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第113章

作者:冬天的柳叶 标签: 欢喜冤家 穿越重生

  这下他知道这小子的姑父是哪个了……

  反应过来后,谢志平顿时没了居高临下的得意。

  这小子看着也就十六七岁吧,正是无法无天的年纪,真要闹到皇上面前,就算皇上不说他什么,姐夫也要收拾他。

  察觉谢志平态度的变化,陆玄轻轻扬了扬唇角,作恍然大悟状:“莫非谢郎中与这场乡试也有关联,所以二位才如此熟络?”

  “休要胡说!”谢志平彻底变了脸色,看着锐气毕露的少年却打骂不得。

  这小子可比那些老家伙难缠多了!

  谢志平心中恨得要死,在对方不罢休的态度下只好给个说法:“那是他凑上来,想让我姐夫给些照拂罢了。”

  任命乡试考官时,韩首辅是给戚书强说了话的。

  科举考官向来既得名又得利。

  哪怕科考时不收取考生好处,考试结束后与榜上有名的考生就有了师徒之谊,按着不成文的规矩那些考生要带着礼物答谢老师,将来这些学生更会成为官场上的人脉助力。

  何况能成为考官,本就是对自身学识的一种肯定。

  因为有着这些好处,考官这个差事是被抢破头的。

  “我虽然不会替他谋私,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嘛,赏个脸与他一起喝个茶不是很正常?”谢志平盯着陆玄反问,已经打定主意再不多说。

  这些人总不可能对他用刑。

  杨侍郎轻咳一声,温声道:“今日劳烦谢郎中了。小林,替我送谢郎中出去吧。”

  他这么说着,余光一直留意陆玄反应,唯恐小年轻暴起。

  出乎意料的是陆玄面上竟十分平静。

  杨侍郎赶紧给林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点把人送走。

  林啸站出来:“谢郎中,请吧。”

  “告辞了。”谢志平冲杨侍郎等人拱拱手。

  杨侍郎几人客气道:“谢郎中慢走。”

  “哼。”谢志平睨了陆玄一眼,拂袖大步往外走。

  这时陆玄开口:“我和林兄一起送送谢郎中。”

  杨侍郎一听不由紧张:“小陆就不用送了吧。”

  是要追出去打人吗?

  陆玄似笑非笑:“就只是送送。”

  等陆玄三人出去,堂内一时安静。

  朱少卿拧着眉问:“杨侍郎,先前小陆不是没参与这个案子吗?”

  杨侍郎呵呵笑笑。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陆玄就莫名其妙又顺理成章掺和进来了。

  “查到现在,五名考生都是走的戚编修的门路,已经可以确定戚书强科举舞弊了。”赵御史开口。

  “戚书强当然罪责难逃,就是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杨侍郎有些迟疑。

  朱少卿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之前二位不是查明了,五位考生皆是借着特殊字眼被戚书强选中,这就是戚书强胆大包天的个人行为,别人还能如何参与?”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何况查到现在,再查就要查到韩首辅身上去了。无凭无据,他们能把韩首辅请来问话?显然不能啊。

  这样一来,案子再拖着就没了意义。

  该向皇上禀报了,之后如何定夺,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几位官员意见达成一致,开始整理案卷。

  谢志平出了衙门大门,冷笑一声:“不劳二位了。”

  外面一名下人提着灯迎上来:“老爷。”

  “回府!”谢志平头也不回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在朦胧夜色中远去,林啸轻声道:“陆兄是不是失望了?”

  那些民间案子还好说,他抓出凶手,凶手伏法,从过程到结果都能大快人心。

  可往往涉及到高官勋贵,结果就没那么令人畅快了,甚至会很憋屈。

  他愤怒过,不平过,经历得多了,能做的只是调整好心态,专注案子本身。

  陆玄还太年轻,他担心好友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他十六岁的时候,那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谁知陆玄却笑了。

  轻薄如雾的夜色下,一身黑衣的少年面若冰雪,眸中却盛着笑意。

  “没什么失望的,努力终归会有用的。”

  堂堂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就不是这么个案子能够撼动,但终归会在皇帝心中留下痕迹。

  从冯橙与二弟失踪查到这场舞弊案,戚书强是谁的人,明眼人都清楚。

  两方势力相争,争的就是个此消彼长,想把势头正旺的人一棍子打死那太难了。

  林啸微松口气,露出笑意:“陆兄能这么想就好。等案子彻底结了,我请你去陶然斋吃烧鸡。”

  陆玄一口答应下来。

  第二日,庆春帝听杨侍郎等人禀报了科举舞弊案的情况,很快就有了处理结果。

  尤含章等四名作弊考生终生不得科举,并杖责五十,戴枷锁三月。

  四名考生有自己找上的戚书强,也有家人找上的戚书强,凡是家人贿赂考官的如尤大舅,亦杖责五十。

  至于欧阳磊,其父谋财害命,本就没资格科举,瞒天过海不说还作弊,罪加一等发配边疆。

  同考官戚书强虽畏罪自尽,但罪责难逃,抄家充公并夺去戚妻诰命身份。

  庆春帝心知肚明戚书强是韩首辅的人,对前不久韩首辅提议戚书强为同考官的话还记得清楚,当着朝廷重臣的面把韩首辅狠狠训了一顿。

  冯尚书哼着小曲儿美滋滋回了尚书府。

第139章 与大哥有代沟

  一进尚书府大门,冯尚书面上喜色立刻收起,换上严肃。

  冯、尤两家是亲家,如今尤家出了事,他喜形于色显然不该。

  主要高兴韩岩柏那老东西被皇上骂了个狗血喷头,嘿嘿嘿——冯尚书嘴角不知不觉越扬越高,察觉后忙又压下来。

  想到走了歪路的尤大舅父子,他便想叹气了。

  他与亲家公是同科进士,年纪、出身、际遇相仿,很是投脾气,于是结为了儿女亲家。

  亲家公染病后曾拉着他的手拜托他关照尤家几分,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从亲家公病逝后,每逢新年他都会让儿媳带一笔银钱给尤家。对他来说,这笔银钱不是帮助亲家的,而是对早逝老友的一份心意。

  至于儿媳对娘家的帮衬,就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一直等着尤家出个能继承老友遗志的进士,官场上多些关照,助其成才。

  他从老友的儿子等到孙子。

  是从何时开始,尤家把他的照顾当成理所当然,乃至心存怨怼?

  也许是那年想要替尤敬文谋个官职被他婉拒?

  冯尚书觉得深究没意思,但要他为尤家奔走,那就算了。

  他还没有眼盲心瞎到以为尤家与大孙女的失踪毫无关系。

  有一点出乎冯尚书意料:他以为会等来哭哭滴滴的大儿媳,结果并没有。

  老尚书坐在庭院中的摇椅上晒着太阳,吩咐下人把冯橙请来。

  “祖父您找我啊?”冯橙不是空手来的,拎着个小小食盒。

  冯尚书瞄着食盒问:“橙儿手里提着的是什么啊?”

  冯橙把食盒往一旁小几上一放,端出一盘糕点:“祖父打发人过去的时候,白露正好做了荷花酥,我就装了一盘带给您尝尝。”

  冯尚书视线往盘中一落,就见细白瓷的盘中摆着六个荷花状的糕点,精致得令人移不开眼。

  “还是橙儿贴心啊。”冯尚书笑眯眯拿起一块点心吃了,喝了口茶水,“你舅舅和表哥的事已经有定论了。”

  冯橙点头:“外祖家给母亲送信了。”

  “哦,你母亲回娘家了?”

  难怪大儿媳没来找他求情,原来尤家送信这么快。

  冯橙深深叹口气:“没有呢。”

  这下冯尚书更意外了:“没有?”

  冯橙苦恼道:“母亲一听就急昏过去了,我只好让报信的人先回去,代我转告外祖母等母亲恢复了再过去。”

  至于什么时候恢复?母亲素来柔弱,受了这么大打击一时半会儿哪能恢复得了。

  看着皱着脸的孙女,冯尚书险些被茶水呛到。

  以他对大孙女浅薄的了解,大儿媳若真不舒服,他哪会有荷花酥吃。

  这孩子变了啊——冯尚书老怀大慰想着。

  “你外祖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没人过去看看也不好。”

  “母亲病着没办法,等会儿我与大哥过去。”

  冯尚书想想心地淳厚的大孙子,啜了一口茶水:“你们两个都是孩子,让你三叔陪着一起去吧,有个长辈也好说话。”

  冯橙自然不会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