这些年他安分守己过着自己的日子。

  当屠夫的时候有现在的两个他大,都是因为那公公的一番话给吓的,他说皇帝最是宠爱德妃娘娘,如今是宽宏大量,不计较他们家当年对德妃娘娘不好,贱卖德妃娘娘进宫的事,但是只要他稍有别的心思,皇帝都能清算他。

  “这些年我啥事也没干啊,就是儿子女儿也都多数圈在家里。”哪怕是成了国舅爷之后,他也没在人前招惹过谁,家里的人都低调得不行。

  前来传召陈秉之入宫的是乾清宫新提上来的小太监小喜子,他是被杨春元提点过这位国舅爷的脾气性格的,按照他的理解就是做过杀猪的屠夫,老鼠的性子,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干的杀猪这行。

  小喜子宽慰陈秉之,“放心吧,皇上只是想给您叙叙旧,听说陈姑娘进宫伺候太后娘娘去了,皇上想见见您也是正常。”

  这么些年,李承胤召见陈秉之的次数屈指可数,还是碍于陈太后的面子,免得让太后觉得他只顾着佟贵妃家的人,不顾及她的娘家。

  听到小喜子提到陈枚玉进宫,陈秉之的眼睛不自在地往下转了转,“那、那您带路。”

第107章 换蛊 你承受不起后果

  陈秉之见到李承胤后立马请安, 不过迟迟都没有等到一句起。他进宫前穿得有些厚实,如今跪在地上身上渐渐被逼出冷汗,但是膝盖跪着的地方却是刺骨的凉意。

  陈秉之感觉到这回事情棘手, 因为按照以往惯例, 他行完礼之后, 皇上会命人扶他起身, 落座看茶,可这回却是跪在冰凉的地上良久, 都没有听见男人喊起的声音。

  他战战兢兢地抬眸望了眼, 被李承胤冷面吓到,赶紧把自己脑袋埋得低低的。

  “忠国公, 您是母后的兄长, 朕该唤您一声舅舅。”上首男人声音慢慢悠悠, 听不出喜怒哀乐, 但却显得异常庄重肃穆,带着股千钧重负般的力道直挺挺地朝人压力。

  陈秉之闻言脸色都白了,朝着李承胤连连拜首,“臣不敢。”皇帝从来没有喊过他舅舅, 他也从来都不敢以国舅爷自居, 哪怕是大家都清楚他是国舅,可是也从不会有人当着他面说, 顶多就是称呼他一声忠国公。

  李承胤确实也是看不起陈秉之, 连带着陈家所有人他都看不起,包括那位已经离世的陈老太爷。当年太后被卖入皇宫的时候才只十一二岁的年纪, 因为要给陈秉之娶媳妇把女儿卖进宫。

  不是因为饥荒战乱,流离失所,实在活不下去才把女儿卖进宫寻条活路, 而是因为儿子娶不上媳妇,就把养了十来年的女儿给卖了。

  “陈家姑娘入宫了?”

  “是、是太后娘娘着、着南嬷嬷过去请的照顾太后起居的,臣这一听闻太后娘娘身子不适,实在是心里急得不行,这不一口就答应下来了。”称呼是陈家姑娘,不是陈家表妹,可见皇帝那声‘舅舅’也是随口说说,陈秉之心情跟明镜似的清楚,自然不能出头把自己说最前头,只能事事推着太后出面,不过本来也就是太后让人去请的。

  李承胤意味不明地笑了,他说的话磕磕绊绊,一是心里真的害怕李承胤找他算账,二也是有刻意为之。

  要说陈秉之是蠢人,那倒也不见得,要不然也不能安安稳稳过了几十年舒坦日子。

  处在国舅爷这么扎眼的位置上,他还能做到低调行事,陈家所有人在京城都没什么存在感,还能做到不得罪任何一个人,守的能力还是有几分的。

  但是这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因着你低调不跳到眼前闹腾,还能当做你不存在,可是你非要到跟前蹦跶几下,就怪不得别人怕死你。

  “这么尊敬长辈,体贴入微的姑娘是不是也该说亲了?应该能说得门好亲事。”陈秉之家里两儿一女,最小的就是女儿,如今十四还未定亲,太后这才把主意打在陈秉之女儿身上。

  给自己女儿说亲事,那肯定就是在朝臣之子里面挑选,陈秉之有瞬间的犹疑。

  他懂太后把自己女儿召进宫的意思,南嬷嬷也跟他暗示得差不多,只要陈家愿意把女儿送进宫,有太后在旁边照料,不怕会陈家女受人欺负,当年皇上选秀也是因为陈家没合适的孩子,要不然后妃当中怎么都会有陈家一席之地。

  他一切都是因太后受宠得来的,太后年轻时是帝妃,后来又成了帝母,连带着陈家的日子也好过。

  他两儿子都是不成才的,但是这样的荣华富贵他贪恋,所以也想皇帝后宫里能再有一姓陈的后妃延续帮他这荣华。

  李承胤眸色瞬间暗了暗,“少时靠着卖妹妹得了钱娶一媳妇,如今人老了还想卖女求荣,陈家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陈秉之被这痛斥的话砸得头昏,他知道皇帝不承认他这舅舅,但是从前还会顾及几分颜面,如今是真的不留情面的抨击,“皇上、皇上……当年如果臣的妹妹不进宫,那怎么可能有您。”他还没有那个胆子指责先帝,实际上心里未尝不是时时刻刻琢磨,如果他妹妹不进宫,先帝可还没有他妹妹这宠妃在身边相伴。

  “陈蹄,你可知当年先帝为何给你改名?”

  陈秉之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回道:“觉得臣的名字粗鄙。”蹄是猪蹄的。

  当年在做屠夫的时候别人就嘲笑他是陈四蹄,这样的名字,这样的出生,实在是不能当先帝宠妃的家人。

  “但是这才是其一。”其二是陈蹄这人早就已经死了,陈秉之得知先帝在找陈蹄,故而冒充其身份欺骗先帝,犯下欺君之罪。

  陈秉之猛然抬头,顿时面如死灰。

  “不、不进宫了,臣这就把臣的女儿给带回去。”他姑娘要是执意进宫,恐怕他就真得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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