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权臣笼中雀 第9章

作者:椒盐小甜饼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柳氏搁下茶盏,眉眼间绽出笑来:“还与我拘什么礼呢?这走了一路该累了,快坐下歇歇。”她说着,又转首对绿蜡道:“再去倒一盏冰好的乌梅汁过来。”

  绿蜡笑应了一声,忙引着折枝往柳氏下首的椅子上坐了。又自冰鉴里取了一整壶乌梅汁过来,倒了满满一盏,放在折枝手边。

  在这短暂的空隙里,柳氏垂下眼,不动声色地着眼打量着折枝。

  夜色还未彻底降下,花厅中只在南北两角各点了一盏青玉五枝灯。

  灯火不算明亮,落在人身上,便似蒙了一层浅淡的纱雾。

  也许正因这样,反倒愈显出眼前的少女冰肌雪骨,通身肌肤如白玉凝脂,光润无暇。

  而在这般清澈的底色上,一双杏花眸流波潋滟,修长的眼尾染着淡淡薄红,似清水之中朱砂如雾晕开。即便是坐在这般灯火昏黄的室内,亦鲜活的像是人间春色。

  柳氏是庶女出身,其父官职不高,后院里的人丁却兴旺。

  她自幼看惯了姨娘们争斗,自然明白,似这般容貌的女子,都不消做什么,只静静立在那,含羞带怯地望上一眼,便能博得男子欢心。

  她那新回府的继子再如何清高,终究也是男子。

  这一来二去的,怕是动了心思。

  ……若真动了心思,有些事便不是能轻轻揭过的了。

  柳氏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缓缓开口道:“今日沉香院之事,孙嬷嬷已说与我听过了。”

  候在一旁的孙嬷嬷上前行了个礼,对折枝道:“芸香这小蹄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背着主子闹出那么大乱子来!老奴晌午就领人过去,将她从蘅芜院里拖了出来,摁在庭前打了足足有二十来杖!这十天半个月里绝不会出现在姑娘跟前惹您烦心!”

  折枝轻垂了垂眼。

  芸香再得宠,也只是收了房,甚至都没开脸抬做姨娘。没有桑焕开口,她自个儿领了人来沉香院里搬东西,还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折枝是不信的。

  但这后宅里的事情,原本就是一盘糊涂账,说是说不清楚的。

  柳氏已出手罚了芸香,算是给过了台阶。她若是不认,追究下去,也不会罚到桑焕身上。至多就是将芸香打发了,指不定她还要因此落得个刻薄心狠的名声。

  柳氏见她不答话,便放柔了声线道:“往后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你还是安心住在沉香院里,对外只说是客居的表姑娘。但咱们关起门来,还跟往常一样,是嫡亲的一家人。”

  说着柳氏便褪下一个翡翠镯子戴在折枝腕上:“你是在我跟前长大的,之前若非是形势所逼,我又如何舍得你?好在如今有谢少师在,相府也不会再咄咄逼人。不然我这女流之辈,还真不知该如何才能护得住你。”

  柳氏说着语声里便带了几分哽咽,忙拿起一方锦帕轻掖了掖眼尾。

  “夫人,你这几日身子不好,可不能这般伤心。”一旁的孙嬷嬷急忙走上前去,替她抚胸口顺气。

  一直坐在下首的折枝终于轻轻开了口:“夫人苦心,折枝知晓。”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盈盈福身下去,长睫垂落,掩住眸底的神色:“折枝谢过夫人。”

  柳氏这才收住泪意,只低低叹了口气道:“好不容易唤你到跟前用顿饭,怎么说起这些来了。”

  孙嬷嬷跟着道:“奴婢这便让小厨房传菜过来。”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晚膳鱼贯上来,琳琅满桌,大多都是折枝常日里爱用的菜色。

  柳氏一壁亲自给折枝挟了一筷子新鲜的春笋,一壁柔声细语地问起沉香院里可还缺些什么。

  一场晚膳的时间,上房内一团和气,只是等折枝的背影出了月洞门,槅扇一掩,柳氏面上的神情便淡了下来,只一口接一口地饮着冷茶。

  孙嬷嬷上前,拧着眉毛开口:“老奴如今也是长了见识了——这人都送上轿子了,竟还能逃回来?如今又和谢大人扯上了关系,这大姑娘看着乖顺,私底下断不是个省油的灯!”

  柳氏信手将茶盏搁下,青瓷的底托落在坚硬的花梨木上,不轻不重的一声。

  “不过是一些讨好男人的伎俩罢了。若是连这都不会,那这些年来,我岂不是白教她一场?”

  -完-

第7章

  ◎那只鸟儿似乎还不大驯服。◎

  翌日清晨,东方鱼白初现,晨光如瀑自飞檐上倾泻而下,落到窗前时便只余下淡淡一层金晕。

  折枝坐在临窗的小椅上。新沐过的长发还未干透,乌缎似地枕在圈椅外围,末端还间或往下滴着水珠。

  紫珠拿布巾替她绞着发,轻声说着昨日里的见闻:“昨日里奴婢问了一圈,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追到了火房里,使银子买通了个粗使婆子,这才从簸箕里找到了些药渣。”

  “里头有一味药叫做捻乌。奴婢老家的山上常长这东西。每年春天都有药商来收,说是用来治头疾十分灵验。”

  “头疾?”折枝有些讶然地偏过脸来:“谢大人还这般年轻,怎么会有头疾?”

  她这一侧身,枕在圈椅上的长发也随之如云泄落,慌得半夏忙伸手挽了,见没坠在地上弄脏,这才松了口气道:“奴婢听说这头疾也有轻重之分。重的发作起来痛不欲生,都起不得床。轻的、轻的——”

  半夏有些卡壳,倏然望见掌心里折枝乌缎似的长发,便笑着接口道:“轻的就像姑娘您这头发,要是不绞干,也会略微疼上一疼。”

  “胡说什么呢?”紫珠伸手点了下半夏的鼻尖,笑嗔一句。

  折枝以手支颐看着两人,眉眼间也绽出笑来。

  自昨夜里消息传来,她能以表姑娘的身份客居在府上。整个沉香院里的气氛都为之一松,半夏与紫珠也恢复了往日里的活泼。

  仿若一切,都回归了原位。

  除了——

  折枝放下手,抬眸望向窗外映山水榭的方向,那双潋滟的杏花眸里笼上些许的不安。

  除了那位不可捉摸的权臣,谢钰。

  *

  卯时三刻。

  折枝打扮停当,抱琴进了谢钰的水榭。

  今日水榭中依旧是只有谢钰一人,却不知为何多了一座云母架,架上锁了只翠羽红腹的鸟儿,不过手掌大小,长而斑斓的尾羽却长垂至地,华艳非常。

  而谢钰背身立在云母架前,修长的手指秉着只装满五谷的鎏金小勺,斯条慢理地喂着架上的鸟雀。

  那只鸟儿似乎还不大驯服,扑腾着在云母架上挣扎,带动足上系着的赤金铰链哗哗作响。

  折枝望着谢钰以金勺喂鸟雀的模样,不知道为何,倏然想起昨日他也是这般以银箸挟了糕点喂她。

  一时间,心中倒是涌起几分微妙的违和之感。

  她在原地立了一阵,看着那只鸟雀在架上挣扎不休,心底的违和感愈甚。

  一片朱红色的羽毛在挣扎间掉落,悠悠荡荡,往折枝的绣鞋上坠去。

  折枝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一步。

  软底绣鞋踏在铺了薄毯的地面上,轻软无声。

  但不知为何,还是惊扰了身前之人。

  谢钰将手里的金勺搁下,回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怀里抱着的焦尾琴上,唇角微抬:“妹妹果然守诺。”

  折枝福了福身,目光难以从那只不断挣扎的鸟雀上移开,迟疑开口:“这鸟——”

  谢钰于一旁的铜盆里净了手,拿布巾拭尽了手上残余的水珠,语声平淡:“殿下新赐的小玩意,还不大听话。”

  折枝斟酌着轻声道:“既是御赐之物,那折枝一会去府中寻位会驯鸟的人来罢。若是伤着了,怕是不好。”

  “不妨事,养熟了便好。”谢钰以指尖轻叩了叩身前的几面:“妹妹今日想弹什么曲子?”

  折枝这才发觉,室内多了一方紫檀小案。大抵是临时搬来让她放琴用的。

  她遂将抱着的焦尾琴放下,人却并未坐落,反倒是自袖袋里取出一物,双手递了过去。

  谢钰淡看她一眼,抬手接了。

  掌心里是一张叠好的纸笺,浅月色底,边缘绘着清雅的缠枝花图样。

  闺阁中的少女,多爱用这些精美的花笺。

  绘上花面,放到熏笼里蒸上一宿,里头诉的情丝便也一道旖旎生香。

  谢钰的长指轻捻着花笺的边缘,眸底神色幽邃。

  屋内静默稍顷,小姑娘怯生生的嗓音响在耳畔。

  “昨日我将这些年的用度都盘点出来了,算了个总数写在欠条里。哥哥看看可有差错。”

  谢钰的动作略一停滞,为自己方才的多虑轻笑起来,长指一抬,展开了花笺。

  果然是一张欠条。

  落笔谨慎,条理清晰。金额他虽不曾算过,但应当也是差不离的。

  只是那字迹虽工整,却并不娟秀,不似出自女子之手。

  反倒是花笺底下那小小一枚指印玲珑,似早春新熟的莓果。

  谢钰的指尖往那枚指印上落了一落,唇畔的笑意深了些。

  折枝见他接了花笺,心底略微一松,这才展眉往小案前的圈椅上坐了。

  手指还没搭上琴弦,却见一旁谢钰已抬手打开了傅山炉上的白玉盖。

  长指一松,那张花笺便径自落到了燃烧着的云母香片上。腾起一阵淡青色的烟雾,转眼弥散。

  清冷的迦南香香气骤然热烈了一瞬,复又归于清淡。

  折枝有些错愕地抬起眼,看向谢钰。

  谢钰却没看她,只随意于她对侧坐落,语声里隐约带着笑意,冲淡了疏离冷淡之感:“妹妹若是再不弹奏,便又该到午膳的时辰了。”

  云母架上的鸟雀仍在挣扎,一声连着一声。

  折枝回想起昨日谢钰喂她用糕点的场景,只觉得一阵寒意顺着脊背往上攀起。

  忙低下脸去,素手勾弦,起了第一个泛音。

  曲调宁和,低缓悠远。

  如江水之上,月色静谧,水面涟漪初生。一叶小舟悠悠荡荡,无有定处。

  谢钰阖目静听,直至一曲终了,方睁开眼来:“秋江夜泊?”

  折枝点头,弯了弯杏花眸:“哥哥好耳力。”

  谢钰抬唇,温声赞许:“以你的年纪能学成这般,已算是极有天赋。”

  折枝还是第一次听谢钰开口赞人,反倒有些闻宠若惊,便轻抬了抬唇角,柔声答应了一句:“折枝不敢托大,只要哥哥觉得还能入耳便好。”

  她说着重新将指尖搭在琴弦上,想着再弹一首同样舒缓的‘夕阳渔鼓’,便回沉香院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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