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天下第一甜 第84章

作者:山栀子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公子,那我和阿霁就先赶车去城里了。”

  徐山岚也换了身寻常百姓的朴素打扮,见谢缈与戚寸心从车上下来,他盯着两人的脸还愣了一下,但也没敢多看。

  待徐山岚与徐山霁两兄弟赶着马车离开,徐允嘉等人也已经将马匹安置好,作朴素打扮,将刀剑也都提早藏在了徐山岚的那驾马车上。

  亭江县城四通八达,作为往皇都月童的必经之地,这里一直是忙碌繁华的,清晨的薄雾消弭,日头已高高挂在天边,县城城门来来往往的人已不在少数。

  他们一行人才进城,便有一名乔装的侍卫赶来将徐家兄弟落脚的客栈告知了徐允嘉。

  谢缈头上戴了斗笠,半遮面容,在人群里也不惹眼,他牵着戚寸心的手,铃铛声在热闹的街市里显得也不那么清晰,小黑猫被戚寸心一只手抱在手里走了好久,她的手有点酸了,干脆让它爬到肩上待着。

  突兀刺耳的敲锣声打破街市的祥和喧闹。

  街上的行人自觉退到街道两边,戚寸心也被挤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谢缈适时扶住她,将她往后又带了带。

  斗笠之下,少年眉目稍冷,抬眼越过人群,静默地打量着从不远处被官差簇拥而来的囚车。

  “听说那就是昭远将军宋宪?”

  戚寸心听到前面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娘说。

  “咱们又没见过宋宪将军是个啥样,哪知道是不是的……县尊大人说是,那应该就是吧?”大娘身边的一个青年迟疑地添了句嘴。

  “他哪还是什么将军啊,秦阳关一役后他就失踪了,都说他当了逃兵,德宗皇帝在位时,朝廷里还发过通缉令要拿他呢!”

  一名中年男人努努嘴,又道:“好歹是做将军的,竟然也怕死,逃了几年啊这才,还不是被抓住了,我看他是活该。”

  戚寸心皱了一下眉,却见前面的大娘听了他这话,耷拉下脸,抄起菜篮子里才买的鲜鱼塞进他嘴里,“这大清早的,你怕不是生吃了臭鸡蛋?”

  鱼头被塞进中年男人嘴里,鱼尾竟还在奋力摆动,每一下都拍打在男人的脸上,他赶紧将鱼扔到地上,啐了一口,“你这老妇,好没道理!”

  他才要动手,戚寸心赶紧将那大娘往后拉了一下,原本还在看囚车的百姓们忙来拉架,那大娘的菜篮子落地,另一条鱼也蹦了出去,沾满尘土的,被敲锣走在的官差一脚踩上,随即连人带锣摔了个大马趴。

  忽的,人群里有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伸出拐杖就去打那个中年男人,老者一身青黛旧衣,发髻却收拾得齐整,眼睛也有神,戚寸心只瞧他一眼,便不由想起身在月童的裴寄清。

  “宋宪将军也是你这个泼皮无赖能拿去说嘴的?你既不惧死,何不自愿参军去,去战场上和那些北魏蛮夷拼过?”

  老者满脸愤慨,“宋宪将军为我大黎朝立功守疆时你这竖子又有何为?若不是他,若不是周靖丰周先生,绥离等不到今日,早就丢了!那样好的将军未得善终,反要被通缉,被处斩,这是何道理?”

  从他谈吐间便知他应是一个颇有学识的文人,此时一番言语拨弄得群情激奋起来,原本是来拉架的百姓竟开始朝那男人砸起了烂菜叶子臭鸡蛋。

  要不是谢缈动作及时,将戚寸心拉到后头的摊位上让她站在上面,她险些就要被一颗鸡蛋砸到。

  官差或许是没想到这些百姓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他们便立即上前来制止劝诫,而戚寸心瞧见那大娘从人群里钻出来,从她站着的木板上捧了菜,回去又砸起来。

  她站得这样高,足以越过人群看到囚车里的那个人,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披着,已能瞧见几缕霜白银丝,他始终安静地坐在车里,不曾转过脸来,仿佛从不在意这场为他而起的闹剧。

  “公子,他们好像是故意的。”

  徐允嘉观察了片刻那拄拐的老者,凑到谢缈身侧,低声说道。

  谢缈没说话,只是越过囚车后,瞧见那名身着官服,从步辇下来,扶着官帽匆匆朝这边走来的县令。

  “都在闹什么!”

  他的脸色并不好,显然这场囚车游街之行并未与他心中所想的相去甚远,他见这些人仍然挡在囚车前面拉来拽去,又听那老者嘴里的讽刺之言,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宋宪是自德宗皇帝在位时就已下了通缉令的重犯,尔等休要聚集在此妨碍官府办公,否则,权作妨碍公务论处!”

  眼前的闹剧他甚至无心多看,命官差驱赶百姓腾出一条道来,又将那为首的老者给抓了。

  “这个狗县令,怎么能随便抓人呢!”子茹瞧见那老者被带走,便骂了一声。

  一行人到了客栈,要了几间房后,便坐在底下的厅堂里吃饭,徐家兄弟就坐在他们的隔壁桌,徐山岚乍听徐允嘉提起“宋宪”这个名字,便道:“我好像有些印象,那时德宗还在位,我爹还担不得将军之职,也还不是永宁侯,当时除了如今的圣上之外,便属宋宪将军最为骁勇。”

  “我听我爹说,周靖丰先生几过天山杀蛮夷将领,他也领兵有方,抵挡住了蛮夷数次进犯绥离的铁蹄,最终北魏答应何谈,最主要的原因是周靖丰先生成功刺杀北魏皇帝呼延平度,但其中也还有宋宪将军的功劳,他守卫之下的绥离固若金汤,给足了周靖丰先生促成和谈的时间与机会,但偏偏……德宗皇帝答应了送质子去北魏。”说到这儿,徐山岚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了一些,不由悄悄地望了谢缈一眼。

  “宋宪将军是和先生一样心生失望,所以才离开的?”戚寸心只听他提起“质子”一事,便心中有了个大概。

  “我爹说,”徐山岚抿了口茶,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那不过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当年大黎南迁时,宋宪将军退至缇阳做守备,他的父母被北魏将领拿住,只为逼他就范投降,他愣是不开城门,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的父母被蛮夷砍下头颅,挂在旗杆上。”

  “后来缇阳还是没守住,他的妻子死了,他和仅剩下来的一百南黎兵在北魏蛮夷的追击下横渡仙翁江,他是背着他几岁大的女儿渡河的,等到了对岸,他才发现他女儿已经……”徐山岚有点说不下去了,这位宋宪将军的过往说来每一字都沾着血。

  “他是咬着牙活下来的,用自己的军人血性去跟蛮夷拼命,这样的将军怎么会怕死?他明明已经孑然一身。”

  两桌饭菜摆在眼前,几人却是满腹沉重,味同嚼蜡。

  夜里洗漱过后,戚寸心身心俱疲,沾了床也来不及多想些什么便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很小的时候,小到她仍被母亲抱在怀里,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在澧阳的青砖院落里打转。

  “父亲!”

  她的父亲一脸喜色,自月洞门的浓荫下匆匆而来,捏了一下她的脸蛋,便去唤那坐在廊内的摇椅上拿着个紫砂壶喝茶的老者,“父亲,宋将军从缇阳活着回来了!”

  “什么?”

  老者倏地睁眼,坐起身接过他手中的信件来眯着眼睛仔细瞧了又瞧,才松了口气,于是面上的褶皱舒展开来,“活着就好啊……依他的才能,若非是后方粮草出了问题,缇阳何至于丢?日后他总能从蛮夷手里抢回来!如今就看陛下还肯不肯给他机会了。”

  冰凉的触感袭来,令戚寸心一瞬之间睁开眼睛,室内是昏暗的,她一时还有些分不清是梦里梦外。

  直至她看清面前少年的一张脸。

  她发觉原来是他冰凉的指腹在触摸她的脸颊。

  “你过来做什么?”

  她鬓发已经汗湿,拥着薄被坐起来,“我们如今面上的身份是兄妹,不是夫妻。”

  “我不要。”

  他捏住她的脸蛋。

  将她抱起来往里一放,随后他便在她身侧躺下来,他偏过头,对上她的目光,“夫妻就是夫妻,任何时候我都不希望你要同我作假。”

  “我们这是为了保命。”她强调。

  谢缈却不再看她,安安稳稳地枕着方枕,闭起眼睛,“你当初要与我做夫妻,也是为了保命。”

  他嗓音平淡,却流露几分戏谑。

  戚寸心不由想起当初在东陵,她冒昧问他愿不愿意和她成亲时,他问:“若你嫁给柳公子,你会死吗?”

  她那时才见识过那柳公子唯母是从的模样,倒也点了点头,答他,“可能会吧。”

  他记得清清楚楚就罢了,还不忘借此来驳她。

  戚寸心闷闷地背过身不理他了,但她闭着眼睛却一时再难安眠,听见身畔少年清浅平稳的呼吸声,她翻身过来,望着他的侧脸,试探着唤了声,“缈缈?”

  “嗯?”

  他没睁眼。

  “如果今天囚车里的那个人真是宋宪将军的话,怎么办?”她心里始终装着这件事。

  “你想救他?”

  他却问。

  戚寸心想起方才那个梦,那只是她儿时的一段模糊记忆,但她却敏锐地察觉到,也许那时她父亲与祖父谈论的那位宋将军,就是这位宋宪将军。

  “他因为战争而死了父母,死了妻女,在这世上孤零零的一个人,也许就是靠着一个诛杀蛮夷,收复失地的信仰而活下来的,明明他打了胜仗,明明先生才杀了一个北魏皇帝,可德宗皇帝却自甘退让伏低,答应北魏的无理要求,下旨送你去北魏做质子……是德宗皇帝让他的信仰崩塌了。”

  和谈只是周靖丰为南黎争取来的一个暂时的喘息之机,可德宗皇帝却起了偏安一隅的心思,想用退让换得一世安宁,可这怎么可能呢?北魏不会甘心与南黎平分天下。

  若非是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宋宪,若非是他对南黎的未来心生绝望,他送至德宗皇帝手中请辞解官的折子被驳回,他又怎么会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消失。

  “他是我祖父和父亲都钦佩的人,他是个人,就会有承受不住重压而崩溃的时候,我们不能要求他总是像一块铁一样,要有敲不碎的骨头,还必须要有一颗永远也不会绝望的心。”

  “他为南黎做得已经够多了。”

  她说着,又添一句,“但我们肯定不能暴露身份,如果要救他,就要想个别的办法。”

  “戚寸心。”

  他却是唤她一声,一双漂亮的眸子盯住她,“他做过将军,手上沾过无数蛮夷的血,当初重重通缉之下他亦能逃出生天,而今却在这小小的亭江县被县衙生擒,你可有想过,此事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有意为之,是他自己放弃了生念。”

  “我想过的,但他至少不该背负着这样的罪名去死。”

  戚寸心又何尝没有做过这种猜测,但她想起今日街市上的百姓掀起的闹剧,还有那位被官差抓走的老先生,她知道,宋宪如果真的就这样负罪而死,不单是南黎的百姓会为此寒心,战场的将士也会难以接受宋宪半生戎马,却不得善终的结果。

  谢缈闻言,轻弯眼睛。

  “好。”

  室内的光线照着她的脸,但他却在晦暗的阴影里,就如同她的天真纯善与他分明是至明至暗的两个极端。

  他不喜欢这样泾渭分明的界限。

  于是眼底笑意减淡,他的衣袖轻拂,室内唯一的一盏烛火骤然熄灭,她也终于陷在这样漆黑的夜色里。

  “你怎么忽然熄灯?”戚寸心摸不着头脑。

  “困了。”

  他云淡风轻。

第80章

  “郑老,饭也不肯吃,水也不肯喝,您说您这是做什么?”

  亭江县县令孙继川背着双手,立在牢门前,语气有些无奈,“此前是您当街和那些个刁民为伍,在大街上闹,您这不是让我难做么?”

  “孙继川,我只问你,宋宪将军的通缉令自荣禄小皇帝登位时便已过了期限,怎么你还要抓他?你当真是为了自己的那点政绩,连是非黑白都不顾了吗!”郑怀英坐在牢中简陋的木床上,抬起拐杖斥责,“你当初在我门下求学时说的什么?你做官是为了什么?”

  “老师,”

  此时倒也没什么外人了,孙继川也不顾着县尊的面子,伏低身体,好言相劝,“老师您莫要动气,这件事并非是老师想象中的那样,学生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请老师到狱中待几日,不然外头那些刁民只怕还要闹得更狠,但老师放心,明日一早我便放您归家。”

  “还请老师千万保重身体,人不能不吃饭喝水啊。”

  这话才说罢,便有县衙的一名皂隶匆匆赶来,凑到孙继川的耳畔低声道,“大人,那边的消息送来了。”

  孙继川抬起头,那双眼睛一瞬亮起来。

  “老师,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先走了。”他匆匆朝牢门内的郑怀英行了礼,也顾不上郑怀英是个什么脸色,便提着衣摆匆匆往外头去了。

  在县衙后头的院子里,孙继川见到了一位身着锦衣的青年人,他只瞧了一眼那人拿在手中的一块牌子,便忙上前拱手行礼,“下官孙继川,有失远迎。”

  那青年人戴着幕笠,令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孙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这……”

  孙继川擦了擦汗,“大人,下官三日前便已让囚车游了街,除了百姓在街上闹的那一出以外,确实还没有什么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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