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如此多娇 第31章

作者:三愿大人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穿越重生

  虞逻忍不住,偏头瞥了眼帘子,闭了闭眼道:“让她进来!”

  往日可不见她如此好耐心,也不知打得什么心思。虞逻靠在椅子上,嘲弄一笑,却在她进来之前,坐直了身子提笔沾墨,一副批阅文书的忙碌模样。

  他头也不抬,漠然道:“你来做什么?说了我今日事忙!无事就退下吧!”

  舒明悦微微一笑,在他桌案对面坐下,轻声关切道:“可汗真厉害,批了三个时辰奏折,一刻不歇,忙坏了吧?累了吧?要不要喝口水?”

  虞逻闻言,顿时脸色一沉。

  他发现了,小公主每次心中生恼,就特别爱模仿他的语调,不禁撇嘴嗤笑一声,摔笔抬头,想用震怒威慑她,却瞧清她妆扮的一瞬,神情一怔。

  舒明悦眼眸轻轻一眨,“可汗?”

  虞逻回过神,嘴角抽了下,淡淡别开视线,忽地轻笑,旋即又神色冷厉,“倒水!”

  舒明悦哦了一声,倒一大杯凉茶递给他,她手指纤细白皙,与瓷白的茶杯一衬,竟不知是哪个更白腻些。

  虞逻接过茶杯,灌了一大口,那沁凉的茶水稍微冲散了心底些许的惊怒和烦躁。

  舒明悦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可汗,方才我在处铎将军那里听说,有一队来往长安的商客在敦煌与可汗的兵士起了冲突,现在一行人被扣押在大牢里。”

  虞逻不出所料,神色淡淡,“你想说什么?”

  舒明悦双手托腮,朝他一笑,“我代可汗去与巽朝谈判呀。”

  “代我去谈判?”虞逻身子往后靠,扯了下唇角,撩起眼皮看她,用一种十分讥嘲的语气道:“以我妻子的身份,还是中原公主的身份?”

  又是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

  舒明悦心中微恼,不开心地咬了下唇,小声道:“自然两者都是。”

  巽朝是她舅舅,她的父母兄长,一城一池,一兵一卒,呕心沥血才打下来的江山。她看它高楼起,看它开太平,却不能眼睁睁见它楼塌了。

  虞逻冷冷地看着她。

  舒明悦大着胆,直视他黝黑深邃的眼眸,慢慢道:“可汗有所不知,那路商队隶属于宁国公府裴家,领首之人乃是老宁国公的九儿子,四品忠武将军裴道韫,宁国公裴家乃是开国功勋之一,若是处理不好,定会掀起两国祸事。”

  虞逻不置可否,眼里的暗色更深浓了些,淡淡讽笑,“那又如何?”

  听听这个语气!

  舒明悦气得胸口一堵,深吸一口气,慢慢起身走到他旁边,坐在他腿上,环着他胳膊轻声道:“我知道可汗英勇,麾下有兵士数十万,可凉州一旦起战事,国税便少了一大进项。姬不黩正愁没有理由夺回……”

  虞逻倏地偏头,沉冷盯她。

  舒明悦声音一滞,在他冰冷的眼神中,乖乖改口安抚道:“正愁没有理由抢走凉州……”

  抢走,抢走,是姬不黩要抢走你的凉州,行了吧!!心里的小人止不住的恼恼叫嚣。

  然而舒明悦娇面上还带着一抹笑意,坐在他腿上,用一种轻缓的语调道:“这次谈判不妥,岂不是给了姬不黩发兵的借口?凉州但凡有战事,无论可汗赢了还是败了,都对北狄有害无利,不是吗?”

  北狄是雍凉守方,对于守方而言,自然无战最好。

  虞逻靠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不远处,手臂环起搭在她腰上,握纤细柔韧的腰肢,并没有说话。

  他微拧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舒明悦继续道:“我知道可汗恼恨那些人动武,要取他们性命给子民交代,若是可汗让步,不止威名受损,也是低人一头,既然如此,由我与巽朝谈判岂不正好?即便有人不满,也是一句可汗宠爱我罢了。”

  虞逻闻言,轻扯了下唇角,淡淡看着远方,依旧没有说话。

  舒明悦抿唇,悄悄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他小腹,“说话呀。”

  虞逻低笑了声,终于有了动静,偏头定定看她,手指随意勾起她一缕小辫子,皮笑肉不笑道:“我该欣慰小公主会替我着想了吧?”

  舒明悦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往后避开,小声反驳道:“我什么时候不替可汗着想……”

  虞逻看她,慢慢眯起黝黑眼眸,冷不丁道:“你是为了裴道韫吧?”

  他那个九弟,哦不,小舅舅,可是在小公主和亲他不久就送了十几马车的嫁妆过来,要说没有私情,敢信?

  当然,小公主不知道此事,他把东西原封不动的送回去了。

  舒明悦闻言,一双乌黑眼眸睁得圆溜溜,神情惊诧极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奇怪,毕竟她与裴道韫一起在宣徽殿上了六年学,虞逻只消调查她往事便能知道。

  握在她腰肢上的力道猛然收紧,舒明悦嘶了一声,吃痛,意识是地去掰他手,就见他神色阴阴沉沉,“你和他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都没有!”舒明悦觉得自己快被勒死了,两只手去掰他胳膊,恼怒道:“你松手!别掐我了!”

  虞逻冷笑一声,抵着她后腰上的手掌猛地用力,一把将人摁在胸膛上,面无表情地看她,用一种冷漠阴森的语气问:“既然无关系,为何让我饶他性命?”

  舒明悦一愣,两只手呆呆地撑在胸膛上,被他神奇的脑子震惊了。

  再见他一副质问的模样,一个头两个大。

  她吐出一口气,抿下唇,轻声解释道:“我方才对可汗所言,并未为了裴道韫一人。不瞒可汗,我的确与裴道韫相识,少时曾学堂一起上过六年学,但仅此而已!”

  六年?虞逻捕捉到了关键字,神色不善地凝视她,待意识到自己心底那股熊熊燃烧的嫉妒之意几乎要将理智淹没时,不由地烦躁别开视线。

  “杀了。”他漠声道。

  舒明悦惊愕,“什么?”

  虞逻神色淡淡,“那些人,我都杀了,包括裴道韫,头颅已经送去长安了。”

  “你胡说!”舒明悦气急,两手攥着他肩膀衣裳,声音气得发颤,勉强维持着理智,“你若真将他们都杀了,就不会放我进来,也不会听我说那些话!”

  虞逻脸色一黑,有时候,小妻子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他扯唇笑了下,微敛眼眸,漫不经心问:“我若杀了,你当如何?”

  舒明悦浑身一僵,如坠寒窟,他若杀了,她当如何?

  仿佛一道惊雷自脑海里劈过,她呆若木鸡,坐在他腿上没了动静。

  良久的沉默中,虞逻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忽然偏过头,抬手掐起她下巴,一双眸子冷漠,“这一次,我会放了他们。”

  他指腹在她细嫩肌肤上摩挲,低声道:“小公主,你既已嫁我,便是我妻,若是想不明白,我立刻送你回长安去!”

  “什、什么?”舒明悦一呆。

  虞逻本以为会威慑住她,结果,他眼睁睁地瞧见小公主的眼睛亮了一下。

  “……”

  她仿佛看到了希望,乌黑杏眼轻轻眨,咬了唇,想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偏偏又不敢,便用一种犹豫又渴望的眼神看他。

  虞逻心口堵得不能再堵,仿佛升起了一抹压制不住的邪火,手指猛地捏着她脸颊往前拉,低下头去狠咬一口。

  舒明悦吃痛,呜咽了一声,张口反咬于他,又伸手揪他头发。

  虞逻嘶了一声,松开嘴,两只黝黑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她。

  他神情阴鸷,咬牙切齿道:“别痴心妄想了!你既已嫁我,无论生死都是我妻,就待在北狄,哪也别想去!”

  舒明悦一抬头,就撞入了他几乎可以称得上狰狞的神色,吓得一呆。

  那时的他和她还都不知,两年后,这句话会一语成谶。

  后来的很多个日夜,虞逻都无比希望,她真的回去了长安去,至少,能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仍然活着。

  ****

  天际泛出第一缕鱼肚白时,裴应星从一片柔软沁香中清醒,他揉了揉脑袋,撑着床榻坐起来,垂眸,看到了盖在身上的被子,瞳孔猛地一缩。

  这不是他的被子。

  桃粉色的缎面锦被,上面用花里胡哨的金银线绣了缠枝花纹,随着一股熟悉的淡香味涌入胸腔,裴应星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舒明悦的被褥。

  霎时间,脸色黑得不能再黑。

  他昨天晚上不止潜入她闺阁,还把她的被褥偷来了?

  至于?真至于!?

  裴应星的心情十分复杂,人生二十载,这还是他第一次偷人东西,不仅偷东西,还偷小姑娘的被子。这叫人知道了,怕是得笑掉大牙吧!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狠狠揉了下额角,撩开被子大步下床,一把捞起被褥,想丢出去毁尸灭迹,走了两步,复又停下。

  柔软沁甜的香气起不断涌入胸腔,他皱眉,神色微微一迟疑。若是他把被褥扔了,那东西不会再去偷一床回来吧?

  如此一想,裴应星脸色立刻一沉,转身往回走,扬臂一扔,又把被子丢回了床上。

  咚咚咚——

  外面传来子善的叩门声。

  裴应星心中一跳,连忙把床帐放了下去,掩盖那片艳艳桃粉色,方才转身离开。

  子善递上了信筒。虽然人不在北狄,但那边的消息却每日都会送到长安,有些需要他批阅,有些只需看一眼。

  裴应星拿着筒内的文书,坐在椅子上,深长睫羽低敛,有些心不在焉,一偏头,鼻翼翕动,总觉得自己身上还有那股沁香味,很淡,却止不住地钻入胸腔。

  她昨晚不在蘅芜居么?

  回宫去了?

  “我还没去吏部报道吧?”裴应星忽然开口。

  子善一愣,点头道:“是。”

  裴应星沉默了一会儿,便起身出了门,骑马疾驰,方向直奔皇宫。

  ……

  彼时。

  寿康宫的西偏殿。

  杜澜心坐在铜镜前梳妆,伸手抚了抚额头,那里肌肤光洁白皙,唯有左额处一块略暗的疤痕,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她盯着铜镜,神色怨恨。

  宫女跪坐在她旁边,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匣举到她面前,笑道:“翁主莫要忧心,太后娘娘命太医院给你新调配了去疤痕的药,只消三五个月,定能恢复如初。”

  “这是昨日尚工局送来的十二色枚花钿,一共三十六枚,翁主喜欢哪个?奴婢给你贴上去吧。”

  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精致华贵的花钿那。

  杜澜心垂眸,随手挑了一朵梅花形的金箔花钿。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窈窕姝丽的美人在宫人的巧手下出现,她着月白色曳地长裙,一只赤金璎珞戴于颈上,中间缀有一颗雕成莲形的青玉,此时垂于雪白胸脯上。

  一张白净脸盘,素雅如江南烟雨。

  身上饰物无一不华贵,然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仍然是腰间那块羊脂玉的山水玉佩。

  玉佩半只巴掌大,玉质细腻,触感生润,请工匠大家佩上雕刻了江南山水,世间独一无二。这是太后当年留给长女的信物,后来辗转到了杜澜心手里。

  陪太后用过早膳,身旁的宫女青璃上前,朝杜澜心低声道:“翁主,嘉仪公主回宫了,方才带人去了太液池,说要游湖。”

  杜澜心伸手勾过耳畔碎发,点头一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