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妻 第18章

作者:希昀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母亲以后不要再插手我和沁儿的事。”

  “您头风犯了,就在容山堂好好歇着,沁儿近来也不会来打搅您!”

  慕月笙丢下这话,疾步退出凉亭,转身,清隽的身影没入丛林夜色里。

  老夫人气得胸口疼,捂着心口跌坐在栏杆下,指着他消失的背影,

  “混账,他这是担心我挑唆沁儿离了他!还不让我管他们了....”

  甄姑姑在一旁哭笑不得,忙细声和语劝着,

  “好啦,好啦,您别气了,三爷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哪里能让别人做他的主,您要他和离,他心里舍不得三夫人,自然埋怨您呢。”

  “些许以退为进,三爷这次能改了脾气?”

  “别做梦了...”

  老夫人头痛欲裂,骂骂咧咧扶着甄姑姑的手回了容山堂。

  夜深,上弦月渐渐移至正空,皓色当空,重烟消散,躁意渐渐褪去,唯余清凉。

  慕月笙疾步入了荣恩堂,踏上台阶,目色触及正房残余的灯火,步子缓了下来。

  脑海里回忆着他母亲恰才的话。

  当初他这眼高于顶的母亲在满朝勋贵中挑中了南崔一孤女,便是连他都疑惑,只是那时他对婚事并不上心,想来娶谁不是娶,他母亲的眼光他还是信的,大抵相安无事过日子便罢。

  哪知,母亲与崔沁竟有如此深的缘分,也就不难理解她当初的坚决。

  再想起崔沁被逼住在客栈,他的心几乎是被扎了几下,难过得吐不出一口气来。

  她怎么就那么傻呢。

  文玉告诉他,女子心思都较细腻,他原还不懂,如今是懂了,他不过是一时失言,竟是将她逼到这个地步,浓烈的情绪烧在他五脏六腑,脚步落在廊芜下,竟是罕见的踟蹰。

  微一迟疑,慕月笙掀帘而入,小案上点了一盏烛灯,屋内光线昏暗,蒙蒙浓浓。

  崔沁一袭素衫薄裙,跪坐在小案一侧,腰线柔和笔直,黑眸覆着薄薄的水光,好像随时都能落下泪来,她目光淡得出奇,难掩落寞,无端叫人心疼。

  慕月笙抚衣摆坐在了她对面,姿势端正,又微往前倾。

  他清润的视线落在她脸颊,薄薄的一层融光照耀着她,无疑是极美的。

  想起她今日的遭遇,慕月笙深深闭了闭眼,千言万语竟是不知从何说起,所有解释都很苍白。

  二人都静默着。

  崔沁面庞微热,也羞于瞧他,今日门口与老夫人那番话被他听了个正着,心中不自在。

  见他始终不曾吭声,她视线侧挪,低声说,

  “对不起,我没想到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劳累母亲受罪寻我....”

  慕月笙心口聚着浓浓的愧疚和疼惜,哑声道,“都怪我,是我伤了你的心....”

  他伸手缓缓覆上她白皙柔荑,崔沁微愣,旋即不自然抽离开,将眼神别开。

  慕月笙手搭在小案,略有些尴尬,清寂的气息在屋内流淌,院外偶有的蝉叫显得格外清晰。

  暗夜,感官越发放大,他的呼吸一时深一时浅,崔沁听得真切。

  “对了,母亲跟你说些什么?”

  慕月笙凝望她,面不改色道,“没说什么,就骂了我几句,叫我好好照顾你。”

  崔沁不疑有他,胡乱点了点头,老夫人没来前,她脑海里确实闪过和离的念头,只是老夫人终究将她从悬崖边又拉了回来。她对她太好,她不忍心老人家失望难过,便将念头掩下。

  慕月笙手指缓缓在小案上敲打着,深深望她,

  “沁儿,近来母亲犯头风,你不用去容山堂,让她好好歇着,刚刚我也跟母亲提过,她同意了。”

  省的他的小妻子被他母亲带坏,和离那样的字眼,他不想再听到。

  崔沁不知道慕月笙的伎俩,面露忧色,急切道,“那请大夫了没?”

  慕月笙倾身,双手扶在她瘦弱的手臂,这一回却没容得她退缩,

  “我自会安排,你别担心,这阵子你且在荣恩堂好好养着,哪儿也不用去,崔家也不去了,这里是你的家,再也不许去外头....”

  崔沁听了这话,委屈的泪水瞬间涌了上来,她想将手臂抽出,却搏不过他的力道,眼泪哗啦啦滚下,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挣扎了半晌无济于事,干脆将脸撇向一边,俏脸盈冰。

  “你放手...”她忍泪斥他,

  “我不放。”慕月笙语气低忍,呼吸微凝,试图将她脸颊掰过来,

  崔沁哭得越发凶,他的视线灼热逼人,耳根都被他瞧热了。

  慕月笙见她是当真难过得紧,稍稍松了些力道,手腕往下捉住她的柔荑,眸底浮起一片温柔,

  “沅沅,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崔沁闻言眉睫轻颤,湿漉漉的水珠儿一汪汪往外冒,她将手猛地抽出,心头聚起的高墙被他这句话给击溃,伏在小案上泣不成声,

  “慕月笙....慕月笙....”

  她咬牙唤着他的名字,气息吁吁,又恨他,又拿他没办法。

  慕月笙的心都被她揉化了。

  连着三日,崔沁都不曾搭理慕月笙。

  夜里回来,慕月笙自说自话,她也权当没听见,就挨在塌上绣花,她就要他尝尝被人冷落的滋味。

  慕月笙是半点都不气,反而觉得她又羞又恼的模样,眉眼生动,有趣得紧。

  再瞧她手里绣的正是他的袍子,哪里会有气呢。

  崔沁就是嘴硬而已。

  任她如何,慕月笙却是百般讨好,

  “你闲来无事便去书房看书,整日绣花怕伤了眼睛。”

  崔沁闻言难得抬眼觑他,将绣盘往旁边一搁,冷笑着道,

  “哟,我可不去,没得碰着你心上人的东西,被你扫地出门。”

  这还是头一遭崔沁在他面前说出这样愠怒的话,慕月笙是瞧着她可爱,却又被呕得慌。

  他再于□□上不通,也听出她是吃味了。

  忙得起身过去,挨着她坐了下来,温声讨好,

  “我哪有什么心上人,都跟你说了,我与她是师兄妹。”

  崔沁听着这话,心思微转,他没有心上人,那意思是心里也没她呗?

  她冷着脸鼻息哼哼。

  慕月笙只当她还在生气那件事,“那日,一来是多年不见夜里有人出现在书房,担心不小心失了火,心中焦急,再见你差点跌了裴音的遗作,她惯常不爱陌生人碰她的东西,一时情急才失了口,此外,那日朝中几桩事惹恼了我,便发作在你身上,都是我的罪过,我认骂认罚。”

  崔沁自顾自忙活,依旧不理睬他。

  慕月笙意图去拉她,也被她俏生生推开。

  他无奈只得规矩坐着,与她闲聊,“还有一桩事忘了跟你说,那夜你出了书房,我便懊悔,原本夜里是要来寻你,怎料你大伯父在狱中出了事,我急忙赶了过去。”

  崔沁听到这里,将绣盘一丢,俏眼睁圆,“他怎么样了?”

  慕月笙薄露笑意,温声解释道,

  “有人意图给他下毒,来个死无对证,将罪证全部推到你大伯父身上,我顺藤摸瓜找到了幕后黑手工部侍郎徐琛阑,昨日大理寺升堂,已将案子给结了,你大伯父今日晨起出了狱,我上书陛下言之你大伯父勤恳本分,又糟了无妄之灾,可接任工部侍郎以示安抚,陛下答应了,想必不日将下文书,届时你也是三品大员的侄女。”

  从正五品郎中直升正三品侍郎,已是格外恩眷,否则以她伯父那不钻营的性子,能熬个四品官都是祖坟冒青烟,皇帝肯提拔她大伯父,只可能是因为慕月笙。

  崔沁眼眶微热,且不说慕月笙给她伯父升了官,他能帮着崔家洗清冤屈,免遭大难,她都不能再苛责于他。

  与朝中大事相比,她那点心思倒显得小家子气。

  “谢谢你,我也总算还了我伯父伯母养育之恩。”

  慕月笙笑意浅浅,“别谢我,你能不气我,我便满足。”

  他语调促狭,惹得崔沁面颊发烫,她气得锤了他几下,被慕月笙捉住给揽在怀里。

  崔沁说不去书房那便是真话,慕月笙无奈之下,只得隔三差五挑了书送给她读。

  不得不说,慕月笙强闻博知,给她挑的都是适合她读,又格外增长见识的书册,她爱不释手。

  大半月过去,慕月笙竟是七七八八给她搬了一架子书,悉数堆在荣恩堂东次间书房。

  他到底太忙,哄了半个月,见她彻底好了,便又全身心投入朝政。

  酷暑难当,蒙兀骑兵隔山差五南下,这一回倒也学聪明,不是大兵压境,只是时不时侵扰边境,杀伤抢掠,掳了一遭便跑,可没把边境将士给气得吐血。

  朝廷对阵蒙兀向来是只守不攻,这样下去,劳民伤财,军心不稳,慕月笙担心这是脱脱不花的诡计,目的便是搅乱军心,让我军轻敌,待合适时机,怕是会大举犯境,打个措手不及。

  于是,他决定悄悄北上,整顿军防,再暗施计策,离间蒙兀内部,蒙兀四部首领孛孛特从草原分裂出去,投靠我朝,形成相互牵制之局。

  他这一去便是两个月,到了六月二十四这一日方回。

  慕月笙又是立了大功回朝,皇帝赏无可赏,便赐了十车金银珠宝古董字画之类,慕月笙叫人悉数送至崔沁的后院,全部由她掌管。

  小别胜新婚。

  夜里慕月笙回来沐了浴,便迫不及待抱着崔沁上了拔步床。

  自从上回二人起了龃龉,慕月笙再不曾碰过她,如今男人立功回来,身上带着势不可挡的煞气,将她身子一捞,腰间系带一扯便是倾身而上。

  他数月未归,又在那刀剑饮血之地,崔沁心中自是念他想他,任那肩头素衫滑落,露出半截白皙柔美的肩颈,怯怯支起身子,抚摸他略带胡渣的下颌,眼波盈盈道,

  “可曾受伤?”

  慕月笙眸光深敛,轻轻笑了笑,捉着她红唇便吻了过去。

  他动作略有几分粗鲁,崔沁被他弄出一身汗来,夏日本就闷热,如今二人还放下帷帐,拔步床内气流躁动,暧昧不堪,他又不给她机会说话,她气息急促,满脸绯红推搡他,

  声音又娇又脆,“慕月笙,你以前可不这样!”

  “你以前也不会直呼我名!”慕月笙逗..弄她通红发亮的耳垂,浅浅咬了一口,崔沁半个身子都软了,娇呼一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慕月笙将她揉在掌心,贴着她耳侧,嗓音温热沙哑,“这次我潜入蒙兀上都,几番被人刺杀,命悬一线,那时我便想,你该怎么办,沅沅,给我生个孩子,可好?”

  他的尾音如同被夜色浸润过般,沉沉缓缓,似热流滚入她心尖,令她全身发烫,又发胀,她断断续续深吸着气,将胸口滞气抒出,诚诚恳恳接纳着他的所有。

  深夜,荣王府。

  凌虚阁内依然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