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升职记录 第76章

作者:缮性 标签: 前世今生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那个在殷太.祖的要求下,被送到雍京为质,待到成年后才被送回燕州,最后因“意外”死于兵战中的那个傅家家主嫡长子。虽然他是这个家族的牺牲品,但也得以葬入了这个家族的祖坟。不知他死后若知,会不会觉得讽刺。

  命运多奇妙,若是当年范阳城没被攻破,燕州的傅家人没有死绝,令嘉的父亲傅成章将会承担同样的命运。

  可正是傅家的末路,正成了傅成章的生路。

  他得以被英宗收为假子,长于雍极宫中,与皇室结下深厚情谊,最后得以重掌北疆。

  正应了当年许晦所说的的“祸兮,福之所倚”。只是不知这位神机妙算的许真人所说的后半句“福兮,祸之所伏”又当以哪种方式应验。

  令嘉停的时间有些久,令奕只当她累了,便提醒她道:“四哥、五哥的墓不远了,再走几步就是了。”

  令嘉收回目光,又继续往前走去。

  令嘉三个兄长的墓连在一处,挨得很紧。

  只是出乎令嘉意料,四哥的墓前竟是有湿痕,还不待她皱眉,鼻尖已是捕捉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股清香有些熟悉,令嘉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忽然被撬动。

  不待她想起来,令奕已是脱口而出:“是莲花白!”

  令嘉一怔。

  莲花白是范阳城的闻名已久的名酿,以范阳西郊文山泊中的莲花蕊入酒,又辅以诸多佐料,以秘法酿制而成。这酒在前朝是贡酒,但在前朝末年,秘方所有者连家见战乱纷呈,为求庇护,带着莲花白的秘方投于傅家。后傅家又将此酒秘方公于城中,自此,莲花白走入范阳城的家家户户,每户人家的主妇都会在家中酿上两瓶,待有喜事时,拿出来庆祝。

  这个高不可攀的御酒也就成了再寻常不过的民间小酒。

  不过,这并不减损它的魅力。

  令嘉四哥生前最爱的酒就是莲花白,闲时在家都会小酌两杯,喝得多了,身上便也染上了那股莲花白特有的淡淡清香。

  令嘉小时候窝在她四哥怀里不知听了多少个故事,这股清香已然刻在她记忆深处,时隔十年,在闻到这股清香的一瞬间,她本能地就察觉到了亲近,即使她从未喝过莲花白。

  令奕感慨道:“不想,四哥去了那么些年,除了我们这些亲人,竟还有人记得祭拜他。”

  令嘉却是眯了眯眼,“我们家的祖坟是有高手看护的,能不惊动人地闯上山来祭拜的。可见是个高手。酒干得一向就快,而这湿痕尚新,香气尚浓,泼下不会超过一刻钟,这个人肯定还在这附近。醉花,你去入口寻钟榆,叫他带人过来搜一下。”

  令奕变了脸色,忙喝道:“胡闹,这人来拜祭四哥是好意,你派人搜他做什么?再说,这里可是祖地,你让侍卫过来搜人是什么意思?”

  令嘉却是冷声说道:“寻常四哥亲友要来祭他,跟我们家打声招呼便是,此人却绕过我们偷来傅家祖地,行迹鬼祟可疑。这种人的酒,只会污了四哥的墓罢了,我如何忍得?”

  令奕愕然,“小妹,你这也太霸道了些。”

  令嘉却是不再理会兄长,转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醉花,去找钟榆过来。”

  醉花犹疑了下,向令奕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转身便要行去。

  “不过祭拜故人罢了,七娘这般咄咄逼人,也太小气了吧。”

  令嘉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柏树后走出一道个人。

  这人生得一副再标准不过的燕地美男子的长相,剑眉星目,棱角分明,只一双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的琥珀浅眸,出卖了他的异族血统。

  令奕见了他,脸色大变,嘴唇翕动两下,想说什么,却是什么字都没吐出来。

  令嘉却是不以为意,只定定地看着这人说道:“果然是你,哥舒齐,亦或者应当叫你——”

  她唇角勾出一个讥嘲的弧度,“——耶律齐。”

  听到“耶律”二字,周围仆从的脸色具是一变,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随令嘉兄妹入祖地的都是傅家家仆,而傅家之人,谁会不知那个给傅家带来的灭族之祸的北狄王族正以耶律为氏呢?

  耶律齐对众人的敌意视如不见,只往墓前看了一眼,说道:“名字不过外物,是哥舒齐,还是耶律齐,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令嘉柔声道:“哥舒齐不过一丧门孤星,耶律齐却是北狄炙手可热的北府之主——”

  “——也是大功一件”

  说完令嘉连着后退三步,与她相反,令奕已是拔剑出鞘,直直往前朝耶律齐袭去。

  “真是不留情面啊!”

  耶律齐抱怨一句,便抽出鞘中弯刀,横在了身前。自方才起,便一直在暗中戒备,如今等来动手,反倒生出一种轻松。

  刀剑相撞,铿锵鸣鸣。

  周侧仆从见二人忽然动手,其中有会武的侍卫,有上前之意,却被令嘉阻下。

  因是傅家祖地,燕王府的侍卫都被留在了入口,只傅家的侍卫和仆从才被放入,而这些人又因为身份缘故,都被卸了兵甲,多有不便。

  她看着缠斗的二人,笃定地说道:“耶律齐不会是六哥对手的。你们没带兵器的,上前反会成为六哥破绽。其他人围过去,防止耶律齐逃脱。”

  傅令奕性子活泼跳脱,为帅为将有些勉强,在武艺上却是天生的奇才,且因有游侠之志,于武学上耗费功夫远胜骑射,武艺之高,遍傅家上下,皆无敌手。

  耶律齐还是哥舒齐的时候,单打独斗上,两人或许能缠斗上一时片刻,但总以令奕取胜为终,这次也不会是例外。

  耶律齐看着周围人渐渐合围上来,而令奕的剑势却是不徐不疾,半点不露破绽,他眯了眯眼,以交锋处为支力,一个鹞子翻身,竟将后背空门送到了令奕剑锋前。

  那道剑锋连连直直刺穿外袍、深衣、皮肤,可将将在破开外皮时停下,只留下一点微不可见的血痕。

  此时,耶律齐却已提刀朝外突去,背后是脸色难看至极的令奕。

  耶律齐虽有兵器之利,但傅家的侍卫却也不惧,便敢上前与之相搏。

  耶律齐却是一心破围,运气提身,在侍卫手上一踩,便自顶上越过了他们。

  只落他半个身位的令奕看着他面朝着的方向,忽然脸色一变,执剑手势一变,由握变举,以剑为矛,就朝半空中的耶律齐掷去。

  长剑破空疾去,有极轻微的呼声。

  但这点声音已是足够,耶律齐并未回头,侧了侧头,剑就从他脸侧擦过,只留下一道血痕。

  机会稍纵即逝,耶律齐提步几个轻纵,身影闪现,已是到了令嘉身前,捏着她的肩,把刀锋横到了她的颈前。

  只一瞬间,无论是令嘉身侧反应不及的使女,还是他身后意欲扑来的侍卫都停住了动作。

  耶律齐喝道:“退下!”

  令嘉却是高声喊道:“莫管我,拿下他,他不——”

  耶律齐的手在令嘉背后穴上一点,话音戛然止。

  耶律齐见得其余人在令嘉的话下面露犹疑之色,暗叹一声,手下刀锋微微收紧,那截修长光洁如蝤蛴的颈项就有血色留下。

  令奕脸色大变,忙道:“照他说的做!”

  他牙关紧咬,瞪着耶律齐,目光如恶鬼般噬人,“哥舒齐,你想做什么?”

  耶律齐垂眸,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从来都没想做什么,若非七娘相逼,我根本就不会现身。六郎你让人退下吧,我只求脱身,待我出了你们祖地后,自会放下七娘。当年我都没有伤她,今日更是不会了。”

  令奕沉默了好一会,说道:“一言为定。”

  耶律齐颔首。

  令嘉目光冰冷地看向令奕。

  令奕却是侧首避过了她的目光。

  于是,耶律齐便挟着令嘉,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退去。

  而令奕却只压着人,无丝毫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男二小哥报道!

第80章 再难回首

  令嘉现在很想吐血,明摆着送上门的大礼包,被她那不成器的六哥一碰,变成了个霹雳球,“轰”的一下把无辜的她给炸伤了。

  她并非不知她六哥是重情重义的性子,但还是觉得历练了这么些年,隔了那么深的仇恨,有些东西早该被摈弃了才对,谁知道…

  也莫怪即使三哥私心太重,她爹依旧选择把三捷军交给他,而不是六哥。

  令嘉眼力比她爹差了许多,于是这会就不得不承受这份差错造成的结果。

  令嘉被耶律齐钳制着往入口处走去,行到一半,耶律齐忽然停下脚步,捉住了令嘉右手,轻轻一扭,一个纯金熏球自她手中跌落。他一脚踢开这精致的熏球。

  他甩开令嘉的手,令嘉被甩得往后趔趄了几步,一下坐倒在地。

  她左手撑着地,似乎要站起来。

  耶律齐目光一闪,上前一步,在她身上其他几处穴上点了几下。

  令嘉的身子一下僵在了那里,随即又软了下来。

  这时,耶律齐才往令嘉右边衣袖摸去,不出意料地在她手里看到一根直管。

  这根直管是金灿灿的黄铜做的,打磨得极为光滑,管口口径不过拇指大小,直管长也不过五寸余些,这般轻便小巧的直管上还刻着精美的云纹,仿佛是什么玩具或饰品。

  耶律齐自不会如此以为。

  他在直管上摸索两下,果然在直管中侧寻到一个暗扣,他轻轻一按,管口有一支铁镞冒出半个头,尖锐的锋刃处还闪着幽幽的黑光,一看就知是抹了毒的。

  “你还是这般喜欢玩弄小巧手段。”耶律齐嗤笑一声,“还敢往袖箭上涂毒,倒是半点不怕伤到自己的。这跟五哥当初做的那款有些差别,是你改的?”

  他伸手解开令嘉的哑穴。

  然而令嘉却只低垂着眉眼不说话,仿佛哑穴还没解开一般。

  耶律齐见状,眯了眯眼,“说话。”

  令嘉依旧不做理会。

  耶律齐看着这个眉眼美得清凛,仿佛天山之莲的人,忽然笑了笑,眼中却毫无笑意。

  令嘉见了这笑,心下暗凛,心中警惕正起,不妨唇瓣就被人吻住。

  一双杏眸猛然瞪大。

  不,不是吻,是咬。

  他只单纯地咬住了她的唇瓣,毫不怜惜地啃啮着,即使尝到了血腥味也不收手,反在伤口上反复碾磨。

  但,即使不是吻,这个动作也是大大地越过了两人关系的界限,到了亲昵近狎的地步。

  令嘉自是极力抗拒的,可在脱了使女侍卫保护,卸去自保手段,又被点住大穴的情况下,她的抗拒显得如此的渺小——她甚至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去表达那份嫌恶之情。犹如察觉敌人靠近的小猫,毛发倒竖,猫眼圆瞪,即使知道未必有用,也要做出些反应来,好安慰自己惊惶的心。

  耶律齐只伸手在她眼上一捂,她便连这点微弱的攻击力也失去。

  其实,唇上所感知到的痛楚并不强烈,真正让她寒毛直竖的是这个“咬”传递给她的某些危险的前兆。

  也就这时,她才感受到姗姗来迟的恍悟。

  ——眼前这人,真的只是北狄的耶律齐,而非幼时那个好脾气的,好欺负的,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她分毫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