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金枝 第74章

作者:衔香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很疼吗?”

  柔嘉看着他微皱的眉,指尖将落未落,不敢再触碰。

  顿了片刻,她已经不忍再下手,干脆丢下帕子起了身:“我去找张德胜来帮你。”

  她刚说完,眼见着要起身,那原本闭着眼的人却忽然睁了开。

  柔嘉无形中感觉腰肢似乎被人勾了一把,整个人瞬间跌了下去,差点撞到他伤口的时候曲着肘支撑在了她颈侧才勉强稳住了自己,但她的额头正抵着他的下颌。

  她尚未来的及直起身,便察觉他的唇慢慢下移,吻上了她的额。

  离得太近,她还能闻到那扑面的酒气,浓重的连苦涩的药味都盖不住。

  他大约是醉的不轻,唇瓣像羽毛一样,轻轻地触过她的额,她的眼睫,最后落到了她的唇上,抬起她的下巴一点点地轻啄着。

  窗外的雨绵绵的下着,雨丝交织在一起,雨雾和水汽淅淅沥沥的模糊了一切界限。

  当唇瓣被挑开,触及到一丝危险的时候,柔嘉才忽然回神,连忙抬起了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四目相对,那原本关紧的窗户却忽然被狂风破了开,夜风一卷,那一盏微弱的灯骤然被吹灭。

  室内顿时陷入混沌,柔嘉头脑昏昏,一时间看不清他究竟是醉还是没醉,只有沉沉的呼吸似乎越发的急促。

  对峙了半晌,她正欲开口询问,没注意她的手正搭在他的伤疤上。

  她刚吐出一个字,那躺着的人有了黑夜的遮掩眼神彻底显露,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翻身径直压了上去。他幅度太大,那原本放在案几上的银盆被他掀起的被子一碰,砰的一声倾倒在地,掩盖住了逸出唇边的一声的低吟……

  雨夜本就惹人困顿,守夜的宫女听着外面的雨声原本眼皮已经快垂到了地面,忽然耳边一声巨响,堪比外面天幕上划过的一声惊雷,她连忙揉了揉眼朝着里间走去。

  因着公主是在侍药,因此内殿的门只是半掩着。

  那侍女一推开门,脚尖却微微沾湿了,她顺着那水流看过去,正看见一只银盆倾倒在榻边,嗡楞嗡楞地转着,而再往上,那原本应该正在喂药的两个人却都不见了影子,只有尚未拉紧床帐一摇一晃着,最终随着那拔步床猛地一晃,被金钩勾住的帐子层层垂坠了下来……

  侍女连忙收了手,微红着脸将门带了上。

  大雨下了一夜,到后半夜,渐渐止息,但空气中却已经饱蘸了水汽,明明天晴了,却仍是沾衣欲湿。

  萧凛最厌恶下雨的天气,可奇怪的是,昨夜明明下了这么大的雨,他的旧伤却并不像往常一样疼痛,倒是头颅因为酒醉还隐隐作痛。

  一起身,看见身边的那空荡荡的床铺,他一时间尚有些昏沉,仿佛忘记了什么事情一般。

  直到视线落到了那床边团成一团的帕子时,那些断了线的记忆才忽然涌了过来。

  萧凛按着眉心的手一顿,直直地看向了张德胜:“昨晚是不是有谁来过?”

  张德胜瞧见他一脸不悦,慌忙跪了下来:“是……是公主。”

  果然是她。

  萧凛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她为什么会来?”

  听他的语气好像没有怪罪的意思,张德胜这才解释道:“昨晚您醉了酒不肯喝药,奴才不得已才去请的公主。”

  “是你去请的?”萧凛盯着他。

  他不去,公主怎么肯来?

  张德胜有点懵,一抬头看见他阴沉沉的双眼尽管吓得浑身哆嗦还是不得不点了头:“是……是奴才去的,您醉酒的时候一直在叫着公主的名字,奴才疑心您是想见公主了,这才……”

  “住口!”

  他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萧凛沉声打断。

  “张德胜你胆子越来越肥了,朕何时想见她了。”萧凛满脸不悦,“不过是酒后一时乱言罢了,你竟敢擅作主张,朕看你是太闲了,既如此,你每天当值后便去太极殿给朕扫院子去,扫满三个月为止!”

  扫院子。

  他一个太极殿总管去扫院子该有多跌份啊!

  张德胜慌了神,连忙告饶:“皇上不要啊,求您看在奴才一片忠心的份上饶过奴才一次吧……”

  “衷心?”萧凛斥了一句,“朕看你是愚忠,你再敢多说一句朕便加罚一个月!”

  虽是斥责,但着语气却不见多严厉。

  毕竟陛下若是真不想见公主,又怎么可能会留她一夜?

  张德胜心知这是放过他的意思,见好就收连忙低头领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萧凛更完衣,一眼瞥到他眼里的古怪抬腿便是一脚:“滚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他不过是轻轻踢了一脚,并没落到实处,张德胜揉了揉膝盖便连滚带爬地出去,可刚走到门口,他忽想起公主临走时的嘱托又连忙折回了身。

  “又有什么事?”

  萧凛更完了衣,气色已然大好。

  “是公主。”张德胜语气有些为难,“公主醒的晚,来不及喝药,嘱咐我抽空让人把药送去。但是如今公主已经去了掖庭,那……您看这次是送真的药,还是送徐太医改过的那副药呢?”

  萧凛正扣着腰上的玉带,玉带咔哒一声扣上,他转头淡淡地看了张德胜一眼:“你说呢?”

  事关皇嗣,他一个阉人怎么敢决断。

  张德胜跟了他这么久,忽有些摸不透他的脾气,他沉思了半晌,才试探着问道:“难道是……送真的避子药?”

  他话一脱口,一本折子伴着冷斥劈头砸了过来。

  “朕看你这个总管是做腻了是不是?”萧凛冷眼看着他。

  张德胜连忙偏头去躲才险险躲过了一劫,吁气的时候正看见那折子上铺开的“皇太弟”的字样,连忙改了口:“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去。”

第63章 抓“贼” “窗外好像有人……”……

  不知是雨声助眠,亦或是太过疲累,柔嘉后半夜仿佛断了线一般,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她脑海中仍是绷着一根弦,五更一到,便自动醒了过来,下意识地便想起床穿衣。

  然而她一动,才发觉身后还躺着一个人,牢牢地把她嵌在怀里。

  当察觉到她的动作时,萧凛贴着她的额安抚了几下,下意识地收紧了抱着她的手。

  柔嘉出神了片刻才慢慢回想起来昨夜的一切。

  明明只是送个药,为何又会闹成这样……

  柔嘉看着身边熟睡的这张脸,心里忽有些怀疑。

  但眼前舅舅的事更为要紧,柔嘉忍了忍,抿着唇将半压着她的沉重的人慢慢推了开,胡乱收拾了几下便下了榻。

  眼看着天要亮了,她着急想走,可昨晚穿的衣服却不知被丢到哪里了。

  柔嘉起了身找了许久,才终于在床尾找到了那件被揉的皱成一团的衣裳,顾不得那衣服上还有药渍,连忙套在了身上。

  掖庭上值前要点卯,柔嘉在张德胜的开路下,一路匆匆,终于赶在人都还没起来之前回到了绣房。

  此时,天色还没亮,四下灰蒙蒙的,那一排耳房里也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人发现她出去过。

  柔嘉松了口气,悄悄推了门进去。

  尽管她做的小心,但是那木门极轻的吱呀一声响,还是惊醒了后面耳房里正在蹲守的两个人。

  “果然没错,我昨晚起夜的时候隐约看见她打了伞出去,就留了个心眼,一蹲蹲到了现在,她果然是在外面待了一夜!”

  那原先与柔嘉同住的一个废妃,掀开了一丝窗户缝,盯着那道背影。

  “一夜没回,那她是去哪了?”另一个也揉了揉眼。

  “还能去哪,肯定是受不了这掖庭的苦和累,去攀高枝了呗!之前刚来的时候一脸傲骨,我还以为是多有骨气,没想到也跟她娘一样,是个只会偷人的娼妇罢了!”那年长的颇有些不屑。

  “你怎么知晓?”那年轻的咂了咂舌,“她看着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龙生龙,凤生凤,一个荡妇生出来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那年长的废妃一脸啐了一口,“你瞧瞧她那身皱巴巴的衣裳,还是昨天的那套,分明就是和人不知道在哪里翻滚了一整夜,还有她那偷偷摸摸的样子,走路时候别别扭扭,铁定是私会野男人去了!”

  那年轻的仔细回想了一下,又扒了窗子,顿时也有些不屑:“我看是八九不离十了,长的就一副狐媚样子。”

  “哼,胆子可真够大的。”那年长的琢磨了一番,顿时起了心思,“陛下如今尚未立后,这后宫都是太后在管,太后娘娘最厌恶这个公主了,若是我们把这事捅给她,说不准还能借机离开这个鬼地方!”

  “太后?”那年轻的一听到能出去,立马就来了精神,她刚想起身,又有些不确定,“可这都是咱们的猜测罢了,她要是咬死不承认,那咱们也那她没办法啊。”

  那年长的倒是一脸淡定:“急什么,这种事有一必有二,俗话说捉奸要捉双,等下次咱们直接捉个正着,送到娘娘哪里,管保她无处狡辩!”

  两个人窃窃私语了一番,直到那纤细的身影关上了房门,才终于落下了窗。

  *

  自从皇帝送了一本书来之后,周明含便整日里魂不守舍。

  说是书,其实是一卷策论。

  那策论是她当年发愤入太学时所做,当时借了兄长的手,转呈到萧凛的手中。

  萧凛读了颇为高兴,大约是欣赏她的才气,才特意破例准许她入太学读书。

  也正是这一青眼,让周明含萌了春心。

  但如今,他却叫人又把这卷策论送了回来。

  周明含捧着这册书卷,只觉得如千斤重,压的她整个人都抬不起头来。

  她试图追问送书来的张德胜,但张德胜三缄其口,一脸避讳,又莫名让她有些不安。

  后来直到柔嘉回宫,周明含才终于明白萧凛大约是知道她当初说过的话了。

  可她说的又有何不对呢?

  他若是不想让她做皇后,又何必叫她进宫呢?

  他难不成要娶那个女人吗?

  依照他们的关系,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周明含觉得皇帝一定只是暂时被那美艳的皮相迷了眼,只要她不再逾矩,相信皇帝还是会选择她的。

  果然,没过多久,那位公主便被贬入了掖庭,周明含才终于松了口气。

  如今,白从霜得了失心疯,外面又隐隐在流传要立五皇子的流言,若是此时娶了她,不但能稳定后宫,更有利于前朝。

  被冷落了许多日,周明含终于等到了这样的时机,于是借了探病的名头去了太极殿。

  然而一连数日,皇帝都称病不见。

  周明含以为他是旧伤复发,阴雨天过于疼痛便只是放下了补汤。

  直到今日连绵的阴雨终于放了晴,天气格外晴好,她料想着皇帝的旧伤应该好一些了,这才又拎着补汤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