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 第26章

作者:清风不换 标签: 古代言情

  月宁难过的抿了抿唇,替自家娘娘感到委屈和不平,她家娘娘这些年努力想要的,却只能在死后才能得到,如今看来这些年娘娘的努力就好像笑话。

  她忽然生出了勇气,转身看着坐在床畔的男人问道:“皇上不会觉得这样娘娘就会原谅您吧,您这番情深是做给自己看的,还是做给我等娘娘的故人看的?”月宁看着帝王背脊僵硬,但是她依旧没有停止,“哪怕您早点时间待娘娘好些都不可能到这番地步,您大概不知道您夏日佩戴的荷包里的薄荷糖,皆是娘娘亲手做的,您用膳没有胃口,时常找杨春元要的山楂糖,那也是娘娘放在杨春元那的,每隔一段时间就送去一罐,不拘哪位大人想要杨公公都给得大方,也是娘娘的意思。

  但是因为娘娘头回为您下厨,您怨娘娘皇后之尊该远庖厨,所以她都不敢叫您知道,娘娘她是多好的人啊,她大抵知道自己会遇到意外,也有可能她本就求一死,娘娘已经把配方交给了我,让我悄悄给杨公公,可我觉得凭什么您就能一无所知的享受娘娘待您的。”

  说完,月宁径直走了出去,捂着脸小声地哭出声,娘娘走前把一切都安排好,她与浮碧有去处,连淑妃交给她的喜竹也有去处。

  她往后便跟着佳文郡主,浮碧和喜竹跟着佳慧郡主,单凭娘娘为两位郡主又悉心教导她们出事,又尽心谋划婚事,她们跟在两位郡主身边不会比在凤兮宫差,可她还想继续伺候娘娘,她不想找新主子。

  这哭声听在耳里无端让人心生悲凉,让凤兮宫的宫人都忍不住想哭,在宫里的日子最难得波澜不惊,安静安宁,这些都是能在凤兮宫得到的,至少不管外面怎么闹,凤兮宫内都能稳住,但是如今娘娘没了,所有人都像是没有主心骨。

  “大家都觉得你狠心,说走就走……”李承胤才说几字连忙止住话头,“我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

  “你很好,是我混蛋,你别生气。”

  可惜温娘再也没有办法回答他,他哪怕再说这些话温娘都听不见,他给温娘擦拭干净脸上粉黛,俯身蹭了蹭她脸颊,又在她唇角留下一吻,“这叫做珍惜,我学会了,在你教我的时候我就学会了,但你没有夸奖过我,哪怕你能透露些和我书信的内容也好,给我些提示也行啊……可你偏偏不说。”

  “不过我也没有跟你说真话,我怎么舍得拿孩子当做磨刀石,我只是不想你离开,后宫里所有女人为了孩子争得头破血流,我觉得孩子能留住你,孩子的名字我已经取好了,叫做李岁,岁岁年年,等第二个孩子咱们取名叫做李久,长长久久……顾玉尘先前提过几回你我何其相似,果真怎么那么相似……可惜我都没有好好了解你的过去,你了解我,要比我了解你深,一点都不公平……”

  李承胤整夜寸步不离地陪在温娘身边,寝宫里放满了冰块,比冰窖里还要冷几分,他想以这样的方式把她多留几日,但布置灵堂挂白幡却是等不了,没有李承胤吩咐,是佳文做的主在凤兮宫挂起白幡。

  这些事顾玉尘没有去劝李承胤,他知道李承胤肯定不舍得不给秦温良最后的体面,只要他想秦温良安心下葬,就不会一直拖延不放开人,饶是如此顾玉尘还是等到第二天晚上,才得到李承胤松懈的机会。

  半夜,凤兮宫从温娘寝宫起了大火。

  顾玉尘在李承胤香中下了安神香,想让他睡得踏实些,他白日陪着温娘不肯离开,同时还得政务不能耽误,底子再好的人也会吃不消,也就是这香让李承胤睡得太沉,得知凤兮宫起火赶到凤兮宫时,正殿连着寝宫已经烧起大半,火舌冲天点亮半边天,像极了夏日傍晚的晚霞。

  顾玉尘跟着兜头就是冷水,顶着头顶不断扑出的烈火找到李承胤,李承胤已经进了凤兮宫正殿,看向温娘灵柩摆放之地掀开棺椁不见她的尸首,眼底顿时露出疯狂之色,他想起火最开始是从温娘起来的,还想往寝宫闯,想把她从大火里带出去。

  顾玉尘见他不要命的行为,赶紧死死抱住他往外拖,头上不断有燃烧的木梁掉下,顾玉尘一边顾着自己,一边还得顾着李承胤,眼见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幸好徐弘义跟着闯了进来,两人合力把李承胤带出凤兮宫。

  他一拳砸在李承胤脸上,这里也就只有他敢这么做,“你不要命了!这么闯进去你非死即伤!”

  李承胤提着顾玉尘衣领,用力到手背上青筋虬结,赤红着眼睛问他:“她人呢?她在死前看你的最后一眼是为何!是不是你答应她做什么事!”如果不是他还等着顾玉尘回答,大概顾玉尘这时候会是具尸体了。

  顾玉尘任由他发疯,他越是疯狂,顾玉尘越是冷静,说出的话也是平静地让李承胤无法相信,他道:“她不想葬入皇陵。”

  李承胤好不狼狈地跌坐在地,衣裳早已凌乱不堪,高束墨发不知何时玉冠散乱,头发杂乱成一团,原是忍不得丝毫褶皱的人这些已经再顾不上。

  “你看,她还是恨我,连尸首都不给我留。”他凤眸微抬望向发怒的顾玉尘,暗哑着嗓音低声开口,像极了街头被抢了酥糖无措站在原地,不敢跟那人算账,就只能找大人算账,可又还想跟他们一块儿玩,怕自己告状狠了对方就不要他了。

  顾玉尘眼眶猛地有些发酸,眼神闪躲不与李承胤对视,他认识李承胤开始就发现他比同龄人成熟很多,这些年从不见他露出软弱的一面,哪怕是毒发他也是默默忍受居多,唯独这回,

  可只有一场火才能掩盖真相,他不得不需要这场大火,秦温良已经被送出宫,以后她一定会有新的人生。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温皇后。”顾玉尘回头看着不断烧着的凤兮宫,周遭的宫人还在想办法扑火,可终究是于事无补,这火起得太大只能保证它不蔓延,他低头看向还坐在地上的李承胤,他有些呆愣地望着凤兮宫,眼底跳动着火光。

  “把这几年都当做一场梦吧,如今,梦该醒了。”这几年都是梦,没有办法抓住,也没有办法弥补。

  李承胤觉得自己视线有些模糊,他缓缓将双眼阖上,露出脆弱不堪一击地一面,“如果我做不到怎么办。”

  “她希望你做到,临死前她还在跟你交代西北事宜,何尝不是希望你好好的。”

  李承胤扯着唇角似笑非笑,明明是宽慰人的而已,他听后只觉得更加心疼,自她死后他几乎每隔一时辰就要服药,哪怕明知是药三分毒,他应该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他宁可吃药客制也不想克制。

  “她真的死了吗?”他问。

  她从来都坚强,怎么能这么死了,不留任何痕迹的死了。

  就在这一瞬,顾玉尘差点以为李承胤知道其中真相,可他清楚自己已经扫尾,李承胤亲眼看见秦温良死在他怀里,这样的做法无比的残忍,让他感受生命在他怀里流逝的感觉,但也因此他才不会怀疑这件事真假,顾玉尘嗓音坚定,“只要你想她就活在心里,她最想天下承平、海宴河清,这世上如今也就你能做到。”

第49章 疯了 可我觉得它疼

  这场火将凤兮宫正殿与寝宫烧得干净, 自此,宫里便不会再有温皇后。

  原本还是毫无呼吸,脸色惨白的秦温良渐渐有了呼吸, 顾玉尘守在她床边寸步不离, 手中谨慎地下银针, 鼻尖有微汗他也不敢放松心神擦拭, 就怕自己不留神弄错,直到他最好一根银针落下, 缓缓的将其取出他才长舒口气。

  不到片刻之后, 秦温良睁开了眼睛。

  她还来不及说话,一股恶心的滋味冲上喉咙, 她趴在床沿边干呕, 可又吐不出东西, 直到干呕到她眼底泛红蓄起泪, 那种恶心感觉才缓解一二。

  顾玉尘把帕子递给她,秦温良擦了擦嘴角就想下床,惊得顾玉尘忙按住她肩膀,把她重新按回床上。

  “你身体还未完全缓过来, 得卧床修养两月, 先把胎坐稳了才行。”

  秦温良的眼神有种洞察人心的能力,她问道:“你好像很看重我腹中孩子。”比她做亲娘的还在护, 说实话秦温良待这孩子是没甚感情的, 大抵也是因这孩子没有在她期待,不过她知道身体的重要性, 还是重新躺回床上,她回西北要省事还得多仰仗顾玉尘。

  顾玉尘被她这话问得脸有些发白,望向秦温良冷静镇定的神色, 好似孩子可有可无,出了皇宫外面药铺就有堕胎药,这点上她不再受他辖制。

  不知道是不是顾玉尘害怕秦温良真狠心不要孩子,还是突然想找人倾诉,顾玉尘张了张嘴,但他还是没能说出口,只道:“以你的聪明,你不是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吗?”叫他亲口说出来,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

  “呵,”秦温良不由冷笑,“你们男人可真有意思啊,人在时不好好珍惜,不在了才开始追悔莫及,完全不知道能相守相望是多难得的事,不过也是活该。”

  ‘死后’那段时间她确实宛如死人,可该听到的话一字不漏,但她至多也不过不与李承胤计较以往。

  怜惜?心疼?

  她倒是不如多心疼心疼自己。

  顾玉尘被磨得好脾气,让秦温良刺了也不恼羞,反而拿出张地契:“这是我旁边那宅子的地契,等你能下地走路就搬到隔壁去。”他看着秦温良就像看着曾经那人,可偏生又舍不得不看,好像他能待秦温良好几分,那人曾经的待遇就能好几分似的,他说着又掏出另一份契约,“这是外头丫鬟的卖身契,你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她伺候你。

  秦温良往外面望去,是个十岁不到的姑娘怯生生站在外面,身上的衣服和鞋子是新换上的,像是从成衣店直接买的,穿在身上有些不大合身,通红起冻疮肿得如胡萝卜似的手指紧张地纠结在一处,额间盖着厚厚的刘海不敢抬头看人。

  不止如今的人命这般的不值钱,自先帝步入暮年后,世家门阀当道,世道便如此,寻常百姓家吃不饱、穿不暖,有钱人几两银子就够买下十岁出头的小丫鬟,家里有姑娘的能把姑娘卖到好主顾家就算是姑娘命好,多的是姑娘卖入勾栏青楼。

  李承胤手里握着暗卫,能搜罗天下消息,未必不知如今世道艰难,可世家林立下普通人几乎无法出头,她是真心厌恶这样的世道。

  顾玉尘见她脸色难堪,想起曾经她身上总有股嫉恶如仇的劲儿,可怕她误会自己,到时候又给他下套,解释道:“这姑娘我见她可怜才买下的,母亲几年前没了,父亲前头刚死家里叔伯就准备把她卖进青楼去,我想着正好你身边又需要人伺候,到时候你是将人带去西北也好,还是把卖身契归还给她,让她恢复自由身也罢,这些都随你。”

  秦温良的脸色依旧没有好上多少,但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这世道如此她也只能护住西北一片,还得靠坐上皇位的李承胤,她转而提起另一件事,“给我准备些防身的毒药,还有些常备的清毒的解药。”

  顾玉尘可以给她安排好住处,可这要毒就为难他了,他忍不住眉心微皱,“我已经多年不制毒,你要毒做什么?”

  “用毒当然是为保命,或者到时候你送我回西北也行。”秦温良抬眸看了眼顾玉尘,又朝外面小姑娘招了招手,让先去院子里玩等会儿她喊她时再来,有些话避讳着这姑娘是对这姑娘好,这姑娘也是识趣,知道秦温良的意思后忙走远了,眼睛都不往这边飘,就像是完全没有好奇心似的,和十岁出头的孩子全然不相像。

  “我的双手使不上劲你是知道的吧,我如今便只剩下轻功,你若是不帮我把准备做足,等着给我收尸吧。”

  顾玉尘一时语噎,他得跟她说清楚这事真不是他所为,也不是李承胤所为,“你当年遭人暗算身受重伤,能够保住命就已算不错,你的手是当时重伤留下的后遗症,后面你又经历过一回坠崖。”

  “我也没说怪谁,你不必如此紧张。”秦温良神色自若坦然,“我这人说到做到,说过这一死往事随风,就不会再计较。”真相于她而言不重要,是不是李承胤做的也不重要,何必消耗自己的情绪对待无关紧要的人。

  秦温良习惯了自己这么冷静,随后她便让顾玉尘拿笔墨纸砚过来。

  她得赶紧与西北那边取得联系,让秦舟派人深入蒙古王庭找她妹妹踪迹,她没有点名自己的身份,但是所写也用的是她与秦舟之间的密语,他见到之后哪怕有所怀疑,也一定会按照她信上所说去尝试,自阿郢死后,秦舟是她唯一能信得过的人。

  “你想办法帮我把信送出去,秦舟,你总该认识。”秦温良凤眸眼底有着威胁意味,她知道凭顾玉尘的本事送封信还是可以的,这些年他也走过大启不少地方,手里的人脉不必谁的少,更何况他还有身好医术。

  顾玉尘明白自己是拒绝不了了,自从上了秦温良这条贼船后,他是在叛君的路上越走越远。

  秦温良把信交给顾玉尘,又提醒顾玉尘记得告诉李承胤宫里那假秦惜安的身份,但是千万别伤她性命,她那条命还有用,她怕假秦惜安出事会连累到惜安。

  “她死不了,但也讨不了好。”李承胤亲眼见到她推她下楼,如果不是顾玉尘跟他挑明假秦惜安的身份,只怕她已经落到暗卫手里生不如死,可如今她境地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启与胡地那是有血海深仇的纠葛。

  秦温良把事情交代完,听了顾玉尘的保证微微颔首,准备喊外头小姑娘进来,顾玉尘见她刚醒就忙得跟陀螺似的,道:“你先好好休息,等你醒来再把人送给过来,你没醒的两天都是那小姑娘照顾你。我不在的时候,她一个人也能把事情做好,做事还挺利索干净的,十岁出头的年纪遭遇这些事,她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我知道。”

  我几乎也是这么长大的,世道残忍容不得人怯懦后退,可我就是心疼。

  *

  那位皇后死在夏日刚来临之际。

  谁都没想到白日里还会说会笑的人,晚上便从观月楼上坠下身亡,见到的人都说是皇后为救秦昭仪才坠楼,秦昭仪吓得魂不守舍,皇上怕秦昭仪再出意外,已经将其安排送回长乐宫请医师守着,外面护卫都一层层护着,似乎是怕秦昭仪再出意外。

  太后娘娘得知这事就昏倒了过去,之后便一病不起,宫里局面一时间混乱起来,不少人想借机钻空子。尤其是容昭枝的朝阳宫里如春风拂过,在得知温娘死讯后,便开始琢磨着怎么能坐上后位,之前淑妃与吕家一倒,如今她在宫里的对手便只有宜妃。

  可待李承胤反应过来后,便立马迅速稳定局面,但他不知道怎么跟太后解释,慈安宫紧闭宫门,他也不敢踏足,于是只能把注意力放在政务与调查假秦惜安身上。

  李承胤注意力似乎从温娘死上转移,让顾玉尘看着心里稍微好受些,可他没想到自己先前刚给李承胤炼制的一瓶药,然后他又派人问他取药,一小白瓷瓶里的药共有二十四颗,以前这是李承胤两三年的量,他弱冠之后几乎没有用过。

  顾玉尘因着秦温良在他那住下,所以回自己府里的时间就多了些,毕竟得留心秦温良的情况,怕那几日的假死对她造成影响,来取药的人是瞿安之,直接找到他府里来了,他把人从二门处拦住。

  顾玉尘连药箱都来不及拿,乾清宫是有备用他一套药箱在的,“走,我跟你进宫。”

  到了宫里,他得知李承胤待在凤兮宫,不做任何停留直接就找了过去。

  结果刚踏入温娘书房,他就见到李承胤拿出瓷瓶倒药。

  顾玉尘慌忙冲上前,夺走李承胤手中瓷瓶,“你疯了!”

  杨春元想拦没能拦住,站在门口不敢随意入内,瞿安之差点就没停住身子,往前倾倒了下往后退了几步,在他刚刚站稳的时候,顾玉尘就被李承胤匆忙推出门,书房的门砰地一声关上,顾玉尘差点就直接被撞在门上。

  杨春元终于有了机会解释,道:“主子不让人进皇后娘娘书房。”这里皇后娘娘最后仅剩的地方。

  “那你们主子随意服药你们也不管!”顾玉尘最讨厌不听医嘱的人,这里的李承胤是不听他医嘱的,那边秦温良也好不到哪去。

  凤兮宫属于温娘长待的地方多有波及,最终留下她痕迹的也就只有她的书房,这里如今也成了李承胤最常待的地方,一大一小两方案桌摆在一处,略小的那方再也不会有它的主人坐上去,空荡荡的看着刺眼,可李承胤就是舍不得让人挪动。

  顾玉尘的突然闯入让他觉得这里属于温娘的气息又少了,他怎么也留不住,李承胤抿着薄唇眼里露出不喜,便是打开门后见到顾玉尘也是露出不虞的眼神,他才踏出房门便将门关严实,好似再怕有别人进去。

  “你还有多少药?”

  “没了。”

  顾玉尘见他无所谓的态度顿时气结,他倒是没有罢朝,没有不问政事,每日依旧如常的处理政务,可就是拿自己身子不当回事,“这药是叫你压制毒发用的,你拿它当一日三餐的吃呢!”

  “可我觉得它疼。”李承胤垂下狭长眼眸伸出长指点了点自己心口,他每知道一点她同其他人交待的事,他就多疼几分。

  不是以前那种折磨得人脸色苍白,犹如无数根针刺同时刺穿肌肤的疼,那种疼他忍忍似乎能忍过去,可如今的疼是只要一呼吸就抽抽的疼,能感觉到它每跳动一下就疼一分,仿佛绵延不绝,你不知道它的尽头在哪里。

第50章 禁忌 自她走后好像所有人都是她。

  顾玉尘听闻此言愣了愣, 怒道:“这根本就不是你毒发作,你完全不需要服药。”还敢说自己没有乱服药。

  他的药是根据当年他中的五毒蛊虫所专门配置的解药,此后每年都需要根据他的身体状况重新配置新的药, 每一种药材的年份与用量如果不对, 那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更重要的是当年用的是以毒攻毒的办法。

  他这么胡乱吃药是在作贱自己的身体, 与慢性自杀无异,用不了几年身体就会垮。

  李承胤抬眸从从廊檐望向西南角下的大槐树, 他记得她夏日傍晚经常会着宫人搬出摇椅坐在下头纳凉, 这时候她手边会板上冰镇酸梅汤,亦或者乳酪冰沙樱桃, 她最喜欢贪那一抹凉意。

  顾玉尘此刻正跟他搭着话, 李承胤却舍不得挪开目光, 他看着那处就感觉她还在, 他用淡淡地、很是随意的语气道:“至少我吃药会好上几分,心口暂时不会痛了。”

  李承胤也曾想过不吃药,或许就像他毒发时那样,等熬过这阵痛之后就不再痛了, 他以前就常常用这种办法让自己少吃药, 可他撑不住。

  “是,你大可以这么折腾你自己, 忘记你的身份、你的责任, 你在先帝临终前起的以已之身守护大启的誓。”顾玉尘索性跟着破罐子破摔,“等你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到时候等你一没, 大启彻底大乱,她倾注全部心血的西北毁于一旦又有什么?她死后你全都可以不管不顾,反正大启你能作没, 至于她的家人朋友为此遭难不重要,年迈祖母坚信她没死仍在苦苦等她回家,她至今还落难胡地的亲妹妹也无所谓,你至少找了她妹妹六年又算什么,反正你知道真相可以放弃得理所应当。”

  “我不是你的臣民,劝你为了大启、为了天下保重龙体,不是我该做的事。奈何我这条命跟你的命绑在一起,你真以为我多爱自己这条命?要不是怕我死了没人给你制解药,我还真不愿就这么活着。”顾玉尘眼尾稍红,他长吸了口气,或许是被秦温良的话刺激,没能在秦温良面前说出口的话同李承胤说出口:“她若曾留下只言片语给我,若我知道她还有未完成的心愿,我赌上这条命都要替她完成。可她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有过朋友但是朋友背叛了她……所以她才会走得那么干脆,所以她一走便什么都散了。”

  顾玉尘不愿和人提起曾经的事,每提一回心上的伤口就加深一分,这世上本就没有人能做到感同身受四字。

上一篇:郡主和离之后

下一篇:云鬓楚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