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宦而骄 第177章

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标签: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微臣琴棋书画皆不擅长,唯有一点力气,是以对雕刻略有研究,恩师刻这枚印章时,曾问过微臣的意见,这花,也是恩师亲自画的。”

  安悯冉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至于这封信,是微臣私自寻了恩师的书房找到的。”

  谢延闻言,忍不住蹙眉。

  “虽说这般说不好,但胡乱翻人书房,可不是君子所为。”郑樊轻声说道,“既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手所得,这事存在得便有些巧合了。”

  “这是恩师的笔迹,万岁也该认识,这印章在恩师遗体被送回明家时,在衣物中找到,当年恩师在明德十年冬日,借着去给好友看病的明医,带着一双儿女去了云南。”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微臣只知如此,已悉数交代,其余事情还请万岁定夺。”

  谢延沉默,看着殿下三人,一时竟也难得也有些迷茫疲惫。

  这么多事,大江南北所有事情都会被掀出,闹了个朝堂天翻地覆,可兜兜转转,不过是为了一个宁王案。

  内阁司礼监原本加起来十个人,到现在竟无一人可信。

  “都带下去吧。”他抿唇,轻声说道,“不必带去东西两厂,但锦衣卫要日夜巡护,不准与人见面。”

  “是。”绥阳点头应下。

  “万岁。”郑樊抬头,轻声喊了一声,“老臣今日入宫,虽心中无畏,也愿配合诸位,还自己一个清白,只是有一件事,唯恐万岁遗忘,不得不斗胆多嘴。”

  “何事?”谢延揉了揉额头,随口问道。

  “民间流言纷纷,我知万岁疑心老臣,可老臣以性命担保,此事于老臣毫无关系。”他捂着唇,咳嗦一声,整个人佝偻着,带出几丝年迈的暮气。

  谢延眉眼低压,冷冷看着面前之人。

  “流言止于智者,但断于源头。”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小皇帝,严肃而坚定地说道,“断其源头,可保无忧,万岁可知。”

  谢延怔怔地看着他。

  “万岁。”郑樊起身,上前一步,但很快便有止步于此,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老臣斗胆,劝万岁及时止损,才能高枕无忧,人人都道,睡榻之前岂容他人,万岁也该快些做出决定,如今百姓被奸人所裹挟,听风是风,后世必起纷争,恐不能如万岁所愿。”

  钱若清皱眉,立刻反驳道:“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万事自然要寻一个公正,阁老的意思是打算让万岁不分青红皂白吗。”

  郑樊微微一叹:“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唯恐来不及,户部请封的折子,万岁还未回,若是闹大了,又该如何?”

  “其如今事情纷杂,但治国如烹小鲜,抽丝剥茧,化繁为简,除去最简单的才是。”

  他语重心长地说着,随后又颤颤巍巍地行了一个大礼:“是老臣冒昧了,只是不忍见万岁为难。”

  钱若清并不涉及朝堂,但听着他的话虽不解其意,却依旧觉得古怪。

  安悯冉回神,皱眉,不悦说道:“都是流言蜚语,君子立身不怕影子歪,太后和掌印的事本就是无稽之谈,遮遮掩掩才会出事。”

  钱若清闻言,脸色微变。

  谢延站在上首,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纳入眼底,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钱若清,这才收回视线,淡淡说道:“朕知道了,绥阳,都带下去。”

  “是。”站在角落处的绥阳这才微微一动,让人察觉出他的动静。

  一行人都被锦衣卫带了出去,因为万岁不准送去东西两厂,便悉数送到刑部看管。

  “路途颇远,三位大人还请上马车。”绥阳令人拉来三辆马车。

  为首郑樊看着高耸的宫门,扭头又见了一眼乾清殿紧闭的大门,这才笑说道:“有劳了。”

  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谢延一人,空中飘荡着细碎的日光,殿内安静极了。

  谢延背着手看着案桌上的东西,来回走动着。

  前朝旧案,涉及忤逆,先帝定案,翻不翻案,都是一个抉择。

  若只是普通的谋逆案子,谢延对宪宗并无敬意,自然是以公道为先,可如今这个案子被各方搅得,牵连了这么多人,恩师的老师,要重用的钱家,内外朝廷,甚至还有深宫的太后。

  他虽早慧,自有沟壑,但一时间竟也抉择不下。

  “万岁,西厂派人来了。”门口,小黄门低声说道。

  谢延蹙眉:“又怎么了?”

  “学田案审好了,来述案。”

  谢延这才揉了揉额头,坐会原处,低声说道:“进来吧。”

  “卑职西厂千户王兴,赵传以悉数交代学田案,还行万岁过目。”殿下跪着一个身形魁梧的人,压着嗓子,依旧震得人耳朵发蒙。

  “赵传为了完成郑樊的要求,这才大肆并购学田,囤积武器,借着镖局送到西南,至于用途他当时不知,后来得到郑樊传信,这才伪装了起义军。”

  谢延深吸一口气,啪地一声,用力合上折子:“所以又是涉及宁王案。”

  王兴一愣,犹豫说道:“卑职不知,但赵传确实是如此交代的。”

  谢延见他当真一脸迷茫,缓缓吐出一口气。

  “掌印呢?”

  “应该还在赵传别院搜武器,赵传怕离任后被人发现这批兵器,便在入京时带在身边。”

  “所有东西,信件都还没找到?”谢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之色。

  王兴一怔,下意识补充道:“赵传认了罪,东西自然会找到。”

  “知道了,下去吧。”谢延把手中的折子放在一侧,低声说道。

  “是,卑职告退。”王兴心里琢磨不出万岁的意思,很快就抱拳离开。

  “万岁,人都送到了。”绥阳地身影悄无声息地入了殿内。

  谢延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道:“你陪我去宫外看看。”

  绥阳一愣:“可要去把太后一起叫来。”

  “不,不必了。”谢延盯着案桌上满满当当的东西,冷不丁问道,“若是杀了他,娘娘会恨我吗?”

  绥阳心中咯噔一声。

  “郑樊说的不无道理。”他下了龙椅,低声说道。

  “宁王确实蒙蔽了不白之冤,翻案是情理之中,娘娘说过是非不可掩,宁王案就算不再我手中翻案,当年那批人还是会闹出一个又一个事情,何必折腾百姓呢。”

  他背着手,带着不合这个年龄的成熟和睿智。

  “只是如何翻,翻到什么地步。”他站在香炉前,问着香甜的桃花香味,缓缓问道,“我纠结不定,但,流血总是免不了的。”

  “既然如此,便先把娘娘摘出来才是。”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滚烫的炉壁,指尖瞬间烫红。

  “万岁!”绥阳大惊,“奴婢去找御医。”

  “不必。”谢延转身,眸光已经清冷严肃,“先去宫外吧,让我看看外面情形到底如何。”

  “我读书时,总是鄙夷挥刀向弱者的人,不曾想,今日我也要如此,才能斩断这团乱麻。”

  他踏出大门时蓦地喃喃自语,朝着东边的位置看了一眼,那是瑶光殿的方向。

  ————

  “掌印,并未找到赵传说的那份信。”

  赵传别院狼藉混乱,锦衣卫几乎把地皮都掀开了一层,仆人丫鬟蜷缩在一团战战兢兢。

  “没有,他骗我们。”陆行蹙眉,不安问道,“重刑之下,还能这般维护郑樊。”

  谢病春站在影壁前,突然跳了跳眼皮:“王兴入宫了吗?”

  “应该入了,等着郑樊他们被带走了,才进去的,就是为了给郑氏父子最后一击。”

  谢病春一愣:“两个人都带走了?”

  “那倒没有,就郑樊,咦,是了,怎么只有郑樊。”

  谢病春心跳突然加速,唇色发白,一道隐晦,抓不到的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掌印,丫鬟们说,三日前,有一个中年人来过,看描述,应该是郑江亭。”有锦衣卫带着别院下人的口供走了过来。

  谢病春转着银戒的手一顿,眉宇间的厉色瞬间涌了上来。

  “看不出赵传如此重情,也怪不得郑樊当日并无异样。”陆行心知他们是被郑樊摆了一道,愤愤说道。

  他如此匆匆上折子就是为了让郑樊和赵传彻底扯上关系,摆脱不了嫌疑,可如今却只能等西南那边的消息。

  谢病春盯着这个院子,一种不安的心情漫上心头。

  他和郑樊打过交道,有些人杀/人是快刀而下,有些人确实不知不觉中的背后一刀。

  前者雷厉风行,却尚有回旋余地,后者确实防不胜防。“回京。”他心中不安渐生,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是,回西厂。”陆行大喝一声。

  就在他们收队准备回城时,有锦衣卫快马而来,满头大汗,嘶声大喊着。

  “万岁下旨重审宁王案。”

  谢病春倏地抬眸,紧盯来人。

  “罗松文不敬先帝,任意妄为,牵连数桩大案,赐毒酒一杯。”

  陆行大惊。

  “掌印。”他倒吸一口气,脸色煞白。

  谢病春手中银戒倏地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满院繁花似锦,于他却无半分春意。

  原来如此,郑樊的目的一直都是罗松文。

  用太后来离间他和万岁的关系,利用满京城的流言蜚语心里威逼万岁,甚至假借迫在眉尖的宁王案用来遮掩。

  所有的一切都是让谢延警惕,众人放松心态,而他则是借着保持太后清白名声来行最后一招。

  是了,郑江亭掌管的就是户部,户部为太后请封的时机也太过凑巧。

  他就是要逼死罗松文,逼死宁王案中唯一在世的知情人,只要除了他,宁王再无翻案可能。

  郑樊也将不战而屈人之兵,彻底自此事中逃离。

  “老师。”

  谢病春被日光刺得眯了眯眼,心口却觉得如坠冬日。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到九点,来不及写,呜呜呜,有些细节还没修,凌晨看的几个小朋友,记得到时候再看一下,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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