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升职记录 第47章

作者:缮性 标签: 前世今生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赵雅容默默闭嘴。

  可又过一会,赵雅容还是挨不过这沉寂的气氛,小声说道:“谢谢你。”

  令嘉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赵雅容咬着唇说道:“多谢你之前肯信我,还有现在肯留下来陪我。”

  令嘉默然一阵,还是说道:“郡主之前不也信了我说的话嘛。”

  “我信你,是因为你说的有理。”赵雅容讪讪道,面露惭愧:“虽然你我相识多年,但其实没什么交情。我一直觉着你这人太傲了,老是看不起人,所以对你多有不喜。今日才发现,你其实是个好人。”

  康宁郡主选择性地忽略了不久前她才利索地解决掉三人性命的事迹。

  “傲?你觉得我傲?”令嘉摸着下巴,很是不解,“我自觉还是平和的啊。”

  “……这只是你觉得罢了。”赵雅容终是没忍住嘀咕道:“你自己算算看,这么些年,大家给你下的帖子你赴过几回?赴的宴里,你搭理过几个人的话?这满京的小娘子里,你叫得出几个名字?陆斐那家伙也算一等一眼高于顶的人物了,但和你比起来,都能算作平易可亲的了。”

  令嘉默然片刻,正色道:“郡主真是误会了,我只是有些怕生罢了。”

  “……你是不是对‘怕生’两字有什么误解?”

  “郡主不知,我幼时体弱,母亲看护得严实,连家中小院都是难出。家中又无姐妹,小四娘年纪也小。为着避免意外,连身边的使女多是成年的——我总是一个人的。待到长大,我其实是受不了太多人的地方。”

  赵雅容怔怔地看着令嘉,忽地面露苦涩,“难怪表哥会喜欢上你。”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这人?

  令嘉暗叹,问:“为什么这么说?”

  “表哥也总是一个人的。”赵雅容面露黯然,“我有印象时,外祖母已经过身,外祖父带着表哥两人住在这西华宫,只他们两个,除开那些仆婢,表哥就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作者有话要说:足够神转折吧!

  榜单完成!

第51章 深山夕照

  赵雅容对萧彻的喜欢最早能追溯到她三岁时,情窦开得相当早,可惜有些事并非越早就越好。

  那时许皇后已去,英宗退位后孤身居于西华宫,身边只跟着萧彻。新城长公主担心父亲孤苦,便常来看望英宗,待赵雅容大些,能出远门了,便带着她也来了一趟。

  那是赵雅容第一次见到萧彻。

  九岁的儿郎,肤色皎白,眉目精致无双,但目光疏离,神态冷然,整个人看着如雕出的冰人一般,晶莹剔透,却又冒着彻骨寒气。

  赵雅容第一次见这般好看的小郎君,不妨看得痴了,去给英宗行礼时,竟是一个不慎,踩在裙摆上,扑倒在地,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偏生那时她叫新城长公主喂得十分丰满,动作不免拙了些,摔个七零八落后,挣扎了几下,竟是没挣扎起来。

  当时满堂大笑,便是久不见欢颜的英宗也叫这外孙女给逗笑了。

  但最令赵雅容印象深刻的,却是那位冰人一样的小哥哥的微微一笑。

  如春风化冰,云开见日。

  落入懵懂女孩的心里,激起再也无法忘去的惊艳。

  之后新城长公主陪英宗私话,放了两个孩子出去。

  赵雅容喜滋滋地凑上去想和这个漂亮的小哥哥搭话,谁知他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转身走了。

  赵雅容想去追他,追得急了,跌在地上,周围的宫人一窝蜂地上来扶她,可唯独前面那道背影连顿都不曾顿过,更遑论转身。

  那天赵雅容哭了很久,一路从西华宫哭到雍京的公主府。直把新城长公主哭得恨不得将这魔音灌耳的女儿给扔出车去。

  赵雅容再见萧彻,是在雍极宫内。

  那时英宗才去,皇帝将楚王出继,萧彻终于得以回到帝后身边,而此时他已九岁。

  帝后对这失而复得的次子极尽关爱,而太子和清河公主对这胞弟百般谦让,只是……对这一切温情,他的神色依旧疏淡,始终只像个局外人,与他那些血脉至亲隔着一层。而在血脉之外,就更不用说了。

  “……表哥在弘文馆上学时,其他表哥也在,此外还有二十多个伴读,我哥也在里面,据他说,三四年下来,仰慕表哥的人多了去了,但表哥待人看着温和,却不爱与人亲近,总是独来独往。”

  “这么看来,我还是比殿下强许多的——我还有小四娘呢。”

  脑残粉赵雅容瞪她,“表哥待你这么好,你都不心疼表哥嘛?”

  “郡主你不也说了嘛,仰慕殿下的人有许多,是殿下自己不爱与人亲近的,既如此我我心疼他什么啊?”令嘉为自己的良心辩解。

  孰料这会不善言辞的赵雅容意外地嘴利:“表哥之所以不爱与人亲近,是因为他幼时孤苦。你都不心疼他幼时孤苦嘛?”

  令嘉叫她说得无言以对,只能投降道:“好吧,我心疼他。”

  这就完了?这么敷衍?

  赵雅容瞪大的眼睛中写满质问。

  令嘉叹气:“郡主,我便是再心疼殿下,他人也不在这,我难道还能为他哭一场不成?为你哭一场倒有可能——若再起余震,我怕是不敢留这陪你的了。”

  赵雅容终于不再瞪人了,她眨眨发酸的眼睛,嘟囔道:“你是在威胁我。”

  令嘉自是不认:“殿下误会了。”

  “……你其实不喜欢表哥吧。”

  怎么又提萧彻,还有完没完了。

  令嘉暗暗咬牙,却仍要道:“殿下误会了,我挺喜欢殿下的。”

  这句话可是发自令嘉肺腑的真话,如果抛开萧彻身上的麻烦事,他出身尊贵,能与她锦衣玉食,生的又赏心悦目,待她也宽和忍让,身上也无特殊癖好,难得的是早已分出府住,他也没纳姬妾,日子更是难得一见的清净。令嘉曾经所想过的最快活的嫁人后的日子大抵也就如此了。

  “骗人!”可惜赵雅容不觉得这是真话。

  令嘉眯了眯眼,带着些微不悦道:“这喜不喜欢的又与郡主何干?”

  “当然有关系。我喜欢表哥,表哥不喜欢我,我换个人喜欢就是了。表哥喜欢你,你不喜欢他,他却是再难看上别人的。”

  令嘉有些脸红道:“我其实也没这么好吧。”

  “谁是在说你好了——好吧,你生得是很美,但还没美到独一份呢!宫中的王美人你又不是没见过,那容貌可不输你,也就出身低而已。”赵雅容翻了个白眼,鄙视了下令嘉的自恋,然后叹息着道:“像我们这样的出身,怎么会差个美人。我说他看不上别人,不过是因为他这人看着淡薄,实则固执至极,认定了一条道,便非要走到极致,便是遇到刀山火海,也绝不回头。”

  “……我第一次知我竟可比刀山火海。”

  “这个没说你。其实在雍京之围后,表哥便开始勤修武艺,苦读兵书,时常出宫向信国公求教如何排兵布阵……”

  “这个我怎么不知道!”令嘉愕然。

  春日宴前,她可从来没见过萧彻啊!

  “你那会不是在慈恩寺给你兄长祈福嘛。好像是表哥离京不久,你才回府的。”

  什么祈福啊!那会她是在神一法师手下调养身体,不过是她娘觉着体弱名声不大好,这才另外寻了个借口。

  令嘉心中也有些感慨,若说她与萧彻有缘,足足三年,她时有回府,与萧彻却是始终缘悭一面。可若说无缘,怎地又叫他们二人又凑到了一起作了夫妻。

  “你别再打岔了。方才说到哪……对了,表哥立志从戎,一雪雍京被围之耻,但舅舅觉得边关危险,不肯放表哥出去。然后表哥趁着离宫开府的机会,偷偷离京去了边关。舅舅派了许多人去追,都没追上。一直到表哥大败耶律昌,舅舅才知道他在哪……这么多年表哥不知受过多少次伤,去年那次尤其凶险,但任舅舅、舅母怎么劝说,他都不肯回京——他知道他若回京,舅舅、舅母绝不肯轻易放他走……”

  令嘉神色怔然。

  若说萧彻受过什么样的伤,她比赵雅容更清楚。以萧彻那生人勿进的习性,她大约是天底下最了解那具精壮健美身躯的人——那上面的伤痕并未如赵雅容说的那么多。

  除了隐瞒身份的一开始,萧彻在战场上,从来都是指挥的主将,以他的身份,需要他亲身上前拼杀,那只会是决死的时刻。而以他的身手,等闲人又怎可能伤到他。便是伤到了,他也不缺最顶尖的伤药,寻常伤势休想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若能留下痕迹的,那只会是致命的危险。

  也正因为伤痕少,令嘉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的心口右侧有一处铜钱大小的粉色疤痕,而他的左腹处有一道三寸余长好似蜈蚣的紫色疤痕,右肩处还有一道自肩划到背,快有七寸长了。

  那道长疤过于显眼,令嘉的手曾在那上面划过,问萧彻是如何得来的。

  萧彻只轻描淡写地说是在与人缠斗时,后背被人偷袭,他侥幸躲过,只叫人伤到背上,未及要害。

  令嘉当时并未深思。

  如今想来,以他那身份,后背都出现敌人了,那必然已是到了生死关头。

  令嘉幼时曾撞见过她爹自战场归来,她娘第一件事就是把人拉到内室,替他卸甲脱衣,然后仔细检验他身上是否添了新的伤痕,但无论有没有,她都是要垂泪的。

  成婚至今,度过了鸡飞狗跳的新婚期,令嘉与萧彻这对夫妻已是逐渐寻出和睦相处之道。但再是和睦,令嘉依旧在防备萧彻,她见过萧彻身上的所有伤痕,但她从不曾往心里去。

  赵雅容方才说的并没有错。

  她并不为萧彻曾经遭受过的苦难而心疼。

  当然,从两人婚姻缔结的缘由来看,萧彻当初娶她,显然不是为了娶个会为他心疼的女人,故而令嘉大可不必为此心虚。可是这会在满脸黯然的赵雅容面前,令嘉终不可免地心虚了。这种感觉就像,别人的至宝,被她买下,随手扔给福寿乱玩,最后被人找上门来一样。

  若是萧彻是那至宝,念在赵雅容诚心的份上,令嘉大可慷慨地赠予赵雅容。

  可萧彻不是。

  令嘉只能苦笑道:“郡主情意感天动地,我只能甘拜下风,可纵如此,殿下也是不知,又或者他知晓了,也是无动于衷。郡主这样,值得嘛?”

  “不值得。”

  正当令嘉惊诧之际,赵雅容却是撇了撇嘴,“我娘说不值得,阿徽说不值得,便是皇后都劝我说不值得。可是感情这事又不是买卖,我的情意难道就是为了买表哥的情意而生的嘛?”

  “若不是为此,又是为何?”

  “自是因为我见到他就心生欢喜啊!”赵雅容抬头挺胸,很是为自己无私的情谊而骄傲。

  令嘉戳破她的骄傲,“春日宴上,郡主在杏林道上撞破我与殿下时,可不怎么欢喜啊。”

  人艰不拆不知道啊!

  赵雅容磨了会牙,争辩道:“那是我一时没回转过来,昨晚我见着表哥来接你,我就挺欢喜的。”

  令嘉斜眼睨她,“看不大出来。”

  赵雅容反驳:“你方才不也说了,又不是所有心情都要表现在脸上。”

  被自己的话堵了,令嘉一时竟也无言。

  “我也没骗你,我是真的挺开心的。在外祖父去后,我再没见过表哥待谁这么温柔过——对着舅母都不曾。”

  “他待我很温柔?”

  令嘉试着回想昨晚细节,却只记起那缠绵的亲吻和那人清冽的气息,脸上不禁有些发红。

  所幸赵雅容没有发觉,只嫉恨难平道:“表哥心情怎样,你自己不会看的嘛?他看你的眼神温柔得都要快滴出水来了——他要肯这么看我,我就是用强也要嫁给他。”

  后面那句实在是句没有意义的废话,萧彻若肯会这样看她,又何需她用强呢。

  萧彻看她的眼神么……

  令嘉再次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