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香 第124章

作者:假面的盛宴 标签: 市井生活 甜文 穿越重生

  只说当下——

  建仁帝对晚香无疑是怜悯,这份怜悯可能是对前皇后的顾念和移情,可能是顾忌杜家和定国公府的存在,可这些情分无疑是建立在晚香还是当年那个让他疼爱的晚辈,是温驯的,是听话的。

  建仁帝何等人物,晚香才多大年纪,若是在面对对方时,不小心带出点情绪,等待晚香的就是灭顶之灾。

  晚香想得却是在她前世里,似乎没有发生这些事情,而她也没有这些困扰。

  前世在她印象里,建仁帝一直是个冷冰冰的皇帝,他沉迷于修道,多年不理朝政,致使朝堂因夺嫡争斗不断,本来这些年党政不断、宦官横行,越发弄得朝廷一片乌烟瘴气。

  认真来说,前世的建仁帝在晚香心里算不得一个好皇帝,但他却是一个好的长辈,因为前世晚香就是靠着他的那点庇护,才能在后宫中苟且偷生。

  可回过头来,历经多世,她再翻过来看看,才发现事情远不止她曾经想得那么简单。

  “你说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外公从边关回来?”

  “我外公年纪大了,外人所知道的康健无碍,不过是这些年的强撑,其实外公身上的暗疾很多,那边关天气酷寒,风沙又大……”

  想让定国公从边关回来,必然要弄明白定国公为何会被派去边关,想弄明白定国公为何被派去边关,必然要把当时朝堂的局势,以及建仁帝的心思弄明白。

  其实答案已经在那儿了。

  就如同问玉所言,在没有抗衡的力量之前,晚香不适宜心怀仇恨。

  “我甚至在想,姑母和表哥的死……”

  “娘娘,不要妄言!”

  *

  一直到初十,宫里才稍显没那么忙碌了。

  可同时,宫外却又热闹起来,皆因正月十五的上元节。

  礼部报了上来,据说被司礼监驳了,建仁帝向来不喜热闹,宫里自然也不会举办灯会什么的,只是到了上元节当日,又摆了次家宴。

  等过了上元节,朝廷各府部衙门终于进入正轨,与此同时,朝中也掀起了一片立太子声。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朝臣请立太子了,前太子薨了以后,朝堂上就提议过一次,也是这次让本就病重的前皇后更是垂危,之后不久便薨了。

  之后又提过两次,皆是小打小闹。本来建仁帝就不怎么上朝,一年到头数得着次数,还都是适逢朝廷大典之际,朝臣们想提没处提,好不容易借着机会提一提,建仁帝扭头又不上朝了,还不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

  可这次不一样,竟是多个朝臣联名上奏,折子递到了内阁,内阁票拟后,又递给了司礼监,由司礼监呈给了建仁帝。

  斋宫里,建仁帝盘膝坐在明黄色蒲团上,看完手中的折子,他冷冷一笑,扔在了地上。

  一旁,荣庆早就跪了下来,此时更是把头深深地埋在地上。

  “看样子这孙宏茂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荣庆埋得更深。

  建仁帝瞧了他一眼,笑道:“朕说他,你吓成这样做甚,朕还是知道你的忠心。”

  荣庆这才略微直起了身,摸了摸额上的汗,尴尬地笑了笑,道:“也许孙公公确实挡不住,毕竟内阁那是一体通过才能票拟送上来。”

  建仁帝哼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所谓票拟,指的是内阁将各处送上来的奏章,在交呈皇帝批阅前,由内阁阁臣在奏章上用小票墨笔所写的批阅建议。

  这是为了分担皇帝批阅奏章的繁琐和辛劳,可以简略大量无意义、重复的、无病呻吟的奏章。

  大昌国早已废除了宰相制,属皇权高度集中制度,内阁成立后,议政权分给了内阁,行政权属六部,地方则有三司,通过这一层又一层互相节制,集权于中央。

  而为了制约内阁,他们没有直接的决策权,必须经过票拟将各种决策的建议、或者他们无法处置的政务呈给皇帝,经过皇帝批红,才会颁布六部各司。

  这也是为何建仁帝会说孙宏茂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司礼监崛起就是因为有批红之权,不管下面怎么闹腾,只要能挡在司礼监之外,就不算什么大事,可偏偏孙茂宏把这折子呈上来了。

  不管他找的什么借口,如何的说辞,本身他就没顺建仁帝的意思。

  再往深的一层想,也许是孙宏茂在司礼监那位置上坐久了,心思也开始多了起来,开始考虑建仁帝死后的事情了。

  这个道理不光建仁帝懂,荣庆也懂,也因此他又深深地埋了下去。

  “人人都想朕死!”

  建仁帝略微低哑的嗓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响起。

  “人人都想朕死,朕偏偏不死!”

  轰的一声,是法器被砸落在地的响声,惊得殿外无数鸟雀飞起,又哗的一下飞散开来。

  *

  因为朝堂局势不稳,俞氏和吴氏借着送东西的借口,又进宫了两次。

  一次是说朝中请立太子的事,一次是吴氏来说刘家的人已经连番向杜家示好,而且同时还有人悄悄接触杜家人。

  这次竟是顺嫔的人,吴氏也是因此这件事才匆匆进宫来的。

  “朝中虽诸多大臣请立太子,但其实都各怀心思,请立太子只是一个借口,若是圣上答允,恐怕后面就要乱了,立谁不立谁,都要闹……

  “……这次请立太子的事,其实就是端王殿下的人挑起的头,让臣妇来看,恐怕这次端王讨不了好……

  “家里让臣妇把这消息传给娘娘,也好让娘娘心中有数。”

  这两次进宫求见晚香,吴氏一直规规矩矩的,秉承着君臣之礼,也没再提让晚香生个孩子的事,不知是杜家那边另有打算,还是放弃了这念头。

  恐怕是前者,不然吴氏这趟也犯不着因为顺嫔的人和杜家接触,而‘诧异’进宫。

  晚香也懒得和家里人卖关子,听完吴氏的诉说,遂问道:“那家里是如何打算的?”

  吴氏没料到晚香会直接挑明,她这几次也和晚香打了交道,发现小姑不管是从脾气还是从处事,都与以前还在闺阁时有了很大的转变。

  这种转变让她吃惊,也让她说话做事没以前那么肆无忌惮,而是就像面对一个真正的高位者,她和对方每说出一句话,都会琢磨是否合适,是否会触怒对方,对方的心思又是如何。

  “家里的打算——”吴氏顿了顿,“其实娘娘应该知道,公公和你大哥二哥他们都是极疼娘娘的,那次臣妇出言无状,回去你大哥还训了我,说臣妇既然明知娘娘不会愿意,为何还要提这事?可娘娘也知晓家里的情况,其实不用臣妇明言,娘娘应该也约莫有些清楚的……”

  “说重点。”

  吴氏偷眼瞧了瞧晚香的脸色,咬着牙道:“所以家里想,既然娘娘不愿何必为难娘娘,从皇子中挑一个过继名下,其实也不是不行。”

  晚香往后靠了靠,一只手摸着茶盏的盖子,一下一下地摸着:“所以你们挑中了十二皇子?”

  “不!”吴氏露出一丝惊惶之态,同时又有点尴尬,“家里怎敢做娘娘的主,这人选还是要娘娘斟酌才可。”

  同时吴氏也有点心悸,难道宫里真能让人脱胎换骨,竟让一个以前在闺阁时天真娇憨的人,变得如此深不可测,富有气势?

  她的尴尬是做出来的样子,可心里那点惊惶也是真的,她是真没有想到晚香竟会对她对杜家的打算如此清楚明白,那气势哪是一个才十几岁少女可拥有的,在那一瞬间,吴氏仿佛看到了前皇后。

  前皇后是个命运多舛的女子,看似出身高贵,本人也聪慧机智,无奈在子女缘分上太过单薄。当年她生下成王嫡长子,也就是早夭的大皇子,无奈大皇子未满周岁便夭折,自那以后她数年未孕,好不容易怀上三皇子也就是前太子,身体却败了。

  若她身体好,即使太子薨了,单凭她稳坐后位二十多载,也未尝会让自己让杜家落得如此田地,只可惜没有如果。

  “那家里可有合适的人选建议?”

  这不废话吗?拢共就这么几位皇子。

  四皇子是个残疾,五皇子八皇子是方贵妃所出,六皇子齐王是刘淑妃所出,七皇子性格懦弱,母妃和嫔是个病秧子,九皇子是张贤妃所出,十皇子事林贞妃所出,十一皇子是宜嫔所生,宜嫔本身就是方贵妃的狗腿子,向来以方贵妃唯马首是瞻。

  再来就是十二皇子赵柯了,至于十三十四皇子都尚且还年幼。

  单从眼下局势来看,选母族显赫的并不合适,一来人家亲娘不会答应,二来还不如和刘淑妃联手,那就只有两个人选。

  和嫔所出的七皇子,和顺嫔所出的十二皇子。

  七皇子懦弱之名是远近闻名,朝野内外谁人不知七皇子生得痴胖,本人又胆小无比,当年可是闹出很多笑话,为京中众人熟知,也因此为建仁帝所厌恶,这也是七皇子与和嫔能至今安稳无恙的原因所在。

  如此一来,十二皇子倒成了最合适也是最恰当的人选。

  前世就是如此,才会择了那赵柯。

  “娘娘,您看十二皇子如何?”

  吴氏见晚香不言,迟疑了下,又道:“十二皇子虽有母,但母族不显,妨碍并不大,年纪又不大不小,还未封王,正合适。”

  “所以家里还是早就打算好了?”

  吴氏低着头,只听得头顶一声轻叹,她不敢看,也没脸去看,只能诺诺低着头,浑就当妇孺人家不知事。

  “其实要说过继,十三皇子十四皇子也不错,六七岁的年纪,还不太懂事,总能养得熟。”

  吴氏没忍住,略微抬起头来:“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到底年纪小了些。”

  年纪小?

  单从过继上来看,过继肯定要选个年纪小的,最好没有亲娘的,这样才能养得熟,不至于为他人做嫁衣。

  可此一时非彼一时,如今正值夺嫡关键时候,年纪小的既非嫡又非长,过继过来也没什么用。

  所以说,旨不在过继,而是在夺嫡。

  她的家人其实一门心思都在把她往夺嫡上推。

第125章 小皇后(三十五) 你也觉得我应该收十……

  晚香突然觉得恹恹的,摩挲着茶盏的手指顺势下滑,端起茶托,将茶端了起来。

  “过继之事非一时半会能说好,大嫂还是先回去吧,和家里人再斟酌斟酌看看局势也不晚。”

  吴氏一愣,可不等她说什么,侍书已经过来扶她了,她也只能就势一拜,让人扶起送了出去。

  往坤宁宫外走的一路,吴氏内心十分忐忑,既摸不准娘娘心思,又怕惹了她生气反而坏了事,心中焦虑难安。临到出坤宁门的时候,她突然一把捏紧侍书扶着她的手。

  “大夫人!”侍书吃疼低呼,声音却在看到吴氏的眼神后,顺着嗓子就咽了回去。

  吴氏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狠狠地捏了她一把,就松手随着人走了,留下侍书站在宫门前愣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回去。

  侍书进了殿中,见晚香面色沉凝,手里端着的茶盏似乎还是她走时那般姿势。她站了会儿,也不没说什么,低着头又转了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了?”

  弄画虽弄不清楚情况,但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打从大夫人走后,娘娘就一直不说话,而侍书也一改平时没事都会找些事来做的模样,竟是跑到殿后无人处发呆。

  “没什么。”

  弄画柳眉一挑:“你可别骗我,怎可能没事,我可听司棋说了,当时殿里只有你和娘娘,还有大夫人在。侍书我先跟你说好,我知道以前在府里时,大夫人就总叫你去说话,你也得大夫人看重,像这次进宫来,什么事家里都是吩咐你,咱们仨可插不上手。

  “这我也就不挑,我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我不如你聪明能办事,性子也不如你沉稳。可我现在就说一个,如果大夫人让你办什么事,却又违背了娘娘的意愿,你可趁早给我打住!你可别忘了当年可是娘娘挑中了咱,才没让咱们再过那种受人脸色的日子,这些年来咱们虽说是侍候人的奴婢,但娘娘可待咱们不薄……”

  “你说什么呢,弄画!”侍书低着脸,有些狼狈地低喊。

  “我说什么你清楚,我就是给你提个醒。”

  “行了行了,你们在这儿吵什么,没得让人听去!”抱琴不知何时来了,拉了弄画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