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篡位成功后她跑路了 第67章

作者:谢朝朝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您不方便的话,就敲敲旁边的东西。方便的话,我就进来。”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多久,门已经被她推开了。

  光华漫天,她手秉烛火,臂弯里是一只食盒。

  烛光映在她的脸颊。

  她看着他,眸中似有怜悯。

第51章 亡夫

  周妙宛心里确实是可怜他的。

  但为免引狼入户, 她查过了他的底细。

  皇位更迭,太后扶持幼子登基。

  智谋、手腕,她一概不缺, 于江山于社稷, 她算不得败笔。

  不过她对于权柄的渴求太盛,太后的党羽势力日重,朝堂倾轧间,大小世家被牵连者众。

  周妙宛打探到, 这个说自己名唤长流的男人, 应该就是汝阳侯家中的世子。

  汝阳侯在政斗中落了败,阖府男儿皆被流放三千里, 不得翻身。

  这汝阳侯世子已经娶妻,而他的岳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为免灾祸, 早强行将女儿带回, 让两人和离了。

  所以他那日才说自己曾有家室。

  高高在上的侯府世子失去了他的所有,只能蜗居在她的小楼中当个不伦不类的先生。

  这等落差……

  周妙宛收回了自己有些冒犯的目光,举高了烛台, 小心地迈过了门槛,生怕将食盒中的鸡汤给打翻了。

  男人坐在床边的箱笼上,他手扣在膝头,瞧着竟有些手足无措。

  周妙宛搁下食盒, 不经意地问:“先生怎地不点灯, 也不把炉子升起来,怪冷的。”

  她嘴上说着, 手里动作没停,干脆利落地点了灯和炉子。

  炉火升起来了, 屋子里变得暖洋洋的。

  她碎碎念道:“原是先生屋子里炭不多了,一会儿我去院子里再拿些来。”

  望着忙前忙后的周妙宛,他忽然失了神。

  她来前,这里冷若冰窟。

  他早习惯了这一切,并不觉得难捱。

  可她带着袭人的暖意来了。

  积年的寒霜顿消,他的眼中有了光。

  感受到了他灼然的目光,周妙宛轻笑,只指了指他坐着的箱笼,说道:“先生不若起身换个地方坐着罢。这里可装着我亡夫的牌位。”

  亡夫?牌位?

  他神情一僵,很快便站起了身。

  他原解了衣袍,在窗前凑着光处理自己的伤处,听得周妙宛敲门,才急急拢好了衣衫。

  猝然站起的瞬间,方才没有系牢的衣带随着他的动作散落开来。

  平日里他穿着厚衣,身形依旧显得单薄,眼下衣衫滑落,才见他腰腹结实,整个人瘦削有力。

  烛火摇摇晃晃,好似在为忽然微妙起来的气氛添油加醋。

  非礼勿视,周妙宛知道自己应该赶快挪开眼的。

  可是……

  她蹙起了好看的眉。

  他身上的伤看起来不轻。

  是为了替她采药才受的伤吗?

  他感受到了她投来的目光,微侧过身去,低眸整饬着自己的衣裳。

  周妙宛轻咳了一声,试图掩去尴尬,她说:“箱笼里有金疮药,我拿出来。”

  说着,她半蹲在地上,打开竹编的箱笼。

  映入两人眼帘的第一件东西,是一只牌位。

  上面用娟秀的小字写着“先夫景行之灵位”。

  周妙宛先时自称是寡妇。

  做戏要做全套,所以做了块“先夫”的牌位出来。

  怕他介怀,她解释道:“这间卧房原确是供着牌位的。但阳面的房间只有这一间了,先生若是介意的话,随时都好挪到隔壁去。”

  他摇了摇头,眼睛却始终盯着那座牌位下的东西。

  是一只积满了灰的长命锁。

  那牌位兴许之前一直被摆在外面,还能时常被擦一擦。

  而这只长命锁精心雕凿的纹路里,积满了灰,连玉的本色都要看不出来了。

  如意菡萏、团团圆圆,这样好的意头,却一直在黑漆漆的箱笼里落灰。

  他喉结微动,连嘴角都是紧绷干涩的。

  他竟不知自己会为一件死物,心痛到这种地步。

  她腹中的孩儿还不知男女时,他悄悄请了能工巧匠来宫中,教他如何去打磨玉料、雕刻纹样。

  再不受宠的皇子,也不曾做过这种匠人的活计,他不知废了多少好玉,才成了这一对送得出手的长命锁。

  那荷叶上颤颤巍巍的水珠儿,都是他亲手镂刻的。

  七年前,见太后手上的是那一只麒麟献宝,他便猜到他们的孩子应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公主。

  他以为,是她心软,还是将另一只给了她的女儿佩戴。

  ……原是他多心了。

  箱笼尘封许久,里面东西多,周妙宛埋头找了好一阵,才翻出了那金疮药的小瓷瓶。

  她正欲把它交予给他,一抬头,忽然就撞见了一道晦涩莫明的眼神。

  他一直这样看着她。

  周妙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的爪子挠了一下似的。

  她站起身,毫不躲闪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任他打量。

  反正她也在审视着他。

  明明他口不能言,可她看着他的双眼,却觉得他有很多话想要说。

  周妙宛不知为何,心里一堵,她说:“先生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缄默良久。

  他终于收回了目光,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见状,周妙宛拿出那块长命锁,掸了掸上面的灰,放在他的身边。

  她说:“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是我一个故人所赠。先生既瞧着有眼缘,那便请您替我暂为保管。”

  这玉虽是暖玉,但也算不得稀奇,周妙宛不懂他为何直勾勾看着它。

  她心道李文演留的这块玉,或许是皇家纹样,一时惹了这世子的愁肠,不如干脆送予他罢了。

  故人……

  他薄唇微张,好似在复述这两个字,却发不出声音来。

  周妙宛见了,笑笑道:“先生,雪夜上山的事情,万万不可再做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不是帮上了我的忙,反到是叫我后半辈子都愧疚难当呢。”

  他怔了一瞬,既而寻了纸笔来写道:你知道了。

  周妙宛点头,没再多言,转身走了。

  走时不忘给他带上门。

  烛光摇曳,烧起炭来的微焦气味依旧匍匐萦绕。

  可她走了。

  明明房间里的气息都没有改变,他却觉得眼前的一切猝然间都冷了下来。

  李文演垂眸,取来手巾将他亲手刻的长命锁擦干净,收入袖中。

  兜兜转转,这块玉竟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了他自己的手中。

  他无意感慨造化弄人,只是忽然间怀疑起自己此行的意义。

  她过得很好。

  没有他会更好。

  他也盘算过他出演的这出荒谬的戏应该如何收场。

  他可以忍受她的冷眼和仇恨,他也可以将心剖出奉上。

  只要她愿意回头看他一眼,他愿意扶着她的手,将长剑刺入自己的胸口。

  可他知道,这样做,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李文演已明了。

  于她而言,他是往事,是故人。

  有关他的回忆,她早已翻越。

  所以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将他的字刻在牌位上,也没有将他留下的东西丢掉。

  因为她就算见了这些东西,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波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