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金枝 第109章

作者:衔香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被他一问,柔嘉原本就热的发红的脸一片绯色,点了点头:“是。”

  游个湖都要跟过来,看来这位还没死心。

  谢二这几日与柔嘉已经有几分熟识了,见她眼底也不是完全无情,边走着边笑着打趣道:“公主姿容出众,又蕙质兰心,不知那位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动得了公主的芳心?”

  柔嘉视线从那马车上移开,再落到眼前人的身上,二人似乎有片刻重叠。

  柔嘉捏着帕子的手一紧:“他曾经的样子和你有几分相像,不过现在,却是全然不一样了。”

  “原来是这样。”谢二挑眉,“怪不得公主看着我时总像在看另一个人。”

  柔嘉被他戳破了心思,耳尖微烫,微微侧了身。

  谢二长她几岁,看她这副模样想起了家中的妹妹,稍有些不忍:“陛下尚未为我二人定下婚期,公主若是此时后悔,您直接以谢二曾经婚配过为由向陛下辞了这桩婚事,谢二绝无怨言,如此一来也不会损了公主的名声。”

  后悔吗?

  柔嘉即将上船的脚步一停,脑海中忽然出现了萧凛方才口是心非,再三挽留她的样子。

  他是多骄傲多自负的一个人啊,可这次她背着他联合他母后设计了他,他也没对她实质上做什么。

  不知不觉中,他也学着忍让了。

  柔嘉回头看了一眼那静止的马车,心情稍有些复杂。

  片刻后,她才摇头:“不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何况我和他本就是一段孽缘,再这样下去对其他人都不好,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嫁人彻底绝了他的心思。”

  她态度坚决,谢二叹了口气,便也没再劝,干脆添了把火,作势扶了她一把上船。

  果然,两个人一搀扶,那原本静止不动的马车忽然扬了鞭,马儿长嘶了一声向外驶去……

  出宫一趟,萧凛的伤愈发严重了。

  后面几日,他都不再让齐成泽跟他回禀那二人的情况。

  但是因为孩子,他和柔嘉至今还处在同一屋檐下,因此尽管他尽量让自己忽视了,却还是难以避免地听到隔壁的动静。

  柔嘉还是一贯地早出晚归,小满渐渐习惯了,白日里总是睡着,晚上的时候才闹一会儿。

  萧凛每每听着那丝细弱的哄着孩子的声音,整宿整宿地难以安睡。

  直到谢二递了请期的折子的时候,他握着那请求婚期的折子,久久没有没有批复,才冷声吩咐让齐成泽去查一查这谢二的底细。

  齐成泽手脚极快,没两日便把这谢二扒了个底朝天。

  “回禀陛下,这谢明钰是南郡谢家长房的第二子,二十有一,样貌清隽,曾经娶过一个小户之女,一年后妻子病逝,便决意不再续弦,恪守至今,人品为人称道,为官上也颇为本分,并无什么污点。这两日游湖,他对着公主也十分客气,并无逾矩之处。”

  齐成泽细细地回禀道,稍有些苦恼。

  他知晓陛下是想挑挑这谢二的毛病,可这谢二不愧是先贵妃精挑细选过的人,无论人品还是为官,确实无甚大毛病。

  萧凛听了他的回禀,脸色果然不甚好看。

  半晌,他抓住了话里的一处,才敏锐地开口:“你说他曾经娶过一妻,感情还甚笃?”

  “是,他亡妻出身不显,当初谢二娶妻的时候险些与家里闹翻,好不容易娶进了门,可这妻子大约是受不了这高门里的磋磨,不到一载便病逝了。为此,谢二与家中关系愈发淡薄,若不是因了这圣旨的事,他大抵是终身不会再续娶的。”

  “倒是个重情义的人。”

  萧凛淡淡地开口,平静的语气中却夹杂了一丝怒气。

  谢二已经有了爱人,她还是甘愿往上贴。

  堂堂一个公主,竟愿意去做继室。

  她为了一个不爱她的人就这么低微,竟放下身段,卑微至此?

  这和当初的永嘉有什么不同。

  连永嘉都能醒悟,她为何执迷至此,为何看不见她身后一直站着的人?

  萧凛扔了那请期的折子,说不出的烦闷。

  一杯凉茶饮尽,再看到那桌边的印章,他又忽然想到了自己。

  认真说起来,他又如何能指责她?

  他自己不是和她一样吗,明知她从未爱过他,明明没得到过任何回应,却还是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但即便他一再退让,还是不能让她回心转意。

  萧凛沉默地捡起了那折子,只是那握着笔的手却迟迟落不下。

  鼻尖饱蘸了墨汁,眼见着就要滴落,他才终于回了神,搁了笔,沉沉地朝着外面吩咐了一句:“传朕的旨意,明日让谢二进宫一趟。”

  他倒要看看,她一心爱慕的人究竟是何模样,是不是真的值得她付出这么大代价。

  *

  翌日一早,谢明钰没再出门,接了旨后早早地便侯在了门外。

  陛下在兖州受了伤,正在养伤中,又与柔嘉公主非一母所生,惯来不甚亲近。

  此番突然召了他进宫,谢明钰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跟着宫人一路惴惴不安,到了书房,敛了敛精神弯身行着礼:“微臣参见陛下。”

  萧凛正在养伤,并未像上朝时穿的那般郑重,一身月白织金常服,看着比那日大宴上亲和许多。

  “起来吧。”萧凛指尖拈了一个棋子,淡淡地开口,“朕听闻你擅棋,病中无聊,特才叫了你对弈,过来坐。”

  “能与陛下对弈,是微臣之幸。”谢明钰伏低了身子,小心地坐在了罗汉榻上。

  只是萧凛今日看着温和,棋风却着实凌厉,不言不语间便一连杀了他三局。

  到了第四局,饶是一贯镇定的谢明钰额上也微微出了汗,手中执着白子,看着那死局已定的棋局迟迟落不下去。

  半晌,额上的汗一滴落,他放下了棋子,苦笑了一声:“微臣又输了,是微臣棋艺不精,让陛下扫兴了。”

  萧凛这会儿才松快了一些,松了松衣领:“无碍,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撂了棋子,他才不经意地开口:“听闻你最近和朕的皇妹在京中游园,游的如何?”

  “甚好。”谢二笑着答道,“这邺京比南郡要繁华不少,微臣此次开了不少眼界,还要多谢公主。”

  萧凛看着他眼中的笑意,稍有些烦闷,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朕看了你递来请期的折子了,不过朕又听说你曾经娶过一妻,与亡妻感情甚笃,可有此事?”

  一提到亡妻,谢二的脸色也凝重了不少,点了点头回禀道:“确有此事,内子与臣情深义重,自她去后,臣曾经立誓终身不娶。”

  “不再娶?”萧凛皱眉,“可如今圣旨已下,你既对亡妻一往情深,将来又要如何对待公主?”

  这话问的犀利,谢二一时语塞。

  他若是回答为了亡妻死守,那便是对公主不敬。

  若是回答为了公主改节,那又是对亡妻不忠。

  可圣旨一事的背后缘由又不好告诉陛下,谢明钰思来想去,只好如实地答道:“公主是君,臣当以侍君之礼,恭敬以待,绝不敢怠慢公主。”

  恭敬以待,这不就是把她娶回家当做神像供着?

  她苦心谋求的就是这么一桩婚事吗?

  萧凛脸色瞬间便阴了下来,锐利地盯着他:“你当真这么想?”

  谢二被他一盯,后背冷汗直冒,连忙跪了下来,埋着头告罪:“此话的确是臣的真心话,请陛下恕罪。”

  两人一坐一跪,书房里气氛忽然凝滞。

  柔嘉匆忙赶过来的时候,一推门正看见这一幕。

  她心中一阵发紧,连忙快步上前扶住了谢二:“这是怎么回事?”

  谢明钰见她径直冲了进来,一时间面露诧异。

  柔嘉也是着急紧了,当听到皇兄单独召他入宫的时候顾不得许多,便连忙冲了进来,被他这么一看,她才想起来行礼,又退回去弯身一福:“见过皇兄。”

  萧凛看着她额上因为走的太快出的汗,忍了忍火气,才吐出几个字:“起来吧。”

  “敢问皇兄,谢二犯了何错,皇兄要罚他跪着?”柔嘉看着那跪在地上的人眉头一阵发紧,“他腿上有旧伤,不能久跪,请皇兄体谅。”

  谢二腿上有伤,他身上就没伤吗?

  她一进来,问也不问便指责是他罚了谢二。

  萧凛肩上的伤口一阵发疼。

  他攥紧了拳,才抿着唇淡淡地开口:“那便起来吧。”

  “谢陛下。”谢明钰被搀扶着站了起,朝着柔嘉轻声解释了一句,“陛下没有罚我跪,我们方才不过是在说婚期的事罢了。”

  婚期,柔嘉掀了掀眼皮,怪不得他动怒。

  便是刚才没罚,但皇兄这显然是准备动他了。

  柔嘉看着夹在他们中间的毫不知情的谢二微微有些愧疚,捏紧了帕子朝着萧凛开口:“皇兄,我有事找你。”

  萧凛读懂了她的意思,沉声向谢二吩咐了一句:“你先随张德胜下去休息休息,朕待会儿和公主说完话才叫你对弈。”

  谢明钰不明所以,只是觉得他们之间仿佛有一种数不出的熟稔。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便被张德胜引了下去。

  谢二一出去,书房的帘子落了下,柔嘉从方才进门起便压抑的怒意通通涌了上来:“圣旨的事是我做的,有什么火你冲着我发,不要对谢二动手。”

  “朕何时对他动手了?”萧凛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方才不过是担心她,为她试探了一下谢二罢了。

  她倒好,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反过来便指责他。

  “谢二对你根本就无意,你便是嫁过去,也是独守空房。”萧凛忍着怒气提醒她。

  “就算无意,也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柔嘉抿了抿唇,一脸决然。

  “无关?朕现在连站在兄长的立场上关心你也不行?”

  萧凛沉着脸走到了她眼前,低眉俯视着她。

  “兄长?”柔嘉只觉得可笑,“天底下哪有兄长逼迫妹妹上他的床的,你用不着拿着这冠冕的理由来压我,我以为你断然不会做出此等威逼之事,现在看来我还是把你想的太好了。”

  萧凛原本并未想过要对谢二动手,可听着她的指控,怒气涌上来一伸手直接按住了她的腰把她压在了博古架上:“没错,朕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你不要太高估朕的人品。”

  他一手掐住了她的腰把她带向他,侧耳低低地威胁着她:“你说,要是谢二知道了你和朕的关系他会怎么做,他还敢娶你吗?”

  热气直往她耳朵里钻,柔嘉耳朵上的绒毛都竖了起来,声音难得软了下来:“你疯了?”

  “这不是事实吗?”萧凛捏着她的下颌,“还是说,你不敢让他知道?”

  “我有何不敢。”柔嘉抿了抿唇,“反正谢二娶过一妻,我又是被逼的,以他的人品便是知道了也不会介怀。再说了,还有圣旨在,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成婚。若是实在嫁不了他,那我便只能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