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如此多娇 第102章

作者:三愿大人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穿越重生

  登基五年,这位帝王的心思越来越难以琢磨了,周围伺候的人也见惯了他无喜无悲的模样。

  陛下寡言,沉默,不好女色,也不好男色,平日没有任何喜好。

  “陛下!陛下——”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打破了四周沉寂。

  皇帝头也不回,“说。”

  小太监细嗓悲伤,“公主、公主……”

  皇帝动作一顿,倏地扭头看去。

  偌大的巽朝,能被称为公主之人,只有舒明悦一人。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地,挤出了一抹眼泪,嚎道:“公主薨了!”

  薨了?

  怎么可能。

  皇帝死死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小太监身体颤抖,哭着道:“公、公主三天前薨了。”

  皇帝手中的盛放鱼食的鱼碗“哐当”一声砸落在地,四分五裂。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没法后悔的,也有很多事情是人力无法掌控的,哪怕是帝王。

  舒明悦死了,死得悄无声息,甚至连尸骨都被虞逻一把火烧干净了。

  ……

  北狄人行火葬,中原人行土葬,虞逻要把舒明悦永远地留在北狄,留在自己身边。她的骨灰被凝成了一颗珠子,戴在他的脖子上。

  舒明悦每天都跟在虞逻身边,魂力弱了就睡在那颗珠子里。

  可是魂魄怎能不归地府呢?阎王没找到舒明悦,大为震怒,派黑白无常前来抓她,舒明悦吓得直哭,伸手就去抓虞逻。

  然而那个狗东西还在翻巫书,他看不见她。

  舒明悦两行清泪落下,觉得吾命休矣,结果黑白无常刚靠近,就被虞逻身上的一道金紫光打飞了。

  黑白无常爬起来,大眼瞪小眼。

  帝王之气,岂容他们靠近?

  舒明悦也发现了,旋即娇艳的眉眼一松,跳上了桌子,两只雪白小腿晃啊晃,朝他们做了一个鬼脸——略略略,抓不到我。

  黑白无常气得头顶冒青烟。

  虽然人鬼有别,可虞逻敏锐,皱眉,缓缓抬起眼朝前方看去。

  夭寿啦——

  黑白无常被他黝黑眼眸一看,真是跪都要被吓死了,连忙抱着铁链跑了。

  舒明悦倒在桌子上咯咯笑,一骨碌滚到虞逻旁边,一只雪白小手支颌,青丝如瀑垂下,另只手的指头戳了戳他脸颊,“我可以继续陪你啦。”

  可是他看不到,也听不到。

  还皱了皱眉。

  真真是气死鬼了!

  舒明悦噘嘴,恼了脸,十分不开心。

  “你在看什么?”

  舒明悦生气了一会儿,又扭过头,坐到他怀里,一团虚虚地雾抱着他脖颈,低头瞅了眼那本巫书。

  书上的字是北狄文字,记载了北狄自古以来的大小神话传说,传闻古时大巫能通天彻地,一能事鬼神,二能消病灾,三能达天意,以人身通灵,占察来往。

  虞逻看得很认真,一字一字地读,一页一页地看,舒明悦看了一会儿,便雪白小手掩红唇,打了一个哈欠,觉得有些困了?

  怎么做鬼比做人还累呢?

  舒明悦撑不住了,飘到那颗骨珠里睡觉。

  大巫师来了。

  虞逻把书推到他面前。

  大巫师低头看去,上面用朱笔圈起一句话——“生死不逆,时光不溯,世者以招魂复魄,需尽爱心之道以饲,不世功德以养,如是而不生,则不生矣,乃行死事。”①

  虞逻一字一顿,“我要悦儿生。”

  大巫师神色大惊,“可汗!这只是传说!”

  虞逻盯着他,“她若不生,你死。”

  大巫师汗如雨下,慌张跪地道:“可汗!”

  虞逻一意孤行,“去准备!”

  大巫师别无他法,只能应下,可是那只是传说呀,世上哪有起死回生呢?简直是笑话!

  偏偏可汗疯魔了一样,非要可敦重生。这可如何是好呀?

  大巫师叹了口气,认命地翻起了那些古老书籍,结果这一翻,还真叫他找到了,立刻抱着书去找虞逻。

  管他能不能成,可汗都快疯了!先糊弄着试试吧!

  生路有三——巫阵、爱心、功德。

  前俩好得,功德却不好得。

  虞逻问:“何为功德?”

  大巫师道:“恶尽曰功,善满称德,可汗为国君,拥爱臣民就是功德。”

  虞逻:“好。”

  可是当一个可汗的功德,哪够逆转生死,回溯时光呢?止兵戈、养生息,如此两年,不过是在功德珠里攒了那微弱的一点金光。这得等到何年何月啊?

  虞逻盯着功德珠,眼眸微红,手指慢慢攥成了拳头。

  ……

  建元七年,姬不黩伐南诏、高丽,大胜,同年春末,再次发兵北狄。

  处铎前来问:“可汗,还要止兵戈吗?”

  虞逻手掌摁在椅子上,力欲碎木,闭眼又睁开,忽道:“应战!”

  随着两国开战,那点微弱的金光倏然变少了,不止变少了,还变成了黑压压的一团,大巫医道:“这是业障。”

  处铎小心翼翼问:“还要打吗?”

  虞逻咬牙,“打!”

  随着话音落下,那团黑雾更浓了。

  可转机出现在建元七年,那天秋天,黄河东道突然决堤,大水淹没了整个十数座城池,数以万计的人口流离失所。

  那功德珠忽然变得不稳定起来,时而金光大盛,时而黑如浓墨。

  虞逻知道,自己堵赢了。

  ……

  随着黄河决堤,“皇帝不仁,天降惩罚”,一曲童谣便已传遍大江南北。

  “徐州总管叛变——”

  “扬州叛变——”

  “兖州叛变——”

  “交州叛变——”

  不到半年时间,河南之地全部陷落,门阀割据,长安变得人心惶惶,每日都有新的军报送入长安。

  皇帝不看,不闻,吩咐道:“加兵雁门。”

  朝臣们气得直坐地哀嚎,指着鼻子骂他昏君。

  皇帝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拖下去。”

  禁军立刻执剑入内,将朝堂上叫嚷的大臣往下一拖,霎时间耳朵清净了,姬不黩淡淡敛袖起身,退朝了。

  建元八年夏,七月初六。

  北狄可汗阿史那虞逻率军攻破萧关,一路长驱直入,二十三天后,帝都长安陷落。

  七月三十,黎明。

  除了皇宫,整座长安城已经被北狄兵士所控,禁军统领脸上染血,带着一队兵士慌张跑入紫宸殿,急道:“陛下!敌军已经在破宫门,臣护送你从后山离开!”

  皇帝却不慌张,淡道:“出去吧。”

  副统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陛下!”

  “出去。”

  皇帝的声音不容置疑。

  执政八年,无人敢反驳这位年轻的帝王,禁军统领瞧见他冰冷眼眸,身体一哆嗦,咬牙,带着剩下的兵士冲了出去。

  ……

  这天的风很大,卷着火旋往上涌,偌大的紫宸殿火光冲天。

  殿门半开,焦黑了一大片,似摇摇欲坠,透过滚滚浓烟,隐约能见一个青年面无表情地盘膝坐于地,怀里抱着一个漆色木箱。

  姬不黩站在虚空中,看着“他”,神色一震。

  皇帝撩起眼皮,看向那个站在天光中的少年,微微眯起眼眸。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皇帝淡淡一笑,“怎么是你。”

  因为已经许久没笑过,唇角弧度略微僵硬。

  姬不黩皱眉,朝“他”走过去,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那个木箱上,箱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都是舒明悦的物件,小簪子,小镯子,甚至是帕巾、小衣。

  皇帝:“过来。”

  姬不黩冷冰地看着“他”,“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