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颜词
自家大人突然不走了,毕竟前脚才抓了人, 一旁的手下谨慎的上前轻声询问道:“寺正, 可是有什么情况?”
这毕竟是谢蘅的家事, 且还未证实。
赵瑾敛了敛目,把目光收了回来, “没有。”
“走吧。”
“是。”
把人迎进屋子,秋穗并不知晓自己先前的举动落入了赵瑾的眼里。
新年即将到来,新店又未开张, 她这边正是最后筹备阶段,难免需要人手。
既是胭脂水粉生意, 这些方面的少不得得多备些选择, 为此, 秋穗在谢蘅离开长安的日子里, 除了自己尝试研发之外,也试图招一两个有这方面本事的人。
然而, 上门来应聘的妆娘虽不少, 但让她一眼相中却一个都没有。最后,就在秋穗打算把自己要求放低一些的时候, 谁曾想,竟然有人上门了。
来人名叫孟简, 与先前来应聘的妆娘不同的是, 孟简不是女子,而是一个二十余岁的成年男子。
如果说有男子前来应聘已经让秋穗十分意外,然而,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却在后面。
这毕竟做的是女子的生意,男人怎会对这个方面有多少了解?再者,孟简还不能说话。从他的整个右手以及稍稍露出的脖子不难看出,其幼时应是经历了一场大火,以至于浓烟熏伤了嗓子,连说话都困难。
秋穗也是看人比划了半天,才明白其进店的真实意图。
她毕竟还挂着谢蘅屋里人的名号,无论是为了谢蘅的名声还是出于她自己的想法,秋穗都不想与外男有过多的接触以免惹人非议。
可是,就在秋穗准备拒绝之时,孟简却拿出了他自己研制的东西,当着秋穗的面,敷了上去。
秋穗对孟简的东西一开始不感兴趣,然而当人折腾完,看着平淡了许多的疤痕,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去。
孟简见秋穗犹豫,知道应是有戏,趁机又拿出了好一些他自己倒腾的东西。
秋穗此间只看到第三个,就改变了主意,决定要下孟简这个“男妆娘。”
孟简身量并不魁梧,甚至看起来有些削瘦,因他力气有限,且右手受伤的缘故,重活他不能做,又因哑疾,长安没几家店铺愿意雇他干活,尤其是他唯一擅长的胭脂水粉,多家铺子一看他是男子,且衣着寒酸,口不能言,他连展示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轰了出去。
这次上门,也是家里的小妹病情实在是拖不起需要银子买药,他才厚着脸皮在秋穗面前这般自荐。
当然,也亏得秋穗有耐心,并且慧眼识珠,这才留下了一个人才。
孟简尽管情况特殊,可本事却是实打实的好,秋穗心下有自己的想法,她想聘人做铺子的师傅,专门为今后这铺子研制新的胭脂水粉。
秋穗是个行动派,有了想法后,倒也没急着告诉对方,而是决心先观察和了解一番再说。
这不观察不打紧,一观察才发现,孟简家里,何止是贫穷二字能够形容。
他家没有长辈,住的是一间破烂的茅草屋,只一个小妹十四五岁,且因共同经历大火的缘故,小妹脸上不同于孟简只伤了手和脖子,她有一半的脸颊,看起来十分吓人。
至此,秋穗算是明白,为何孟简一个男子,会这般钻研与擅长胭脂水粉。
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如今入冬之后,孟简小妹又染了风寒,病越拖越严重,一开始孟简还能靠自己的手艺在箱子里挑着担子去卖东西,现在这赚的钱却是连小妹的药钱都付不起了,在大街上看到了秋穗高价招人的告示后,这才动了心,上门自荐。
秋穗见人住的破烂,兄妹二人如今连吃食都困难,她有心帮忙,便故意落了一袋银子在人家门口。
结果你猜怎么着?孟简记得这个钱袋是秋穗的,竟然给人还了回去。
秋穗拿到钱袋时,既有些哭笑不得,心下却又十分五味杂陈。
孟简的人品过得去,兄妹二人又属实过的凄惨,还被街坊邻里个个避之如蛇蝎,最后连住的地方都塌了,秋穗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铺子的后院暂时还没人居住,这本是秋穗一开始打算拿来放置材料与她研制新品的地方,既然孟简兄妹无处可去,而她又打算聘人下来为铺子做事,秋穗犹豫了一番后,便让孟简兄妹二人搬了过来。
对此,孟简一开始想要拒绝,但他能忍,他家小妹的病却忍不得,不得已,他只能和秋穗商议,拿他的月钱来抵现在的花费。
赵瑾先前看到的画面,是孟简为了多做些后面开店要用的脂粉,去郊外采药回来的场景。
铺子已经修缮的差不多,由于还未开张,所以前门未开,他这才走的后门。
后院眼下除了孟简与秋穗外,还有孟简的小妹孟良竹,以及被谢蘅救下的梁有鱼。
见人东西背的多,先前秋穗想出门搭把手来着,只不过,孟简拒绝了秋穗的好心。
二人回到院子,秋穗看着孟简的背影,“且先休息一会儿,这药草若不是什么稀缺之物,下次你去买便是,不用这么麻烦,天还未亮就出门采摘。”
孟简把东西放下,对秋穗比划了两下。
秋穗还不怎么看得懂手语,只能勉强靠孟简的表情猜上一猜,她“嗯”了一声,浅笑道:“先去喝口水吧。”
“马上快到中午了,良竹可是已经看了门外好几次了。”
孟良竹的病拖了那般久,小病其实已经拖成了大病,秋穗昨日突然回令姝的院子,也是想起,先前出府的时候,她在那儿放了一瓶谢蘅给的药。
还别说,等她拿回药给孟良竹喝了之后,这病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许多,至此,孟简看向秋穗的目光中,那份感激却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了。
撞见谢蘅的屋里人在外间有一小院,还和一男子“举止亲密”......
赵瑾不知道此事谢蘅知晓与否,可又怕是自己误会。所以,在直接问谢蘅和自己先行探查之间,他最后选择了后者。
这晚,天色黑了之后,赵瑾循着记忆,来到了今日白日里经过的院子。
他左右看了看,趁着没人过来之前,他轻轻翻过了院子的围墙,打算查看一番。
秋穗帮了孟简兄妹二人太多,孟简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回报,既然现在自己还有一技之长,他便想着多做些东西出来。
打从上午回到院子后,一吃过午饭,他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提炼自己需要的东西。这一投入,便连晚饭都忘了吃。
梁有鱼给孟简送过两次,都见人没动,且其看起来还在弄,没办法,她只能请秋穗去看看。
赵瑾刚一落地藏好身形,就看到了秋穗叩开了一个屋门。
下一刻,今白日里见过的男子,就出现在了赵瑾的眼前。
二人谁都没有功夫,所以无人注意到赵瑾藏在暗处。
赵瑾亲眼目睹秋穗进了屋,随后屋内就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因孟简不能说话,赵瑾光凭听能确定的是,秋穗是两人关系里的主动者。
当然,耳听也不能全作数,赵瑾很快就来到了屋外,并轻轻戳破了窗户纸,看了眼屋内的情况。
孟简到秋穗的这个院子,已有五六日,他先前本也做了一些半成品,今日花了半日多的时间,又研制处了一个新品,这边正准备和秋穗分享,结果秋穗就来了。
他难掩开心的把东西抵给了秋穗,示意人在他受伤的手上涂上一涂,试试效果。
他的手小手指被溶了半截,手背上全是火烤过的疤痕。眼下的这个水粉,是专为身上有伤疤的人研制的。
本来在人伤疤上实验这种事,秋穗是不大赞成,可她实在是架不住孟简的热情,也只能拉着对方的手,轻轻的涂抹了起来。
赵瑾一看向屋内,入眼就是秋穗主动拉人手画面。
他目光一沉,有些猜测,似乎瞬间证实了几分。
当然,对于自己的发现,赵瑾并没有声张。他来时没人发现,走时就更不用说了。
只不过,一想到谢蘅或许蒙在鼓里,赵瑾回府之后,却又难免有些心情复杂。
他记得谢蘅说过,他并未碰过他送的人,连花楼里的姑娘也不例外,可要是没记错,这位名叫秋穗的姑娘,是谢蘅现在唯一的屋里人。
昨日他还说,这位是自己人,信的过不用担心,今日他就撞见了这样的画面......
赵瑾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既然发现了端倪,势必然要调查清楚。然而,此事到底关系谢府颜面,却又不能放心的交给他人去办。第二日恰逢赵瑾休沐,这么一思量,赵瑾便有了决定。
秋穗这日出门打算去逛逛街铺,置办些年货。可刚带着梁有鱼走出铺子的后门,就在巷子不远处,看到了一个身影。
见对方盯着她看,出于礼貌,秋穗还是上前打了个招呼。
“赵世子。”
梁有鱼第一次见到赵瑾,没想到对方还是一个世子,闻言眼中露出了一丝诧异。
赵瑾面无表情的看了秋穗一眼,“秋穗姑娘。”
秋穗面露疑惑,“世子在这,可是在等什么人?”
赵瑾眼中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就连语气,都显得有些冰冷,“我等你。”
秋穗有些意外,“世子等秋穗?”
“你是谢府女眷,眼下一人只身在外,又与外男举止亲密,谢家三郎可知?”
此处属于巷尾,如今没什么人经过,赵瑾有自己的修养,所以,他虽质问着秋穗,却没有出言侮辱。
秋穗没想到赵瑾会和自己开门见山的说这种话,她愣了一下,“世子何出此言?”
“秋穗何时与外男举止亲密?”
赵瑾见秋穗不承认,冷眼看向了她来时的地方,“可要我去院内,抓出那人,你才承认?”
秋穗这下听懂了赵瑾话里的意思了。
这些天来,为了打理方便,她多是住在这间店铺的后院,这儿有五间屋子,足够住下几个人。
这人应是看到了她,又看到了孟简,这才会特意在此处堵她。
试想一下,她与他毫无干系,这人为何会干涉她的事?唯一的解释也只能是,对方误会了她与孟简的往来,以为她红杏出墙,做了对不住谢蘅的事。
一念及此,秋穗没忍住笑了笑。
赵瑾本就在等秋穗的回答。看在谢蘅的面子上,若这人承认,他便敲打一二,让其自觉离开,屋里人偷人,这种事说出去岂止是不光彩,谢蘅那边,他会试图替其遮掩一番。
可若是其不认,那可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赵瑾想过秋穗许多种反应,却独独没有事到临头不慌反笑的,他皱了皱眉,这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着秋穗笑着反问道:“赵世子,公子可是没与你说,他与我的事?”
第150章 150他喜欢他 赵瑾的发现
长安的雪, 今日依旧在下,虽然下的不大,可一日下来,屋檐上却也已累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赵瑾呆呆的走在路上, 任小雪落在他的头顶, 脑中却回旋着先前秋穗与他说的话。
四周的人群街道如同走马观花, 他有些恍惚,可更多的却是不敢相信,
一时之间,赵瑾回想了许多东西。
二人第一次见面,他因心急曾不分青红皂白的动过手, 那时的两人,谁能想到, 后面会有这样的一番接触与发展。
如果说第一次动心, 是因于容貌, 可当身份揭露, 明知对方是男子,再次动心之时, 又是何其荒谬与可笑。
他并非没想过逃避, 但一些东西,就仿佛泥泞的沼泽, 他越是挣扎,反而越陷越深。
一次又一次的克制, 若不是赫连屿不经意的提的那句, 赵瑾或许也不会动摇一些想法,可简单试探一番后,猜测似乎又被否定。
然而, 谁曾想,就在他有些心灰意冷之际,事情竟然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了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