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后我冠宠六宫 第93章

作者:酒千觞 标签: 古代言情

  看到有人来,他吸了吸鼻子,随手用袖口将鼻涕抹掉了。

  楚曼儿的视线不自觉地瞄向他那已经黑到发亮的袖口。

  有一中年女人急急冲出来,一把抱起那孩子就冲回屋子里。

  卫琅好气又好笑:“你应该清楚,拆一扇房门对我们来说轻而易举吧?”

  听了这话,那门开了条缝,一个女孩被推搡了出来。她看着比男孩儿也就大上一两岁,一样脏兮兮的,整个人又黑又瘦。

  中年女人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庆子是我们的儿子,你要抢人就带这个赔钱货走!”

  卫琅哭笑不得:“我要你的女儿做什么?把人交出来!”

  “死丫头片子,还不去关院门!”那女人不敢出来,便指使着那女孩儿去关上院门,试图把曲红昭一行人挡在外面。

  女孩儿怯怯地向他们挪了挪步子。

  曲红昭从马背上的背囊中拿出一只纸包,和善对她招招手:“过来,姐姐请你吃糖。”

  楚曼儿惊呆:“表姐,你出门还随身带饴糖?”

  “本来是打算拿来哄你的,”曲红昭对她笑笑,“但你表现得比我想象中要坚强许多。”

  “真的啊?”楚曼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我吐成那个样子,哪里算坚强了?”

  “对于第一次见到这种事的人而言,你的表现已经相当不错了。”

  曲红昭又对小姑娘招了招手,大概是见这个姐姐模样和善,笑得也好看,小姑娘防备稍减,径直向她走来。

  她走得近了,曲红昭把饴糖递过去,趁她吃糖的工夫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卫琅会意,趁此机会上前一脚将房门踹开,露出里面一对儿中年夫妇惊骇的面孔。

  “哟,原来你在家啊?”卫琅看着这家的男人,“一直让你夫人出面说话,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男人看着他手里的剑,缩着脖子不敢说话,手肘用力怼了媳妇两下,示意她开口。

  那男孩儿许是年纪小,却不知怕人,盯上了女孩儿手里的饴糖,登时嚷嚷道:“死丫头,把东西拿过来给我!”

  楚曼儿上前拦住他:“你怎么能这么和你姐姐说话?”

  “他不是我姐姐,”男孩儿一脸理直气壮,“她是死丫头片子!”

  楚曼儿一时没转过弯儿,抬头看向那对夫妇:“她不是你们的女儿吗?莫非也是买来的?”

  “那就是他家的亲闺女,”有早看不惯他家的邻居在一旁大声道,“这两人打得好主意,买来个不知哪里的野种当亲生的惯着,还盘算着让亲闺女做牛做马当童养媳。”

  妇人啐道:“休要在这里嚼舌头根儿,你不就是生不出儿子嫉妒我家吗?”

  “我是生不出来,但你家的儿子也不是你生出来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骂起来。

  曲红昭一挥手:“带走!”

  便有侍卫听令将夫妇二人拿下,两人当即又表演了一通哭天抢地。

  经过了漫长一日的洗礼,连楚曼儿都不把他们二人的哭嚎放在心上了。

  麻烦的是两个孩子,女孩儿哭求他们不要带走爹娘,男孩儿大闹着去踢侍卫的腿。

  曲红昭拎着他后领把他拉开,他又偏头去咬她的手,也不知到底是被如何养大的,这样胆大妄为。

  曲红昭哪能被他咬到,男孩儿挣扎不脱,又开始拼命甩头。

  楚曼儿一开始还不解这是在做什么,反应过来连忙提醒:“表姐,他是要往你身上甩鼻涕!”

  曲红昭嘴角一抽,干脆点了他的昏睡穴。

  “抢了别人的孩子,却养成这副模样,又是何必呢?”楚曼儿看着昏过去的男孩儿,喃喃道。

  “至少没被饿着,真重,”侍卫抱起那孩子放在马背上,“这个被养得肥头大耳的,倒是把亲女儿养得瘦瘦弱弱。”

  曲红昭把这家的小姑娘也带上了,爹娘都被带走了,总不好留她一个人在家担惊受怕饿肚子。

  这个村子,除了这个男孩儿,据说还有一个被拐来的女子,一行人又“拖家带口”地去寻她。

  楚曼儿提心吊胆,生怕这个女人被找到时也已是一抔黄土了。

  曲红昭敲响了一扇院门,给他们开门的男子听了他们寻人的来意,面上却不见有什么慌张之色,只是回身对着房门喊了一嗓子“阿翠”,便有一女子掀开帘子看向这边,面上带着些茫然。

  女子挺着大肚子,一手扶着后腰缓慢地挪了出来。

  她另一只手还提着锅铲,想必是刚刚还在灶台间忙碌。

  看到女人的瞬间,曲红昭就明白了男子为何并不慌张——他有恃无恐。

  他笃定了已经有孕的女人不会离开他。

  楚曼儿比她反应稍慢了些,但这一次她却没有去询问旁人,而是自己站在一旁思索,待她看到男子得意的神色,慢慢意识到这层意思,突然又有了一种想吐的冲动。

  “带走!”曲红昭下令。

  “官老爷们,你们把我带走,谁来照顾我这大肚子的媳妇?”男子拍着大腿叫屈,“到时候我媳妇生产了,家里没人怎么办?你们这不是害人吗?!”

  他赖在地上不肯走,撒泼打滚地抱住一旁的树干,抵抗着侍卫的拖曳。

  “老实点!”卫琅抽了他一剑鞘。

  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茫然无措地看着一行人。

  曲红昭走上前:“我是驻边将军曲红昭,敢问姑娘芳名?”

  “芳名?很久没人问我的名字了,”那女子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慢慢地才反应过来,眼神里似有微光闪动,“你不是这村里的人,你是来救我的吗?”

  “是。”

  男人在一旁喊道:“她叫阿翠!”

  女子泪湿于睫:“我不叫阿翠,那是他给我取的名字,我叫徐杏霜。”

  “呸,那是她发昏咧,她就是我媳妇阿翠!”

  “杏林微雨霁,零露结为霜,”女子缓缓摇头,“他打我的头逼我忘掉这句话,但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不是阿翠,我叫徐杏霜。”

  楚曼儿有些想哭,她上前扶住了因着大肚子站立有些费力的女子。

  “徐姑娘,你愿意随我们离开吗?”

  “当然。”女子扔掉了还攥在手里的锅铲。

  男人傻了眼:“你是我媳妇,你还怀着我孩儿,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比在这里好。”

  “你……那是我的儿子,你凭什么带走他?”

  “把这个孩子留给你,让这个孩子随他父亲一样,长大了娶不上媳妇,就从外面随便买一个?让他和你一样,一言不合就打自己的媳妇?”

  “你出去问问,村里哪个男人不打媳妇?”男人呸道,“你就是瞧不上我,想出去找个有钱男人过好日子,也不看你挺着肚子,那些富户瞧不瞧得上你?”

  女人咬了咬牙,身体有些摇晃,曲红昭扶她坐下,看向那个男子:“你问凭什么,就凭我手里的剑,你不听话我就砍了你,这个理由如何?”

  这个理由百试百灵,目前还没有人在她真诚且和善的询问下表示反对。

  眼前男子也没能例外。

  曲红昭又问徐杏霜:“徐姑娘,你家在何处?我会派人送你回去。”

  徐杏霜苦笑:“我不记得了。”

  楚曼儿怔了怔:“你已经离家很久了吗?”

  徐杏霜摇头,低头给她们看后脑上的一块不生发丝的疤:“他抓着我的头撞在墙上,我忘了很多事,只记得我不是这里的人,还有我的名字,其他几乎什么都忘了。”

  “杏林微雨霁,零露结为霜,”楚曼儿轻声念了一遍,“姑娘想来是读过书的。”

  徐杏霜点头:“我好像懂一点医术,我有孕之后头晕呕吐,都是我自己去村后山找草药治好的。”

  “村后山?”

  “嗯,但是他们防得很严,一直有人盯着我,生怕我趁机跑了,连这里的小孩都会帮忙看着,”徐杏霜摇摇头,“这里的孩子还不会读书写字,倒先学会帮着大人盯着他们的‘东西’了。”

  “……”楚曼儿转身打量着这座村庄,只觉得遍体生寒,如果连不懂事的孩子都被教成这个样子,那下一代、下下代……是不是还会重复着这样的行为,没有尽头?

  他们找了村里的一辆板车,拉着徐杏霜离开了这座村子。

  离开时,她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终于能离开这座噩梦般的村庄。

  ———

  县衙。

  看到曲红昭又带回了需要关押的人,牛大人僵硬地对她讪讪一笑:“将军,您看这是不是不太好,很多村子都有这种事,还能都押过来不成?那大牢可是真的装不下了。”

  “装不下就打了板子再放回去,你若不为百姓做主,还当什么一地父母官?”曲红昭看着他,牛县令的个子是比她要高出一些的,但此时点头哈腰,生生低了她一头。

  在曲红昭的要求下,牛县令提审了徐杏霜的“丈夫”。

  他顽抗了一会儿,在前言不搭后语的漏洞连续被戳穿后,终于对自己从外面买来媳妇,又对她施暴的行为供认不讳。

  曲红昭手起刀落,男子被斩杀当场。

  牛县令整个人愣在座位上,半晌才颤巍巍地问:“将军,您这是……”

  “他已经认了不是吗?”

  “那……那也不能……”牛县令思考着措辞,“徐夫人已然有孕,我们自然是该劝和的。”

  曲红昭低头看看身首异处的男人:“他头都掉了,要劝和可能已经晚了。”

  “……”

  “牛大人觉得本将做得不对?”

  牛县令抹了把冷汗:“下官只是觉得,这种事还是得以教化为主,喊打喊杀的终究不好。”

  “教化?我看起来很有普度众生的潜质吗?”曲红昭问。

  答‘有’似乎不对,答‘没有’更不对,牛县令含糊着回了一句:“下官不敢。”

  “我不反对你教化牢里其他人,”曲红昭收了剑,不再为难他,“只是打了板子后,再行教化也不迟。”

  手里有刀的人,说话时才会有人肯听,这一点她十五岁的时候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