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篡位成功后她跑路了 第43章

作者:谢朝朝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好!好一句份内之责。”李文演的瞳孔中折射出一点兴奋的寒芒,他竟然说道:“皇后,有没有人夸过你,你真的很适合做这个皇后?”

  “不过……你是真的有恃无恐,觉得朕不会杀了你,还是想干脆趁此机会,一了百了呢?”

  他的话让周妙宛彻底失语。

  这个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没什么好怕的了。

  “若能打醒你,让天地间少一些枉死的冤魂,我今日就算真的血溅当场,我也甘愿。”

  闻言,李文演竟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张狂的笑声在空寂的殿中久久回荡,震得人头皮发麻。

  周妙宛不懂他想做什么。

  未几,李文演止住了笑,笑意倏尔便消失在他的脸上,只余骇人的寒意。

  “不,朕当然不舍得让你死了,这场好戏,你若看不着了,该有多可惜啊。”

  他的眼中满是戏谑:“谭远行叛国的消息,朕还未派人去告知谭松,既然皇后如此忧国忧民,不如亲自走一趟。”

  周妙宛没想太多,一口答应了。

  这件事情,本也瞒不住谁,既然要有人告诉外公,那不如是她。

  “来人,为皇后娘娘备鸾驾出宫——”

  听了皇帝的吩咐,候在殿外的宫人急忙去准备了,方才那记耳光清脆,他们在外面也听见了,现在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皇帝一眼。

  李文演目送着她纤弱的背影迈出门槛,一时也不知自己心下的怪异之感从何而来。

  她从来是用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他的,她怕是真的觉得他会置江山于不顾,比肩夏桀商纣。

  不过他也算咎由自取,愿不得旁人,不是么?

  李文演再度抚上了侧脸上淡淡的红痕,嗤笑一声。

  没必要同她解释那么多,反正总有一天,她的身边、她的心里都只会有他一人。

  这一天还不会太晚。

  这便足够了。

  ——

  李文演没有跟来,可是派来的护卫多到离谱,像是生怕她有半点逃出去的机会。

  周妙宛漠然来到了谭府。

  府里乱哄哄的,传言四起,婆子小厮们都闹开了,都想离府,可眼下谭家已经被重兵把守,一干人等只进不出,他们如何出得去。

  这些时日来,深居简出的谭松正坐在书房中。

  说是书房,可房门正对的位置,却是一把剑。

  谭松拿着细绸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昔年陪着他出生入死的那把剑,他大老粗一个,也没给这把剑起什么风雅有寓意的名字。

  真打仗时哪有功夫在这儿擦剑呢?能有幸活着回来,返程时浇半壶水酒在它上头,就算清洗过了,所以日积月累下来,这柄剑早不复刚铸造出时那般鲜亮凌厉,可暗红的血色中,开了刃的它更显凌厉。

  听到了周妙宛的脚步声,谭松动作一滞,他没有回头,继续擦着他的剑。

  书房里没有点灯,屋外的自然光透过大敞的窗户射了进来,空中漂浮的灰尘在光的照射下如有实体,斑驳陆离。

  “您知道了吗?您的二儿子,定北大将军谭远行已带兵反叛,抛下北境,兵至腾阳城。”

  周妙宛轻轻张口。

  苍老的背影忽而一颤,谭松手下没定住,一时不防,被陪他多年的剑刃划破了手。

  他不惜掺和进京中乱局,眼下落得如此下场,是他之过。

  他无颜面对这个外孙女。

  可她居然极为冷静地问他:“外公,眼下有什么办法吗?”

  这话问得猝不及防,谭松转身,道:“你是说,如何救谭家吗?”

  周妙宛摇摇头:“不,我想问的是,可有办法止住乱局。”

  办法……谭松陷入了沉思:“眼下,无非就是两条路,要么逼得北襄撤军,稳住北境,再聚北境援兵反攻南上,要么只能从内部击破。今上乃是聪明人,他会知道如何破局的。不要小觑了他。”

  看着比之前还要消瘦的外孙女,原想问她近况,问她可被牵连的谭松张不开口了。

  她如何过得好呢?

  周妙宛问:“外公,先前你说过,二舅他的命是大舅舅救下来的,他还曾立誓除北襄平天下,这件事情的结果都已经是一个谎言了,外公,你难道一点都不疑心大舅舅的死吗?”

  她的话引得谭松往不敢想的方向深思。

  可谭松说:“那时他才几岁?如果是他动的手,他得从哪年哪月起就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勾结北襄了?”

  有的事情,往往当局者迷,周妙宛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定北军此前一直在您的掌控之中,他不过上位半年而已,如何能蛊惑得全军人都甘愿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去跟他一起造反?您有没有想过,这个局他到底布了多久,又早在多少年前就开始收买军中人心了?”

  闻言,谭松瞳孔微缩。

  再荒诞的可能,在结果已经摆在面前的时候,也是唯一正确的答案了。

  他一直没有察觉出这个儿子的狼子野心。

  可是……谭松面露痛苦之色。

  他什么都可以理解,唯独理解不了大儿子的死。

  他说:“没想到,我谭家世代,竟真出了这样的‘奇才’,骗了所有人这么久,终归是我这个当爹的过错。”

  这如何能预料到呢?周妙宛想,在李文演卸下伪装前,她也不曾怀疑过他。

  外公又如何怀疑自己的亲儿子呢?

  何况这个亲儿子还是另一个亲儿子用命护下来的。

  再多的言语在此刻也失去了力量,周妙宛无言,目光中只剩下谭松和他背后那把剑。

  小时候,她偷偷摸过这把剑,那时外公已经半是退隐了,一年中能有一半多的时间待在京城。

  这把剑也就随他一起留在京中,被尘封许久。

  有一回她摸剑被逮了,还被外公罚蹲了好久的马步。

  她不服气,抹抹鼻子上的灰就问:“外公,这剑漂亮得很,我就摸了一下,一小下!”

  外公就说:“囡囡,这剑凶气重,不要碰它,等你马步蹲完,外公送你一把小剑,更漂亮的。”

  那时候,外公的背还是很直的,比他的剑还要直,可是现在剑还是那把剑,人却迅速地老了下来。

  时辰不早了,周妙宛不便多留,正要回宫,府外忽传来太监尖细锐利的声音。

  “谭松何在?圣旨已到,出来接旨——”

  谭松当然听见了,他熟练地从剑台上把剑拿下,收剑入鞘,挎在了自己的背后,随即来到了院中。

  圣旨到,谭家人包括周妙宛全数到了院子里,跪下听旨。

  “……着命谭松戴罪立功,亲率大军急赴廓门山,征叛军,斩叛首,不得有败。若胜,赦其九族性命;若败,五服内尽斩不怠!”

  “罪臣听命——”

  谭松叩首领旨。

  他脸上半分意外也无。

  周妙宛便知道了,李文演的这道圣旨早在外公的意料之中。

  知子莫若父,谭远行的排兵布阵之道,哪里不是谭松手把手在战场上教出来的?

  况且,他之于定北军的意义也非同寻常。

  没有比他合适的人选,所以,他方才一直在擦他的剑。

  可是外公到底已经上年纪了,周妙宛心底难免酸涩,走前命人去厨房取了一盅酒来。

  她举杯道:“这杯是祝捷酒,望外公平安而归。”

  她没有用凯旋两个字。

  进退维谷,在战场上杀了自己最后一个儿子,赢了又何谈凯旋。

  谭松豁然,接过酒杯朗声大笑:“何需活着回来?老骨头一把,最后一回出征,战死沙场,岂不是最好的结局?”

第36章 血梅

  胤朝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为免武将势力过于膨胀, 从未出现过一门双将的格局。

  世人皆知,谭松征伐数十年,立下汗马功劳, 可鲜少有人知道, 他还有个嫡亲的弟弟叫谭柏,混得是稀松平常。

  为了避嫌,谭柏几十年间都只在京中领着闲职,高不成低不就, 分家后他这一脉更是无人问津。

  其实这样的规矩也并非只是为了避免武将集权, 用家人为质防止他们造反,更重要的一点是, 战场上刀剑无眼,如果一干子弟全上了战场,嫡支血脉也很容易断绝。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 可落到各人头上时, 想法也不尽相同。

  碌碌无为的同时意味着平平淡淡,安享富贵,有的人甘愿扮演这个碌碌无为的角色, 在京中娶妻生子,闲时去茶楼与旧友小会,不比在外刀光剑影的强?

  但是有的人他不愿。

  谭远行便是其中之一。

  谭家家风清正,一向少有什么庶子庶女。谭松膝下就只三个孩子, 老大谭远望, 老二谭远行,小妹谭行兰。

  谭远望刚生下来时就很不一般了, 他不哭也不闹,只朝着接生婆咧着嘴笑;抓周时左手抓了羊毫笔, 右手拿了青霜剑;周岁宴上,挣脱了奶娘的怀抱,踉踉跄跄地在赴宴的大人前面翻了俩扎实的小跟头。

  再大些,该进学了,谭远望更是不负众望,连来谭府授课的大儒都对他夸赞不已,醉后甚至和自己的旧友哭诉,怨老天不长眼,让这么好的苗子出生在武将世家。

  可更难得的是,谭远望在武学上也极有天赋。谭松常年征战在外,偶得空回京述职已是难得,每回回京和长子切磋,他都能发现他如同破土春笋般的进益。

  谭远行小时和哥哥一起学文习武,那时比不过他,大哥只会温柔地摸摸他的发顶,然后说:“没关系的,哥哥像远行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谭远行信了,他加倍用功,丝毫不敢懈怠,只怕哪一天被哥哥甩得背影都看不见了。

  可是等他年纪渐长,谭远行才真正陷入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