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宦而骄 第102章

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标签: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衰老的皮肉层层耷拉着,抬眸露出的眼睛在逐渐昏暗的夜色中晕着温柔的颜色,她眼神好似清醒着,可看着他说话时,又好像糊涂认错了人。

  ——“是糯米做的绿豆糕,你爱吃甜,我便特意放了蜂浆。”

  他冷淡地看着那双手颤巍巍地把东西放到他手边。

  氤氲而开的雾气逐渐飘荡而去,脑海中隐隐作疼的疼便被香甜的滋味安抚着。

  不远处那张年迈的面容在不曾点灯的屋中被模糊着只剩下一个佝偻的轮廓。

  可那道温柔的视线却又清晰可闻,不容忽视。

  ——“吃吧。”

  老太太声音含笑,一笑起来,便格外慈祥,可她并没有强迫对面之人,只是在说完这话后,便转身慢吞吞地走了。

  她走后,谢病春便一直在黑暗中静坐着,直到听到外面响起欢快的笑声,热闹的笑声地能撕破陈旧矮小的院子带来的颓废和落魄。

  他沉默着,目光落在地面上逐渐被黑啊吞没的树叶影子,直到手边糕点最后一缕烟的消失。

  外面的热闹和屋内的寂静便彻底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在前院因为喜悦而欢笑,热闹得映衬着这间身后的小院成了最安静的存在。

  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后半阖着眼,就像是一座冰冷的雕塑。

  不知何时,外面依旧是热闹的声音,但他听到门口出现了一个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人在门口徘徊许久,可惜谢病春一直沉默着,并未被她打扰。

  好一会儿,只听到大门咯吱一声被轻微推开。

  “掌印。”

  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她头顶的鎏金绕丝金玉珐琅蝶翼在黑夜中依旧闪着流光。

  “你肚子饿不饿啊。”

  明沉舟提着一个食盒,磨磨唧唧地挪了进来。

  一股饭菜香味涌了进来。

  “我让我娘给你炖的粥。”大门并未完全阖上,院中的灯笼顺着隙缝晃晃悠悠地照了进来。

  明沉舟借着微软的光,一路走得还算顺畅。

  “我也不知道最你喜欢什么口味,我选了我爱吃的蔬菜粥,不过外祖母非要我娘还给你准备栗子粥,还加了一勺蜂蜜,要是太甜了,我们就不吃。”

  她是半路从席面上溜下来的,说话脆生生的,带着一起分享好吃东西的兴奋劲。

  “掌印。”

  她说了半天也不见那个人影在说话,习以为常地寻了个他旁边位置,笑眯眯地把食盒放在茶几上,结果一伸手,就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她忍不住凑近一看。

  “咦,哪来的糕点啊。”

  谢病春依旧不说话。

  那粥的味道不知不觉充斥着整个屋子。

  屋外的灯笼被风吹的晃了晃,屋内的光便也跟着晃了一下。

  明沉舟以为是谁跟他一样偷偷送了糕点进来,便自顾自地拿出粥,继续说道:“你头还难受吗?还发烧吗?肚子饿了吗?”

  她伸手摸摸搜搜在茶几上摸到,最后搭上扶手上的那只手,认认真真地闭眼感受着手心的温度。

  “好像没……啊……”

  相握的手被人倏地收紧,明沉舟被一股大力拉着,直接跌坐在谢病春的膝盖上。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明沉舟睁大眼睛,想要看清他脸上的神情,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谢病春抱着她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明沉舟扭头去看他。

  “明沉舟。”

  谢病春终于开口,沙哑地喊了一声。

  “嗯?怎么了?”明沉舟疑问地反问着。

  “明沉舟。”

  谢病春只是继续又喊了一声。

  “干嘛?”那声音极轻,声音沙哑低沉,听的人耳朵发痒。

  明沉舟不由挣扎一下,偏开头,盯着地面上倾斜进来的微光。

  外面有人影晃动,似乎有人要来了。

  “明沉舟。”

  谢病春不知为何又是叫了一遍。

  他握紧明沉舟的手指,在微亮的光中十指交缠。

  “我在啊!”

  明沉舟背对着谢病春,目光盯着那道晃动的影子,一颗心都要提了起来。

  谢病春盯着她的后脑勺,看着她鬓间的蝶翼,缓缓收紧手中力气。

  “看着我。”

  话音刚落,明沉舟下意识回头,迎接她的是一个滚烫的唇。

第56章

  那日杏林之事闹得轰轰烈烈,锦衣卫抓了一批人关在西厂结果一月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连着亲人探监都不行,一时间西厂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就在民间书生议论纷纷之际,京城护城河突然飘出一具尸体。

  尸体就是在靠近书生们聚集的笔墨街一段的水域里发现的,一大早事情闹得不小,京兆府打捞上来后抬去义庄等人认尸。

  京兆府尹当时并未在意,围观的众人也只是对伤痕累累的尸体唏嘘不已,很快便有讨论起即将出成绩的院试上,有些没有信心的甚至开始打听起学院来了。

  这条护城河每年都有人失意跳水,或是失足落水,每个月都要飘几个尸体上来,只要不是有人上报成谋杀案,便连仵作都不验尸。

  此事被夹在痛骂谢病春和等待成绩的吵闹声中,在当日偌大京城好似是一颗石子落了水,只在一瞬间起了涟漪,眨眼便沉入河底渺无音讯。

  谁知,半月后的一大早有一个妇人敲鼓鸣冤,状告自己夫君被人谋害,尸体正躺在义庄中。

  这才一石惊起千层浪,京兆府尹唐圆行眼皮子莫名一跳,匆匆派人去义庄抬尸体,结果却发现尸体不见了!

  唐圆行多年的为官经验瞬间觉得不对劲,立马把此事压了下去。

  毕竟院试即将公布成绩的档口出了一个命案,当真是要命。

  他虽觉得棘手,但做了十来年的皇城脚下的芝麻官,他莫名觉得不对劲,连忙私下自习询问那妇人。

  “你说是谁杀的?”

  唐圆行扶着木栏杆才没有一脑袋砸下去,满脸苍白。

  “是,是薛家两位公子。”妇人跪在地上,大哭起来,“我和婆母起早贪黑只为供我夫君读书,他一向学问好,乃是白鹿学院的学子,院试前有个小考,成了才能参加。”

  死者陈伟乃是陈家村的一名读书人,母亲是个寡妇,三岁没了爹,日子过得穷困潦倒,后来娶了一个村头的杀猪女,这才勉强过了温饱的日子。

  他在陈家村还算出名,因为家中村里读书人不少,但成绩这么好的确实屈指可数,先帝长久不开恩科,他便一边帮着家里赚钱,一边耐心苦读,白鹿学院的老师都极为看好他。

  ——“所以这样的人没考中今年院试的名额。”

  宫中,明沉舟听着英景的消息,连忙扒拉下脸上的画册,睁开眼自躺椅上坐了起来,皱眉问道。

  英景垂眸,低声说道:“是。”

  “是徒有其名还是,内有乾坤。”

  明沉舟捏着手新买的的画册,随意拨弄着,脸色严肃说道。

  “今年白鹿学院院试名额有薛家兄弟。”英景并未明言,只是意味深长地说着,“国子监早上刚出的成绩,今年白鹿学院一共有五十三人参加院试,全都通过了。”

  明沉舟扬眉:“这么厉害,我记得就算敷文书院也没有这样辉煌的战绩。”

  “是,所有书院最好的成绩就是敷文书院五十人赴考三十人考中,也因为如此,敷文书院是大周每年招生最是热门的学院。”

  “那他们两个的成绩如何?”

  “成绩早上送到司礼监和内阁时,若没看错,应该在第五第八。”英景低声说着。

  今年是大比之年,时间本就掐得紧,加上每张试卷都要经三轮批改官审查,今年连着考官都比往常多抽调了十人。

  为了隐秘办事,所有考官被统一关在国子监一间大院子里,严格看守半月,日日熬的考官子睡寅起,这才赶在仲秋的尾巴改出成绩。

  “薛家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培养出两个这么厉害的小辈了。”明沉舟并未有太大的惊讶,反而似笑非笑地问着。

  ——“大概是太后教导有方吧。”文渊阁内,戴和平犹豫片刻后,缓缓解释着。

  “狗屁,猪圈里的猪上树都没这么扯淡的。”内阁和司礼监核对名单时,郑江亭破口大骂着。

  一侧的郑樊不耐烦地用拐杖槌了槌地面,示意他闭嘴。

  “这字可是薛家两位公子的笔迹,今年主考官可是……”安悯冉目光一晃,落在首位之人身上,冷笑一声,“郑相,所有人可都是你们自己一手安排的。”

  郑江亭气得脸红脖子粗,闻言梗着脖子质问道:“安悯冉你什么意思?想说我爹和郑家这两位废……公子联合作弊吗?”

  安悯冉皮笑肉不笑地反将着:“我可没这么说,小郑相激动做什么。”

  他慢条斯理地拎起名单册子看了一眼,随后又笑道:“呦呦,这名单怎么一个眼熟的人都没有啊,怪不得小郑相这么生气,太原府今年一个人也没进啊。”

  郑江亭暴怒,可随后郑樊一个轻微的咳嗽声,他便又死死栓着自己的脾气。

  “可不是松江府的人倒是不少。”

  他咬牙切齿,语气阴阳怪气地说着。

  “自然,毕竟江南重。”安悯冉笑眯眯地说着。

  对面司礼监诸位面无表情看着内阁又开始裹脚布一般的内斗。

  “吵什么,还不兴人回头是岸不成。”杨宝敲敲桌子不耐烦地说着,“名单若是无异便赶紧公布,会试在开春,中间还裹着一个过年呢,这般紧张的日子,不要磨磨唧唧。”

  “正是如此。”戴和平连忙缓和内阁僵硬的气氛,笑说着,“入场三道关卡,每日一次随机检查都不曾发现不该之物,字也都是他们的字,也许薛家两位当真是发奋苦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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