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冢三部曲之一:权贵的五指山 第24章

作者:卿隐 标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一日复一日,沈晚从未觉得日子竟有这般难捱,让人倦怠,消极,颓丧,悲观。

  她忍不住去想前世,又忍不住对比今生,越这般去想,去比较,便越压抑,激涌过数次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可最终却是半滴泪都落不下。

  对身体的这般异样,沈晚有些惊觉,隐约觉得自己可能是抑郁症早期的征兆,若由此此发展,她整个人便要废了。

  毕竟这个年代,可没有治疗此厢病症的大夫及药物。

  隐约意识到这点的沈晚,自此后犹如人格分裂,脑中仿佛分裂成了两种声音。其中一种声音急切呼吁,让她莫再这般放任自己下去,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振作起来,早晚能找到脱身的一日,自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岂不快哉?而另外一种声音疲惫倦怠,又冷漠严酷,劝她莫作无用功,那个男人权势滔天,只要他一日不放手,犹如浮萍般无根无基的她,焉能逃脱的了他的五指山?倒还不如任由下去,若是疯了也好,想他堂堂一府尊贵侯爷,总不能对着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还下得了口吧?若是死了也不赖,总比这般任人摆布来的强不是?

  说到死,一个声音告诉她不可轻言生死,另外一个声音则告诉她死又何惧?

  两个声音犹如魔音绕耳,几乎没有一刻停歇的在她耳畔缠绕击打,逼的她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压抑。

  吴妈眼见着不好,便再也按捺不住,这日便抽身出门欲去侯府,想要那秦嬷嬷拿个章程。

  吴妈一出门,房间内就空了下来,沈晚便觉得周围的空气顿时都清新了起来。饶是此刻她人尚在房间里,可她觉得此刻她是那出笼的鸟儿,周围的每一寸空气都散发着自由的气息。

  可下一瞬,她却突然意识到,那吴妈此刻是出去了,可她去的却是侯府。待吴妈从侯府回来呢?

  指不定隔日,侯府的轿子就要落在顾家的门前。

  这么一想,阴云便兜头罩来,浓浓的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抬眼看了看房梁,在榻边枯坐了好一会,沈晚便迟疑的起身关了窗户。

  走在去往侯府路上的吴妈突然一个激灵,然后脸色大变,狠扇了自个一巴掌后,扭身疯了似的拼命往回跑。

  她就说她一路为什么总觉得心惊肉跳,却是她这边光想着出门去侯府了,也没想想她这一出了门了,徒留那个小娘子在家,哪个会晓得那惯会作妖的娘子会趁机做生出什么事端来!

  吴妈暗恨自己大意,心里头急且怕,阿弥陀佛的将所有神佛都拜了个遍,但求那个小娘子安分些,作其他妖事倒好说,要是一个不甚将自个作没了……吴妈想想都要欲哭无泪。

  当气喘吁吁的吴妈砰的声撞开了房门,入眼的便是那双尚踩在椅子上的那双脚……以及此刻正手握白绫,纤细脖子已经搁上去了的小娘子。

  四目相对,两人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惶和无措。

  沈晚没想到吴妈这么快就回来。她本来也只是一时冲动,在脖颈套入白绫的那刹,灵台一清,于那一刻便清楚的意识到她终归是不想死的。

  是的,饶是羞耻,她依旧不得不承认,她内心深处终究是怕死的。活着才能有机会感受到温暖,感受到惬意和快乐,要是人死了,自此便什么也感知不到,余剩一具冰冷、丑陋的躯体,掩埋在荒凉的古坟中,在黑暗的地底下与死寂和萧条永久伴随。

  她有幸能重活一世,不是为了特意来寻死的,这一刻她对这一认知无比清晰。

  正握着白绫欲收回前倾的身子,想要下去的那刹,没想成那吴妈却中途而归,此刻撞门而入恰见了这一幕。

  此时此景,只怕哪个见了,脑中都会下意识的蹦出四个字:悬梁自尽。

  诡异的沉默在房间内流淌片刻。

  吴妈最先反应过来,倒抽口凉气,与此同时飞扑上前,口中大喊:“娘子不可!”

  沈晚也悚然一惊回了神,忙开口解释:“吴妈莫要误会,我并非你所想那般……”

  吴妈岂容她解释,一把抱住她拉下了椅子,之后似怕人跑了般死死抱住,满脸肌肉扭曲,嘴里凄厉大喊着钱叔的名字。

  沈晚顿感事情不妙,急急解释:“真的不是你所想那般!刚只是玩笑罢了,吴妈切莫小题大做!”

  钱叔焦急的跑来。

  吴妈颤着声音将此间事说了,说完后让他速去侯府回禀。

  沈晚大惊,忙道:“不可!”

  钱叔听罢惊骇的目若铜铃,哪里听得沈晚说什么,一转身风似的朝外奔去,嘭嘭嘭的脚步声记记砸在沈晚心头,砸的她心惊肉跳。

  “吴妈!”沈晚目眦欲裂:“你何苦这般步步相逼!”

  吴妈听后神色扭曲:“娘子要搞清楚,究竟是谁在步步相逼才是。”

  沈晚嘴唇都在哆嗦,她实在不敢想象,侯府得知她这厢事后,接下来等待她迎接的,是何等的狂风骤雨。

  “吴妈,我都说过了此间是玩笑事,你为何要这般不依不饶?”

  “玩笑事?”吴妈觉得脑仁腾腾的跳:“老奴活了这把岁数,还未曾听过将细脖子搁在白绫上耍的玩笑事!”

  沈晚只觉脑袋充血,脱口便道:“我便是有特殊癖好,就喜欢在白绫上荡秋千,不成吗?!”

  吴妈呆了。沈晚出口后也呆了。

  好半会,吴妈抽搐着嘴角看她道:“成,娘子您说什么都成。”

第44章 只求能摆脱他

  一连三日,侯府那边都平静无波,对此也未有任何回应,仿佛此厢小事压根不值一提。

  却殊不知,侯府越这般没有丝毫反应,沈晚这厢却愈发寝食难安,犹如被判决前的囚犯,惊悸不安不知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何等宣判。

  倒还不如早些将判决书给了她,无论结果如何,也好过这般心头忽上忽下的没个定时。

  终于,于五日后约莫辰时,侯府的轿子落在了顾家门前。

  沈晚几乎是在吴妈的挟持下上了轿,之后似乎是怕她在轿中在闹出额外的蛾子,吴妈也随之进了轿中,坐她旁边,用那谨慎而犀利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官轿一直到侯府萃锦园的某处厢庑前方停下。

  吴妈携裹着沈晚下了轿,得到在厢房外守卫的秦九的示意后,便一个用力不容置疑的将她给拉进了厢房。

  之后,似任务圆满完成般,吴妈方松了口气,躬身退了出去。

  厢房厚重的门吱呀一声,缓缓的关闭,屋里的光线便陡然暗了下来。

  沈晚站的犹如一桩僵硬的木棍,直愣愣的杵在原地,不敢挪动半分。她正前方,一道孤冷暗沉的身影背对着她而立,都不用细看,都能感觉其中散发的严酷沉冷的意味。

  霍殷转过身,面容似一如既往的淡漠沉静,可朝面前人扫过去的那寒厉一眼,却隐约暴露了此刻他内心并非所表现的那般平静。

  拇指用力捏着扳指,他盯住她那张略显不安的脸庞,声音低沉:“听说前些日子,你府上颇为热闹?”

  沈晚沉默。

  而霍殷那厢似乎也未曾期待她回话,问完此话,沉默稍许,便又莫名笑了:“可惜了那般热闹的场景,倒不曾亲眼所见,甚是遗憾。”

  身前的男人是笑着说的,沈晚却莫名觉得寒意刺骨。

  “来,到本候身边来。”

  沈晚不得不拖动着双腿近前,动作却犹如僵尸般机械僵硬。

  待她一靠近跟前,霍殷便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沈晚还当他故技重施要如那次般对她施为,颤着睫毛闭了眼,轻抖着身子要承受接下来的狂风骤雨。

  霍殷低头看她一眼,笑的寒凉。

  觉得触感不对,沈晚忙睁开眼,却惊见此刻她并非被那男人抱上床榻,却是被他抱上了床榻一侧,那趋近四丈来高的条纹乌木高几上。

  霍殷依旧是噙着冷笑的模样:“本候从不会让心中留有憾事。你便演示一番罢,让本候欣赏一下,那日究竟是怎样一番热闹光景。”

  沈晚惊觉的抬头朝上看去,却见一条犹如孩童手臂粗的麻绳正悬于梁上,那麻绳上的系扣隐约晃晃荡荡,距她头顶处约莫三尺来高。

  霍殷不紧不慢的踩上了高几旁的椅子,手握她腰肢作势要将她擎上去:“来,你不是甚喜这般耍玩吗,本候便送你一程。”

  沈晚眸光发颤,素手无意识按上了腰间那霸横的力道,颤声解释:“侯爷请听我解释……”

  “呵。”霍殷目光扫过那纤纤素手,轻轻一笑:“爷倒是想起来,吴妈说你是在……荡秋千?那便依你所言,荡秋千罢。”

  语罢,不由分说的将她擎上了那晃荡的麻绳上,‘细心’嘱咐她握好麻绳两侧,之后便不顾她的解释和祈求,在她的尖叫声中扯着麻绳一侧猛然一晃。

  “啊——!”

  厢房外的秦九浑身一震。

  见她花容失色的尖叫哭泣,霍殷笑的冷且讽,扯过麻绳又是冷冷用力一晃。

  沈晚头晕目眩,只觉得此刻心脏都要蹦体而出。

  此刻她手脚发软,脑海中一片空白,除了死死闭眼,尖叫,手心攥死麻绳,已然没了其他想法。

  在麻绳力道稍缓的时候,沈晚明显感到那股噩梦般的强劲力道再一次的扯住一端,下一刻她便被麻绳带着抛高,晃下。

  又是几声尖叫。

  从未有哪刻她有这般清楚的认知,她也是恐高的。

  霍殷环臂而立,冷眼旁观,目色酷厉。任梁上那较弱娘子如何饮泣,如何惧怕,又如何哀声相求,甚至惶惶认错,他皆不为所动。直待瞧她似乎体力不支,握着麻绳的双手渐渐无力,身子也隐约要委顿摔下之时,方探手握住麻绳停住,停了此间惩戒。

  揽腰将她抱下,余光瞥过那娇嫩掌心上的血痕,他略顿了片刻,方移了目光看向那惨白的脸庞,沉声质问:“玩的可曾尽兴。”

  沈晚恍惚的无力摇头,继而反应过来又惊惶点头,神色间余悸未消。

  霍殷嗤笑一声,将她抱入了床榻间,冷声吩咐人准备伤药过来。他要的,就是她的怕,要她此后一想起此厢事,便得歇了作妖的念头。

  门外秦九应了声,忙令人准备。

  可没等准备好的伤药送进去,里头便响起了令人心跳加速的娇喘声和喃喃低语。

  秦九只得暂且让人迟些送进去,并连声令人准备热水。

  吴妈觉得,这次从侯府归来的小娘子安分了许多,睡觉也安分了,吃饭也安分了,连平日里视之为洪水猛兽的苦药和补品,也能乖巧听话的全吃了,半分勉强和抱怨都没有,整个人简直就像换了个芯子。

  吴妈心头嘀咕,唯恐这是小娘子的新花样,愈发不错眼的盯着她。直到连日下来,她皆是这般行事,亦没有闹任何蛾子,这方稍稍放了心,只心中暗暗佩服侯爷手段高明,又觉得这娘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侯爷好生教训了一顿,终于老实了不是?

  沈晚这厢是真的想通了。

  如果她一直这样拧着较劲,非要一心一意的坏侯府的好事,不如那个男人的愿,到头来的结果不是她死便是她历经一番折磨后被强逼着如他们愿,统共到头来不会有她的好结局。与其如此,还不如她乖觉些,索性如了他们的愿,一旦事成,那个可怖的男人便会从此放过她。反正,他要的,不就是延续他的血脉?

  她真的是太想摆脱这个可怕的男人了。一时一刻,半时半刻,哪怕与他共处一室眨眼瞬间,她都觉得分外难熬,恨不得能插翅远离他十万八千里。

  只要能摆脱他,只要能摆脱他!

  沈晚眸光颤过后渐渐转为坚韧,她宁可在此间做出牺牲,做出妥协,以求此后能与他再无相干。

  因为她实在是怕了这个男人的手段。

第45章 她对他提任何要求,他都……

  金秋十月,枫红摇曳,天地间恍如一夜便于秋声中,展现出其落寞凄婉的荒凉美。

  边境匈奴的动作开始频繁起来,朝中以刘相为首的党派开始频频上书,呼吁淮阴侯霍殷带军出征,披坚执锐,厉兵秣马,狠狠杀退那野蛮匈奴,重拾霍家军昔日威名,重振他们大齐往日威风。

  对此霍殷一党难得的保持沉默。若实在被逼问的不得已,便只模棱两可的表示,近两年大齐朝境内天灾频繁,民生多艰,再行战事需多加斟酌,以免生灵涂炭。

  刘相一党不依不饶,步步紧逼,只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攘外最为紧要。又隐约暗讽,莫不是那霍尚书心有胆怯或怀有怨愤,方此番三翻四次推拒,不肯接任。

  霍党各个血气刚烈,又岂容他们这般诋毁?一番唇枪舌剑抵挡回去,反问刘党如此步步紧逼欲将霍尚书逼走京城,可是存着哪呛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