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宦而骄 第50章

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标签: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他杀了我娘。”

  “我定会将他千刀万剐。”

  明沉舟捂着谢延的嘴,脸色严肃。

  “可他现在是你唯一的依仗。”她盯着谢延的眼睛,认真说道,“卧薪尝胆的故事,万岁学过的,万岁也明白我这话是什么意思,对吗?”

  谢延红着眼,许久之后,缓缓说道:“我知道了,娘娘。”

  “明日集议万岁一定不能慌,你只想保胡承光,我们便只保他一人性命。”

  “接下来我说的话,万岁一定要记住,明日一点也不能说错。”

  “第一是让台州溃堤一事三司会审,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人选让内阁和司礼监各选一名,第二则是让沐辛一案在京兆府公开审理,就说是官员不谋国事,不修自身,为祸百姓,是以从严处理,以儆效尤,同时万岁让明相和掌印各指派一人协助审理。”

  谢延在嘴里念了几遍,用力点头:“记住了。”

  “此事我们给谢病春送助力,闹大此事,这能让他换一个活的胡承光。”明沉舟多嘴解释着,“万岁对这两个案子,定要多偏袒谢病春。”

  谢延点头:“记下了。”

  “回去吧,最迟明日,我定把胡承光送回去,之后你便让他歇在宫中,不要随意离开。”

  谢延跳下软塌,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黑釉花瓶上。

  “娘娘这花是要送给掌印吗?”

  “是,但掌印三日前就不再宫中,看来这个局是早有谋划,只是今日爆发出来而已。”

  “慕延,我之前与你说过,无论如何都不准哭,今日我便在与你说,无论如何都不准乱。”

  明沉舟蹲在他面前一字一字地说着。

  “乱了便先输了,不论如何,你是万岁,内阁和司礼监再欺上瞒下,行诡谲之事,但外面朝堂忠义之士依旧只认你,你是坐着大周江山的人,毕竟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谢延抿唇,重重点头:“我今日不该冲动来找娘娘。”

  “聪明,收拾一下再走,记住,万岁今日是来瑶光殿只是想我了,知道了。”

  明沉舟目送谢延离开后许久都没有说话。

  “人在哪?”

  “掌印刚回始休楼。”身后的英景低眉顺眼地说着。

  明沉舟扬了扬眉,意味深长说道:“消息传得倒是快。”

  “把花抱着,我们去始休楼。”

  ————

  明沉舟踏入始休楼内院的时候,谢病春大概正沐浴完,穿着简单的雪白寝衣,头发还在湿哒哒地滴着水,自尽头缓缓走来。

  木履鞋踩在木质游廊上,扣响着寂静的夏日。

  他似乎对明沉舟的到来早有预料,站在绿蔓垂落的阴影处,抬眸间。似笑非笑。

  明沉舟看了他一眼,转身接过英景手中的花瓶,神色平静。

  “你先回瑶光殿,等会儿自己回去,若是太皇太后寻我,就先替我拦着。”

  英景欲言又止,眉心蹙起。

  “去吧。”

  明沉舟镇定说着。

  两人说话间,谢病春已站在房屋门口,冰白色的脸颊上还带着不曾拭去的水珠,顺着下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个圆晕。

  他就这般站在,神色冷淡地看着台阶下的两人,无悲无喜,眸光影着正午日光,深邃明亮。

  “这是早晨新摘的落新妇,特意选了红白两色,又错落配上柳条和小野花,蓬松纤长,园匠说这话好养活。”

  明沉舟捧着花瓶缓缓靠近,最后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谢病春。

  嫣然一笑,唇颊生霞。

  谢病春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尖尖的落新妇身上,毛绒柔软,好似一条灵活的猫尾巴,看似握在手中,可谁也不知道何时会自己溜走。

  他似沉默又似出神,最后沉默地侧开身子。

  冰冰凉凉的水汽借着恰好经过的夏风送到明沉舟眼前。

  梅花香浓。

  明沉舟笑容微微一顿,最后上了台阶,推开房门,踏入屋内。

  她的目光落在入门处的长几上。

  只见那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四盆插着花的黑釉瓷器。

  最前面的桃花已经枯败,随后的荷花也已经掉了许多花瓣,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把这两个花瓶撤下去。

  其余两盆还开着花,只是也都焉哒哒了。

  谢病春落在她后背上的视线依旧强烈不容忽视。

  他总是这般沉默地观察着,冷冷淡淡,却有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明沉舟状若无事地把花瓶放到茶几上,顺手摸了摸已经枯败的桃花。

  “这两个要没水了,记得加点水。”

  明沉舟敲了敲花瓶,听了听声。

  身后没有动静,但那道视线依旧不曾散去。

  “这两瓶花都谢了,掌印怎么不处理掉。”

  “娘娘送的,自当如珠似宝地放着。”谢病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薄凉笑意。

  明沉舟不进反退,扭头,妩媚笑了笑:“掌印如此垂爱,是这花的福气。”

  她笑容加深,眉梢艳色便越发夺目耀眼。

  “也是我的福气。”

  谢病春靠在门框上,难得的姿态闲适,雪白的衣裳被湿发晕染成微透的模样,清瘦的肩骨落在日光中,泛着玉色。

  他不常笑,可一旦露出些许笑意,整个人便如积雪逢春,风流雅致。

  白衣单薄,玉树兰芝。

  “我帮掌印擦擦头发。”明沉舟的目光自谢病春身上移开,经过架子时顺手拎走一块白巾,“今日有风,吹多了会头疼。”

  难得是,谢病春竟然没有拒绝。

  “那就有劳娘娘了。”他垂眸看着明沉舟。

  明沉舟露齿一笑:“去那个花廊上吧,把屋内弄湿就麻烦了。”

  “嗯。”

  谢病春今日出人意料的好说话。

  他坐在栏杆上,明沉舟站在他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当然主要是明沉舟在自言自语。

  “这个花廊怎么不种花,夏天了还能遮遮阴。”

  “绿萝就不错,紫藤也很常见,但我宫中我种了葡萄,等到了秋天还能吃。”

  “我看楼里的那个花池怎么还空着,可以种点荷花。”

  “你门口守门的那两个小黄门怎么不见了,今日见到锦衣卫还以为进不来了。”

  谢病春沉默地听着,明沉舟的手指时不时擦过他的头皮,甜腻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夏风带着热意穿堂而过,明沉舟身上换了荷花熏香,闻起来清爽悠然。

  始休楼一年到头也没个声响,今日却好似屋檐下站了一只麻雀。

  “掌印头发可真多。”明沉舟换了两条白巾才擦干湿发,“要束发吗?”

  “不必了。”谢病春终于开口说话。

  明沉舟嗯了一声,自娱自乐地把湿了的白巾挂在树枝上。

  “娘娘的耐心倒是长了不少。”谢病春侧首回眸,慢条斯理地笑说着。

  明沉舟闻言,顺手坐在他身侧的栏杆上,一人朝内,一人朝外,中间只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

  “总得先献点殷勤才能讨个要求。”她眉眼弯弯,直言不讳地说着。

  “那娘娘要什么要求。”谢病春注视着她的侧脸。

  明沉舟露出讨好的笑莱:“倒也不难,就问掌印借个人,让我狐假虎威一下。”

  谢病春不说话,只是盯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竖起一根手指的嫩白小手。

  “陆行。”明沉舟也不恼他的反应,继续说着,“借我去东厂接个人回来。”

  谢病春缓缓点头,并无异色:“胡承光。”

  明沉舟连连点头。

  “万岁读书耽误不得,只是四位侍读中眼下看来就胡承光罪名最小,不如让他边审边教,也不耽误事。”

  谢病春脸上带着讥笑之色:“你可知这位国子监主簿昨日会友是如何骂我的吗?”

  明沉舟轻吸一口气,皱了皱眉,像是为他愤慨一般,可紧接着话锋一转,借势说道。

  “胡承光性格本就这般油米不进,不如先打他一顿给掌印出气,之后再放出来,等掌印完成大事,再把他换掉,让他滚蛋。”

  “滚蛋?”谢病春微微一笑,眸光却是森冷,“可内臣想要杀了他。”

  明沉舟一愣,定睛看了许久,才发现谢病春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真的想要杀了胡承光。

  她瞳孔微微紧缩,随后皱眉分析利弊。

  “胡承光是敷文书院学生,还是罗松文爱徒,掌印若是对他动手,天下文人只怕要群起激昂,口诛笔伐,掌印当真要背负这样的骂名。”

  谢病春微微一笑,口气冷淡,可神色不屑。

  “那又如何?”

  “掌印可以不畏身后名声,可也该为现在想想,胡承光虽是郑相推荐,但这是郑相在卖天下读书人的一个面子,想要拉拢敷文书院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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