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天下第一甜 第106章

作者:山栀子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无论是萧家寨人还是冯家寨人都对她有了些改观,他们不再对她保有面上那副冷漠警惕的神情,许多人见了她,也常会唤她一声“郑姑娘”。

  她失足滑到水渠里,裙袂沾满泥土,也是几个南疆人最先将她拉上去的。

  戚寸心毕竟是第一回尝试做引水上山的事,过程其实并不顺利,单在竹筒输水这一件事上她就碰了不少壁,但她也不气馁,失败就再试,如此往复不知多少回,才总算成事。

  河水终于引上山那日,是萧家寨与丰家寨最热闹,也最祥和的时候。

  连岑家寨的人也赶来瞧稀奇。

  “他们热情起来也是真热情。”徐山霁瞧见院子里堆放了不少的瓜果礼物,便有些咂舌。

  这些天来,他也累得够呛。

  “姑娘这几个月人都瘦成什么样了?他们若再不知道感激,又成什么人了?”子茹靠在门框上,回头望了一眼正在喝药的戚寸心。

  “只要他们肯对汉人改观,我们借兵的事,也许便有希望了。”

  徐山霁叹了一口气。

  “姑娘,您既受了风寒,便早些休息吧。”

  子意才将空空的药碗接过来,便忍不住劝了一声。

  “我把这颗百珠结编好就睡。”

  戚寸心垂着眼睛,才说了一句话便忍不住咳嗽了好一阵,咳得她心肺生疼,她手上编丝绦的动作却没停。

  但隔了一会儿,她忽然又抬头望向门外,月亮被屋檐遮挡了半边,“子意,已经是冬天了。”

  “是啊姑娘。”子意也不由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戚寸心怔怔地望着那个不完整的月亮,她的声音变得很轻:

  “真希望我能赶在他的生辰前回去。”

  真希望那时,还没下雪。

  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最好永远也不要下雪。

  ——

  月童城。

  裴府的大门满挂白色丧幡,被檐下一盏又一盏的灯火照得分明。

  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在地上落了狰狞扭曲的影子,满地萧瑟枯叶,被风吹得像是无根的游魂。

  裴湘一身缟素立在灵堂内,身旁的尤氏已经哭得晕了过去,几个丫鬟手忙脚乱的去将她扶起来,老管家顾不得哭,忙让她们将尤氏抬去房中,自己则遣了奴仆去请大夫。

  老管家再回来时,只瞧一眼那灵堂上的灵位,便被刺激得泣不成声,他颤颤巍巍的,唤了声,“大小姐……”

  “您不吃不睡,老太爷在底下瞧了,也会心疼的。”

  老管家满脸是泪。

  裴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只是静静地盯着牌位上的金色字痕,在那两只白烛摇曳的火光映照下,那颜色有些刺眼。

  直至庭内忽然添了刀剑出鞘的清晰声响,裴湘一下转头,正好瞧见被程寺云等人已刀剑包围的那一人的背影。

  在庭内还算明亮的灯火里,程寺云只瞧见身披斗篷的那人苍白的下颌,但他目光下移,认出他腰间的白玉剑柄,以及他腕骨上红绳所系的银铃铛。

  “殿下?”

  程寺云微红的眼睛里神情微闪,当即命所有人放下刀剑,一时院中所有涤神乡的人尽数跪下行礼。

  裴湘只见他转过身来,修长的手指掀下斗篷的兜帽,露出来那张苍白面庞,她嘴唇微颤。

  谢缈一步,一步地迈上石阶,走入堂内,明亮的灯火之下,牌位上“裴寄清”三字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晋王手握凤尾坡一役十万血债的真相,并以此为要挟,逼他放弃你。”

  裴湘立在他的身侧,眼里满是水雾,却迟迟没有泪珠砸下眼眶,“前日他假意松口,从大理寺回来,昨夜与我和我母亲吃了一顿家宴,夜里便服了毒。”

  凤尾坡的十万血债只有五万是真,可那五万将士却并非是死于堂堂正正与北魏蛮夷的拼杀,而是谢敏朝与裴寄清的合谋。

  这才是北魏密探殷氏兄弟来南黎探查出的最大的秘密,这是贵妃吴氏也不知道的机密,却被殷氏兄弟掌握,这只能说明,谢敏朝的身边有人与殷氏兄弟有所勾结。

  此事虽是谢敏朝与裴寄清的合谋,但如今谢敏朝病重不起,晋王已经入城将整个皇宫都围得水泄不通,他完全可以将此事扣在裴寄清一个人的头上。

  晋王的目的,是想让裴寄清交出涤神乡,让他放弃谢缈。

  一旦裴寄清转变立场,那么朝中一向与裴寄清为伍的官员便会跟随他做出选择。

  裴寄清深知晋王是真有胆子将凤尾坡一役的真相公之于众,可一旦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在壁上的徐天吉与他手底下的兵又会如何想?

  南黎的百姓又会如何想?

  晋王相信强权之下,万民莫敢生乱,但裴寄清却清楚,民心,军心,实乃一国之本。

  他受此要挟,却又实在不肯因此而偏向晋王,所以摆在他面前的路,便只剩下一条。

  他一死,晋王的算计自然落空。

  谢缈一言不发,冷风吹得他衣袖微荡,他那双眼睛里竟映不出烛火的一点儿光亮,有些空洞洞的。

  他捏着白玉剑柄的手指蜷缩着,指节近乎泛白。

  他好像变得有些恍惚,头脑的疼痛来得很突然,神思不清的一瞬,他踉跄退了几步,踢倒了烧纸的铜盆,顿时火星子与扬尘四散。

  “殿下!”

  徐允嘉连忙跑上前去扶他,却被他狠狠挥开手。

  钩霜的剑刃抽出,剑锋抵在地砖的缝隙里,他勉强站定,浅发被风吹得凌乱,他几乎连自己的声音都要听不清:

  “他留了什么话?”

  “都在那上面刻着。”

  裴湘满眼是泪,她轻吸一口气,伸出手指,指向那棺木上镶嵌的金箔。

  白烛的火光摇曳着,映照着那金箔之上,镂刻的一行遒劲有力的字痕,那是裴寄清对自己这一生唯一的注解:

  ——“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104章

  昨夜家宴过后,裴寄清将裴湘叫到书房里说话。

  或因多饮了几杯酒,老人家满是沧桑褶皱的面容有些泛红,他将自己此番入大理寺受审的缘由全都说给了她听,凤尾坡表面十万,实则五万血债的真相,他也向她和盘托出。

  “湘湘,你父亲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纵然此事他亦被蒙在鼓里,但他还是承受不了心内对凤尾坡惨死的五万将士的愧疚,所以他才会选择这样一条死路。”

  裴寄清从抽屉里取出一直被他仔细收藏的血书,颤颤巍巍地递到她手里,“他是个好将军,可终归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害得他陷入两难,痛苦难当。”

  “为什么?”

  裴湘几乎被那血书上的字痕刺得眼睛生疼,她本能地不愿相信这一切,可裴寄清望向她的神情几乎要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我一直以为您是一位好官,我一直以为我们裴家不一样!”

  她眼眶发红,“祖父,他是您的亲生骨肉!是我的父亲!”

  即便送去战场的那封信是谢敏朝以裴寄清的名义送到裴南亭手里的,可终归,也是裴寄清默许的。

  “若非如此,南黎到如今还打不了壁上的仗,荣禄小皇帝和张太后只会一退再退,一让再让,他们母子守不住我大黎仅剩的半壁江山。”

  裴寄清坐在书案后,仿佛无论任何时候,他的姿仪都是如此端正,“值此多事之秋,唯有心怀不屈之战意,雷霆之手段者,才有可能挽救南黎这座将倾的大厦。”

  “你是说当今圣上吗?他有什么手段?小叔叔是他的亲生骨肉,可在他眼里,他何时有待他像待晋王那般好过?他让小叔叔去迎九龙国柱,不就是要他去死吗?!”裴湘眼眶里的眼泪一颗颗砸下来。

  “他已经是昌宗皇帝最优秀的儿子了,早年间,也唯有他一位亲王数次上战场抗击北魏蛮夷,他灭北魏之心,数十年如一日。”

  裴寄清显得很平静,但从大理寺出来后的他看起来似乎比以往更添老态,他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她,说,“但我也不仅是因此而选择助他登位,更为重要的,是因为他是繁青的父亲。”

  “湘湘,当今的陛下早年便在频繁的战事里落下了沉疴旧疾,但他做了帝王,繁青就是储君。”

  谢敏朝能否在有生之年收复失地,其实当初的裴寄清并没有多少把握,他所思所想,不过是为谢缈铺路。

  助他成为太子,要他往后走的每一步,都可以名正言顺。

  “湘湘,我不是南亭的好父亲,也许也不是你的好祖父,我这一生都在为了一件事而争斗筹谋,我忽略了你们父女两个太多,这是我欠你们的,但只怕这辈子,是还不了了。”

  裴寄清轻轻的叹息碾入初冬的冷风里,裴湘紧紧地捏着满是血字的布帛,问他,“您就没有后悔过吗?”

  “我不能后悔。”

  他的回答几乎毫不犹豫,随即竟还朝她笑了一下,花白的长须微动,“湘湘,你还在,裴家就在。”

  可惜裴湘神思混沌,她陷在父亲之死的真相里,此时还不能够原谅这位为国而弃家的“狠心”祖父,她根本没在意他最后说了什么,负气之下,转身便走。

  可是她却不知,

  她迈出那道门槛,此生,便是阴阳两隔。

  再见祖父,他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仍坐在书房的木案后,靠在太师椅上坐得端正,一身绛紫官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木案上一张洒金宣纸,墨色铺陈纸上,只孤零零一句“虽千万人,吾往矣”,便已足够囊括他的一生。

  裴湘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过,她的父亲死于凤尾坡的数万血债,最终,她的祖父也是因这血债而亡。

  “殿下,晋王的人正朝裴府来,只怕您一入城,他就得了消息。”

  程寺云才听了一名归乡人传来的话,便连忙拱手上前说道。

  “小叔叔,您今夜不该来。”

  裴湘擦去眼泪,“您若是落到他手里,我们就没有胜算了。”

  一身的素服显得她更加弱柳扶风,她身姿挺拔,“小叔叔放心,我再也不会冲动行事。”

  她的目光落在黑沉沉的棺木上,“我绝不会让祖父的心血白费。”

  “殿下,快走。”

  徐允嘉一时再顾不上其他,上前扶住谢缈便带着他往外走。

  几乎是在徐允嘉等人带着谢缈离开裴府的下一刻,晋王派来的几百精兵便将裴府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漆黑的长巷里没有点灯,唯有夜幕之间一轮圆月的清辉散落满地,犹如银霜一般冷淡生寒。

  回月童的这一路上时有殷氏兄弟不死心的刺杀,谢缈一身伤在颠簸风尘中始终未愈,可紧赶慢赶,还是差一天。

  就差一天。

  毫无预兆的,谢缈吐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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