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权臣笼中雀 第124章

作者:椒盐小甜饼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折枝取下第一层,却见里头是一只金镶玉的长命锁。

  与谢钰一样的制式,只是上头没写姓氏,刻得是‘穗穗’两字。

  折枝有些讶异,旋即弯眉笑起来,将这一层放在一旁,继续往下看去。

  第二层里装得是一只玛瑙项圈,垂下的流苏上缀有璀璨明珠,很是精致琳琅。

  同样是稚童用的物件。

  折枝轻瞬了瞬目,似是明白过来什么,讶异地仰头看向谢钰:“哥哥不会是将折枝从出生至今,所有的生辰礼都在今日补上了罢?”

  谢钰‘嗯’了一声。

  “从今往后,每年陪妹妹过生辰的皆是我。”

  “别再想着旁人。”

  “折枝没想过旁人……”折枝低声:“先前说的话,是在气头上,说出来气哥哥的。”

  她说着,不敢去看谢钰面上的神情,忙垂眼继续往锦盒里看了下去。

  她陆续见到了带着金铃铛的羊脂玉镯子,琉璃雕的憨态可掬的兔儿爷,白玉制的猫儿镇纸等等物件。

  而最后一层中,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沓故纸,压着一些零散的物件。

  折枝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面上的一张,惊讶地发觉竟是这座山庄的地契。

  之后往下,依次是别业的房契,银票,谢钰的户籍,官印,乃至于与其他官员往来的书信。

  “这是——”

  折枝愈看愈是心惊,忙将东西依次放回去:“哥哥怎么将这些物件错放进去了?”

  谢钰握住了她的素手,轻吻过她纤细的指尖,语声低哑:“我将身家性命交与穗穗。”

  “穗穗不可负我。”

  折枝轻轻一愣,缓缓低头,将莲脸埋进他的掌心里,羽睫上似也染上一层朦胧的月光,盈盈将坠。

  “折枝必不负您。”

  她低垂下眼:“可是……折枝已没有等同的东西可以送给哥哥了。”

  “穗穗可将自己赠予我。”谢钰的语声响在上首,少有的郑重。

  折枝抬起脸来,小声问他:“可要签卖身契吗?”

  “不必。”谢钰答道。

  折枝似是明白过来什么,莲脸愈红,探手勾了他的腰带,让他俯下身来,缓缓替他解开了领口的玉扣,褪下了襕袍。

  她带他到汤泉里来,将自己贴近了些。

  谢钰的眸色微暗,抬手将小姑娘紧紧锢入怀中不让她肆虐,语声微哑:“也不是这般。”

  折枝有些困惑:“那哥哥是要——”

  谢钰阖眼,稳了稳心神,启唇道:“妹妹不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折枝闻言连连颔首,又轻声补充了一句:“若是可以,折枝还想知道哥哥的。”

  “我的身世,原本便与妹妹的纠缠相连,即便刻意想分开,亦是艰难。”谢钰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上,低声启唇:“倒不如一同说起。”

  折枝轻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只安静地听着。

  谢钰随之启唇,语声在月色清辉下愈显低哑,像是揭开一道久远的旧伤。

  “十七年前,先帝率军攻城那日,前朝废帝曾下急诏,令所有武将世家入宫拱卫皇城。其中便有世代从龙的镇国公世。接到旨意的当日,他抛下刚生产的妻子与初降生的子嗣,率兵入宫迎敌。”

  “可惜前朝大势已去,两日两夜的死战之后,城门破,废帝被诛,宫人四散奔走。他眼见着回天无力,便带着当时已身怀六甲的姜妃趁乱潜逃出宫。”

  “途径城郊一座破庙,雷雨交织,姜妃动了胎气,于破庙中诞下一女。他知自己此行凶险,担忧身份暴露后皇室血脉无法保全,便将姜妃诞下的公主与桑家子嗣调换,令其在桑府中安然长大。”

  折枝缓缓抬起眼来。

  谢钰口中她的身世,与她近日里猜测的并无多大出入。

  只是她却不曾想到,谢钰的父亲曾为了她生父的诏书而抛家弃子。

  ……原来正因如此,谢钰初来时才会那般恨她。

  “那镇国公府里那个孩子呢?”折枝小声问他。

  谢钰薄唇轻抬,眸底的神色却冰冷:“皇城陷落,镇国公府自然不能幸免。镇国公夫人无法下榻,唯有将自己的子嗣托付给府中忠心的管家带走,混入流民中出城。自己,却身陨于那场战火之中。”

  折枝垂落的羽睫轻颤了一颤,惴惴望向谢钰。

  谢钰却恍若不觉,只是平静地叙述下去。

  “他用带来的银子在离京城颇远的一座小城里落户,以平民的身份抚养镇国公世子长大。请城中最好的先生为他启蒙,教授他君子六艺。只惜好景不长,世子九岁那年,管家年迈病重,药石无灵。临终之前,方与那孩子说起当年旧事,将半片镂刻着‘钰’字的长命锁交与他,告诉他,这是他母亲为他取的名字。他还有一位父亲,是曾经骁勇善战的镇国公,或许还在人世。”

  “管家离世后,当地的恶吏以户籍不明为由侵占了他留下的所有家资,将那孩子扫地出门。”

  “那孩子别无选择,只能带着半片长命锁,颠沛流离寻找自己的生父。数年里,宿过破庙,吃过狗饭,还要忍受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时不时闯进他的梦里来。锦衣玉食,仆从环绕,还恣意妄为地在他梦境里欢笑哭闹,过后便消失无踪,从不与他说话,只留下难以抑制的头疾。”

  “是折枝的不是。”折枝低声与他道歉:“是折枝不该闯到哥哥的梦里来。”

  “穗穗又何必与我道歉,这并非你能选择。”

  谢钰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轻咬了咬她送到唇畔纤细的指尖,敛了眸底的情绪,继续说了下去。

  “他寻自己的生父寻了足足有四年之久,直至十三岁那年,他因淋雨后高热倒在路旁,被人牙子捡去,与一些买来的孩童一同贩售。同年,桑家子嗣因心疾离世,当年的镇国公为了令姜妃放下丧子之痛,四处寻找与桑家子嗣年岁相仿,长相肖似的孩子。”

  他说着,轻嘲地低笑出声:“却不曾想,没找到肖似的孩子,倒是在人市上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子嗣。那个被他与妻子一同抛弃在战火中的亲生子嗣。”

  “他不敢相认,只好以养子的名义带他回府。而当年随他出逃的姜妃,已成了他的妻子。恩爱至多年没有纳妾,同进同出,唯她一人。而当年的亡妻,早已经被他抛之脑后。”

  “更可笑的是,他自己贪花好色,却还要骗我说是忠君报国。”

  折枝留意到他转了称呼,垂落的羽睫也颤抖得厉害。

  “所以,哥哥杀了他们?”她竭力让自己的语声平静。

  “没有。”谢钰阖眼。

  像是一根一直紧绷着的琴弦骤然为之一松。折枝长舒出一口气来,伸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低声问他:“那他们——”

  “是被皇城司的人所害。”谢钰哑声回答了她:“那一日,我与他争执后夺门而去,方行出两条街巷,便看见远处火光滔天。得知是他的府邸失火后,立时回返,冲入火场。却还是晚了一步。他们已被人所害。”

  “那时我还不知是何人下手,便唯有带走了他的长剑,发誓看在他曾经生我的份上,会为他报仇。”

  “于是我入顺王府为奴,之后便归入顺王麾下。他替我洗清了户籍,送我去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身畔,做太子伴读。先帝驾崩后,新帝年幼,放权于我。我亦渐渐查清了当年旧事,还顺势……查了查梦中那小姑娘的身世。”

  他顿了顿,缓缓开口。

  “她便是前朝遗珠,姜妃的女儿。”

  “真是巧合。”他似是又想起了当时的心境,垂眼低笑出声。

  也真是讽刺。

  折枝愣了良久,方自语般低声开口:“原是这样——”

  “故而哥哥刚回桑府时,那般厌恶折枝。”

  “我没有厌恶过你。”谢钰闻言,淡淡转过视线看向她。

  折枝错开眼去,小声道:“哥哥厌恶折枝亦在情理之中,也不必这般宽慰折枝……”

  谢钰却问她:“妹妹养的狸奴成日里闯祸,不是啃院内的花草,便是糟蹋柜中的藏书。妹妹可厌恶过那狸奴?”

  折枝轻轻一愣,继而回过神来:“这不一样。”

  “折枝又不是狸奴。”

  “妹妹比狸奴闹腾的更为厉害。”谢钰似又想起了少年时头疼的感受,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眉心:“高兴的时候能闹上一整日。不高兴的时候也能在我梦境中哭上一整日,劝也不听——”

  他顿了顿,复又重复道:“我确实不曾厌恶过妹妹。”

  “那时我流离在世上,既无亲人,亦无友人。唯有妹妹每隔上一段时日,便来我的梦中欢笑哭闹。”

  “如今想来,倒像是真有了一位小青梅一般。”

  在颠沛流离的岁月中,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又如何不像是一道月光,照入他晦暗的生命。

  刺眼又明媚。

  令人不悦,令人觊觎,令人想看她哽咽求饶,也令人想紧紧握于掌心。

  折枝想起了谢钰初来时的情形,莲脸微红:“那哥哥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小青梅的?”

  谢钰轻笑,垂首以齿尖轻咬了咬她圆润的耳珠。

  “那我该如何待她?”

  折枝雪腮愈红,低头去看自己的指尖。

  温汤里的水自然不会转凉,可泡久了,原本细腻的指尖仍旧是被浸得有些发白发皱。

  “再泡下去,小青梅可要变成老青梅了。”

  折枝拿泡得发皱的指尖给他看,从汤泉里起身,去拿布巾擦拭身上的水珠。

  谢钰亦自汤泉中起身,随意披衣,取过一块布巾替她绞着被浴水浸湿的长发。

  夜风随之拂过折枝刚沐浴后有些发烫的身子,带来略微的寒凉触感。

  折枝轻颤了颤,似是想起了什么,回转过身来,轻声对谢钰道:“其实……折枝也曾在梦中梦见过镇国公与姜妃的事。”

  谢钰指尖略微一顿,羽睫低垂:“是吗?”

  折枝点头。

  “他们是一对假夫妻。白日里恩爱,到了晚上各睡各的。一个睡在榻上,一个睡在地上,还隔着一道屏风。”

  她的语声落下,汤泉畔静谧了稍顷。

  谢钰轻笑出声,眸底的暗色随之淡去了些:“妹妹又在骗我。”

  “是真的——”折枝蹙起眉心,握住他的手腕有些焦切:“折枝真的梦见——”

  “我还曾梦见过妹妹拿金簪刺我,欲置我于死地。”谢钰替她顺了顺长发,语声淡淡:“梦境缥缈,未必为真。”

  “我曾说过,宽宥妹妹。过去之事,我亦不再在意了。”

  “可是,如哥哥方才所言,哥哥的生辰便不是今日,应当是两日之前。”折枝叹了口气,语声里满是遗憾:“折枝错过了。”

  错过了,便又要等上整整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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