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 第58章

作者:丸子炒饭 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音音,除了朕之外,所有欺负你的人都该去死,”萧明稷面上的柔和几乎全部消散了,手指抚过她咽喉的时候让郑玉磬担心他是不是要把自己掐死,“再说便算是杀人掘坟,那也是废太子与太上皇做的,朕如何料得到?”

  “郑母妃还是乖一些,”见她将头偏向一边,萧明稷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怒色:“你若是肯顺从些,如今要什么没有,便是皇后的金印金册也使得。”

  太上皇曾经将金印交给过郑玉磬,但是也几度收了回去,因为她冲撞了孝慈皇后的祭礼,因为元柏很有可能不是皇室的血脉。

  “那我要皇帝杀了溧阳,叫她挫骨扬灰,想来皇帝也是肯的,”郑玉磬冷冷地看着他,听他说这些只觉得讽刺,“都说侄子随姑姑,想来溧阳与你当真是极为相配的一对,都是不顾人伦的混账!”

  溧阳长公主因为圣上没有死在那一场动乱里极为恼怒,与萧明稷几乎大动干戈,但是对比手握兵权的皇室男子与铁骑,她从前就是再怎么得皇兄的宠,也是无济于事。

  所以还是恨恨地献出了他想要的女子。

  郑玉磬知道,溧阳长公主肯定是与萧明稷狼狈为奸,只是面对两人的时候除了恶心却也没什么别的感想,她冷冷地道:“怎么样皇帝,我要你将她折磨致死,你肯么?”

  那到底是他的同盟,溧阳长公主愿意自尽追随太上皇于地下是一回事,但是被人挫骨扬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萧明稷若是为了她而杀襄助自己的功臣,那当然也会叫追随自己的人寒心。

  两人对视了几瞬,萧明稷却淡淡笑了,不像是因为她提出过分的要求而生气,反而欣然同意,执起她的手轻吻,“朕本来也不准备叫她这样舒舒服服地去死,音音所想与朕正是一样的。”

  溧阳长公主表面上一直是一个温柔油滑,长袖善舞的女子,即便两人的心思彼此一清二楚,萧明稷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可说到底直接将郑玉磬献给他父亲的,还是自己这个姑姑。

  这个姑姑之所以挑选他扶持,并不是看中这个失意的侄子有惊人的才干,只是两人怀了同样不可为世人所知的心思,不敢公之于众,反而成了狼狈为奸的纽带。

  作为同盟,溧阳知道他喜欢郑玉磬,本来也没想过在他御极之后继续活下去,一个存了必死念头的人对与一只狼合谋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这只狼并不打算叫她死得体面。

  “音音,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么?”萧明稷含笑问道,像是说起今日的天气,随意决断了一个人的生死:“只要你有所求,说出来就是。”

  萧明稷并不急于占有她,反而仔细欣赏她的面颊:“音音,你若是喜欢,朕明日就安排册封的典礼,叫礼部尽快拟定一个方案出来,按照元后的礼制册封。”

  他想了想,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妥:“往常天子册立元后都是先帝过世,如今阿爷既然还在,不妨就请太上皇为音音授册,比往昔还更方便些,省了第二日到太后宫中请安的事情。”

  历代天子都是不到咽气那一刻不放权的主儿,往往新君御极的时候只有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是却没有父亲见证册封新的功臣与后宫。

  “皇帝说的很是,但是唯有一点,”郑玉磬竭力叫自己显得平静了许多,淡淡一笑:“只是我以为立政殿却不如清宁宫,我若是搬去那里反而更省事些,皇帝觉得呢?”

  清宁宫是太后的住处,并不作为天子皇后嫔妃的住处。

  他果然还是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郑玉磬自嘲地想道,萧明稷这么多年不纳侧妃不是为了她,而是固执地选择证明,他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是她如今却已经不再是当年与他相好的姑娘,便是他再怎么巧言令色,自己也绝对不会再相信他一分一毫:“皇帝说做皇后比做太上皇的贵妃好,但哀家以为,做太后比做皇后要更强些。”

  除了民间的戏文,无论自己的夫君是禅位还是驾崩,从没有一位太后会自称为哀家,但是郑玉磬却带了几许玩味,反握上萧明稷的手腕:“皇帝,你为什么会觉得,吾抛弃皇太后的尊荣,嫁给一个手里连虎符都没有的皇帝会更好些?”

  “我肯委身先帝,本来便是盼着来日母仪天下,”她身上略有些冷,肌肤颤栗,但瞧见自己说起虎符时萧明稷的脸色一变,还是莞尔一笑。

  “虎符在你手里?”萧明稷本来今日过来是存了与郑玉磬燕好的心思,但是听她说起虎符,那些缱绻亲昵的心思却尽数消散,锐利的眼眸直视着她,“音音,太上皇将虎符交付给你了?”

  “父死子继,皇帝执意学蛮子那些野蛮行径,除了为士大夫所不齿,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年老色衰的皇后,而我图皇帝些什么?”

  郑玉磬并不搭他的话,顾左右而言他,轻声笑道:“立政殿便是再怎么好,住在里面的也不过是附庸天子的女人,我放着天子之母不做,图你什么,图皇帝那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吗?”

  ……

  她对萧明稷那一盏茶的事情记忆犹新,萧明稷不纳侧妃归不纳侧妃,但是外宅里却养着许多无名无分的女子,那些女子个个都不算丑,若说男人们动过那份心思,她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吾已经不是那些好骗的小姑娘,年老色衰,也不如她们心思单纯,皇帝与其有心思将心情放在这上面,倒不如问问太医,怎么好生进补一番,省得将来元阳稀薄.....”

  那形状姣好的唇里吐出恶毒的字眼:“断子绝孙。”

  她笑起来的时候有几分难得的温柔,但是却并没存什么好意:“皇帝,母妃也是一番好意,你这个年纪正该为皇家繁衍后嗣,不该讳医忌疾,倒是弄丢了自己的江山社稷,你说对不对?”

  内殿一时间都静了,原本大气不敢出的宫人听见郑娘子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立刻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直视天子怒容,更不敢靠近那危险之处。

  这位新上任的皇帝一手调‖教了他们,因此这些服侍过新君的旧宫人,不会不知道萧明稷私底下到底是什么脾气。

  郑玉磬有恃无恐,怎么闹或许圣上都舍不得杀了这位国色天香的昔日宠妃,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们这些从在别庄里挑选出来的女子连郑娘子都调弄不好,皇帝待她们可就未必宽仁了。

  不过郑玉磬的讥讽也叫这些跪伏在地的人多了些隐秘的揣测,皇帝在潜邸时不见召幸她们之中的女子,她们那个时候虽然失望,但以为圣上若不是清心寡欲,便是好龙阳一道的。

  然而郑娘子彼时尚且是太上皇的宠妃,却知道皇帝床帷里的时辰……这寥寥数语,实在是叫人浮想联翩。

  萧明稷走到今日这一日,不知道听过多少恶毒的诅咒,但是这些刺痛男子自尊的凉薄讽刺出于她口,到底是叫人寒心。

  若是诅咒便也罢了,最要紧的是,那还是真的。

  内殿一时静了下来,唯有男子竭力压抑怒气时多少粗‖重了些的呼吸在此间略显突兀,郑玉磬以为萧明稷约莫下一刻便想要掐死她,然而下一刻,萧明稷却从榻上起来了。

  “朕这些时日让人将紫宸殿掘地三尺,倒不料阿耶将东西交给了郑母妃,”萧明稷随手拿起锦帕擦了擦,面上戾色压都压不住,但还是十分克制,只是将前一节揭过去了,“母妃今日才提及,倒也沉得住气。”

  他攻入长安,皇子们几乎已经被屠戮干净,如今也只剩下他与远在燕赵之地、那个想回来勤王平叛却被突厥人纠缠住的皇七子赵王萧明烨,圣上便是不想,但大势所趋,也只能将玉玺交付给这个从前自己最不喜欢的儿子。

  但是那调动守军的虎符却没有任何的踪迹,即便是将紫宸殿宫人捉起来拷问,把紫宸殿与锦乐宫搜了个遍也没找到。

  “我能沉得住什么气?”郑玉磬攥紧了身前锦被,故作镇定道:“若不是溧阳将我困在道观,我早便该拿来与皇帝交换,求一个晚年安稳。”

  “郑母妃既然有心,怎么不见拿出来?”

  萧明稷比郑玉磬还年长几岁,她如今仗着长辈的身份又是哀家又是晚年,倒让他听出了几分讽刺意味。

  “既然是交换,自然是有所图谋,”郑玉磬抬头看向萧明稷,只是将自己的身体遮掩好,笑道:“皇帝若肯答应我五个条件,我自然愿意交付给您。”

  “毕竟我一个妇道人家,在军中无任何威望,又没有皇帝这样几日便能从洛阳抵达长安的好计谋,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她说起话不似作伪,萧明稷冷冷道:“音音,你有什么所求,便是做朕的皇后也是一般能有求必应。”

  郑玉磬闻言只觉得讽刺,微微一笑,“这一么,我要皇帝将秦王从道观接到锦乐宫,与我同住。”

  万福本来想着进来缓和气氛,做人奴婢的本来就该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但郑玉磬此言一出,那前踏的半步就立刻收回来。

  “不成!”

  萧明稷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不假思索地否决,怒气早便压抑不住,他虽然笑着,可是眼眸里没有半点温度:“音音,你就这么想叫他早死吗?那朕成全你!”

  他没有立刻杀死那个有可能与他争权夺位的孽种就已经是为了郑玉磬极大的忍耐了,丢在道观里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若那个孩子不是她耗尽精气生下来的,此刻早与萧明辰一般,头颅经历风吹而变得干瘪,挂在城头上日夜骇人。

  又或者是如八皇子九皇子一样,在乱军之中被活活打死,连陪葬皇陵都拼凑不出完整的尸骨。

  但是郑玉磬却偏偏要在他的面前反复提到那个与别人生下的孽种。

  她大约不是想给孩子求一条活路,反而是在求死。

  “来人,将秦王从……”

  “皇帝若是想将燕云十六州拱手相让给突厥,当我没说也就是了,我们母子要杀要剐随便你。”

  郑玉磬对突厥趁乱入侵中原的事情也有所耳闻,然后皇族们内斗正酣,根本无暇顾忌,但是萧明稷做了皇帝,这便不能不管。

  她环顾四周,皇城浩荡,然而除了她以外,却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想要元柏活下去的。

  元柏在道观也一样是死,他那么小,即便有宫人内侍看护,怎么能斗得过心性扭曲的溧阳长公主?

  还不如将人接到自己身边,反而更妥帖些,就是要死母子也是死在一处,元柏若是没了性命,她也不想再苟活下去了。

  “这个不成,”萧明稷额头青筋半显,但看见郑玉磬笃定的样子,还是存了些让步的余地,“换一个。”

  “我要见上皇。”

第60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我不是要皇帝答应其中一个, 是要全部。”郑玉磬淡淡道:“相比于虎符的重要性,这几个条件对于如今的圣人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萧明烨如今还活着,甚至也有回到长安的想法, 而拖住他的突厥可汗未必便是有心帮着如今的天子, 突厥就像是一匹饿狼, 说不定什么时候反咬一口。

  萧明稷若是继续同她在这里为了这一点小事同她耗下去, 不尽早接管安抚长安的守军,只凭着洛阳与突厥的精锐, 将来这个天子是不是他来做还是两说。

  她手里也就只有这些筹码,被他困在这里又不得出宫,只能拿这些向他索要更多的东西。

  “皇帝方才说, 无论我要什么,开口就能得到,我还以为便是一千条一万条也使得,”郑玉磬看着面露不悦的萧明稷,等待着他的答复:“可是如今我不过是说了两个,皇帝便每一个都否了,可见心不诚。”

  是他方才自己说, 什么都可以给她,可是当真说出口的时候,萧明稷便是一桩都不愿意。

  既然如此, 还论什么情分不情分的?

  萧明稷阴沉着神色, 过了良久才继续道:“秦王回宫、去见阿爷, 音音,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上皇曾经给过我一份加盖了玉印的诏书,册立我为太后, 这是上皇已经与宰相们商议过,门下省里都是存过档的。”

  郑玉磬想到这里的时候,略微有些伤感,不过这有些多余的怜悯转瞬即逝,她对萧明稷笑道:“或许上皇也是料事如神,想到将来或许有您把持前朝内廷,怕皇帝不肯奉命,所以才将虎符交给了我,不怕皇帝不答应。”

  太上皇曾经待她也是强压逼迫,除了榻上的体贴比萧明稷更甚十倍,她被关在那座小院子里,忍受着宫人们的监视与皇帝的奸||污,圣上彼时精力旺盛,对她爱不释手,又不肯赐她避子药,存心同她有一个孩子。

  她便是再怎么不愿意,也逃不出那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道观,想同这个伏在自己身上的男子同归于尽,却连口中都被塞了玉球无法咬合,只许承接皇帝的雨露,却不许她有任何异动。

  可是到了最后那个男子几乎真的死在了她的手上,彼时他却也将全部的真心都交付给了自己,满心期待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孩子。

  他未必真正清楚将来的局面如何,以至于最后鹬蚌相争,叫萧明稷从中获利,趁乱返回长安夺位,但是当他最后一次来到道观的时候,必然是真心呵护爱惜。

  但是她却并没有遵守那个誓言,等到溧阳长公主与她剑拔弩张、新君兵压道观的时候,她猜测圣上并不是会让位与人的男子,疑心萧明稷已经杀了圣上,只是秘不发丧,生怕以后再无机会,偷偷启开,与宁越看了一回那里面藏着的究竟是什么。

  圣上交给她的,是调动驻扎京畿守军的虎符,这些人驻守在外,无令不得出入皇城。

  萧明稷拿不到虎符,便无法调动原本效忠皇帝的亲信,不能彻底控制长安的兵力,一旦动用武力镇压剿灭原本无错的守军,必然暴露他得位不正的事实。

  而皇帝那个时候被困皇城,手里没了凭证,即便将领是亲信,使者不能自证身份,也没有办法。

  不过圣上虽然如此,或许也是有不担心郑玉磬会借着这支兵马趁乱扶持元柏登基的缘故,毕竟他的音音不懂兵法,也与这些将领没有交情,留给她只是一份保证。

  有时候郑玉磬自己也不愿意去细想,圣上若是没有将虎符给她,而是召集守军拱卫长安清君侧,是不是废太子的叛乱平定会更早一些,而他也不会过早失去那个位置,被自己的亲儿子囚于宫中。

  奈何两个人在紫宸殿里相见的第一面便是错误的,埋下畸形的种子,无论怎样悉心地照顾浇水,也很难结出来甜美的果子,错等的爱意便是再怎么真切最终也得不到一星半点的回应,注定苦涩。

  萧明稷闻言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一些,万福生怕皇帝下一刻便会发怒,但是萧明稷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让宫人将带来的糕点和酒水全部端了下去,只留两人独处。

  皇帝肯叫她们回避,宫人们自然喜不自禁,一个个连忙收拾了桌案上的东西,有条不紊地小步急趋,万福亲自将门合上,将内殿留给了皇帝和郑娘子。

  他看了一眼根本就没有派上用场的如意糕饼果品、生饺子以及被洒了一半的合卺酒,叹了一口气,主子便是面上不说什么,其实今日心里大约比谁都高兴的。

  只是主子越喜欢她,想起来从前便会越觉得刺心,做出的事情反倒是更加伤了郑娘子的心。

  但是郑玉磬却宁可做太后,也不肯做立政殿里的皇后,主子亲手做了这些同心结,只怕郑娘子半分与今上结同心的想法也没有。

  “音音,你就这样厌恶我吗?”萧明稷坐在方才进来时的位置,尽量离郑玉磬远些,不去瞧她那张美丽的面容,“便是因为我在床榻上不能叫你满意,比不得旁人?”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难道秦君宜当真比我好吗?”

  对于男子而言,这些事情上无能,无疑是对人的羞辱,他从前以此羞辱宁越,如今也到了郑玉磬来质疑他。

  比起女色,萧明稷其实更喜欢在朝政上用心,他的父亲虽然也不失为一个励精图治的君主,但是有些时候更多是出于责任,享受了天子的权利,便该承担起相应的义务,而并非是多么喜欢。

  而他自己或许是因为出身而受到的冷落,又见惯了后宫女子假意逢迎与拜高踩低,却是很少在这方面留心。

  功力不唐捐,做任何的事情都是多花一份心思,便多一份了解,本来男子之间的比较便在身体与口头上,军营里面虽然荤素不忌,但是到了萧明稷面前多少会收敛一些,不会谈论到皇子身上去,他知此事大多凭本能而为,再瞧过几本图册也就算是用心了。

  因此到了郑玉磬的身上,她生气伤心,没有半分传说中的欢愉,叫他对自己也生出了些许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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