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冢三部曲之二:樊笼 第86章

作者:卿隐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说罢,就冷着脸欲拂袖而出。

  就在手碰上房门的那刹,他觉得好似幻听般听到身后人在轻声唤他的名字。

  声音很轻,很飘,如梦似幻。

  宋毅不确定自己听的是不是真的,但并不妨碍他定在当处。

  好长时间身后再无其他声音传来,可他却纹丝不动,当真是觉得生平所有的耐心全用在此时此地。

  “宋毅。”

  这一声依旧很轻,却再清晰不过落在他耳中,再重重的砸进他心底。

  他握在门上的手松开,挪了步子,转了身,隔着段距离遥遥看向她。

  床榻上的她半挺直了脊背,纤弱的手攥着衾被松开又攥紧,她也看向他,微红着眼,似拼尽全身气力般张了张口,最终却是那失了血色的唇瓣轻微蠕动了两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宋毅立在原地看她,没有不耐,没有催促,亦没有出声。

  这般唇瓣无声蠕动了几回后,宋毅终于听到了自她口中传出的声音。

  “我们,各退一步罢。”

  声音艰涩、喑哑又似带着孤注一掷后的疲顿,道出这句后,她似被此话抽走了大部分力道,肩膀随之委顿下来。

  此话一出,宋毅只觉得自个好似耳鸣了一瞬,好似刚才瞬间有万千烟花在他耳畔腾起过。

  抬手狠抹了把脸,他猛地上前一步:“退?如何退?”他盯着她反问,却又不等她应答,快她一步说出条件:“你必须要留在爷身边。”

  她略一沉默,缓声道:“好。”

  宋毅精神陡然一震。却在下一刻,又听她一字一句清晰道:“但我不会与你有任何名分上的牵扯,无论妻也好,妾也罢。且生同寝,死不同穴。”

  宋毅猛地握紧了拳头,随即上前两步,死死盯视着她,驳斥的话已经腾到了口舌上,却又生生被他强按下去。

  “好。”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此字。

  他万分忌惮她此刻,眸子里那全然无所顾忌的模样。

  且她难得对他让步,他又如何舍得毁掉这局面。

  其他的,日后再议罢。

  “除开陪你的时间,我有自己的生活,你不得随意干预、阻拦。”

  这个条件宋毅没立即答应,他琢磨了番还是不太确定,皱眉问:“比方说?”

  “如穿衣吃饭我有自己的品味口味,你不得强制命令;再如我总不会一直待在你后院里,会出门或逛街或游玩或其他,这些是我自由,你不得干预。”

  宋毅眉宇舒展:“好。但你不得做些危险之事,出门在外亦会派些人跟着,这个没得商量。”

  苏倾默了下,道:“好。”

  “最后一条。”苏倾缓缓道:“你若要娶妻或纳妾,请放我离开。”

  宋毅没有答话,只盯视着她。

  苏倾看他:“待到了那时,也就说明了,大人也并不是非我不可,不是吗?那又何不成全我,好歹也算做了件善事。”

  “你这话倒说的极是。”他笑道,却又缓缓收了笑,目光始终不离她左右:“爷应了。只是苏倾,爷要你日后将那些个从前统统抹掉,便是连想也不得想,你可愿意?”

  “我也应了。”

  似乎是她答应的太过痛快,对面男人神色闪过狐疑,她遂轻声解释了句:“其实,你来寺院之前,前尘种种我皆都忘了的。”

  宋毅脊背僵了下,目光下意识的扫过地上的那些药,心中大恨。

  回过神,他将目光重新落回她的身上,沉声道:“那我们便约法三章,如此定下了。可需要爷笔墨纸砚伺候,盖章画押?”

  苏倾摇头:“不必了。大人将来若要毁约,也不会被一纸合约给制住。”说到这她双眸直视面前人,平和却又是不容置疑的刚毅:“大人,这是苏倾最后的底线。”

  宋毅被她眸光给触了下。微怔后道:“放心。”

  离去前,他几步上前,按住她脑后俯身用力将她亲吻,直待气喘吁吁的分开。

  “三日后过来接你。”他道:“爷断不会亏待你。日后,你苏倾在这世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离去后,苏倾兀自坐了很久。

  这一夜,紫禁城内放了整整一夜的烟花,照的紫禁城的上空犹如白昼,绚烂至极。

第122章 赐府邸

  今日早朝,乾清宫太监总管手捧明黄色圣旨,躬身趋步上殿,当众宣了圣旨。

  宋毅平掳有功,特晋天下兵马大元帅,加封一等护国公,世袭罔替,加太傅,赐金书铁卷。另赐国公府,赐缎百匹,黄金千两,良田万顷,金玉珠宝若干。

  原来是给那宋国舅的嘉奖令。

  众臣工恍然。按说当日宋国舅率兵勤王,立下不世战功,本该早做嘉奖,奈何圣上遭了不测性命垂危,这嘉奖令就此迁延了下来。如今圣上龙体略有起色,也合该将此提上日程。

  只是听着这接连的加封和赏赐,众臣内心却无法平静,宋国舅本就掌管天下兵马,重权在握,如今再加封了世袭的一等公,甚至还被赐下了免死金牌,这等嘉奖在臣子中可算是极峰了,不可谓不重。

  散了朝后,便见那宋国舅令人驱车,直往皇城根东城区的方位而去。众人不免交头接耳一番,东城区大抵是皇亲贵胄所在之处,想来圣上所赐的国公府应该坐落此地。

  没过多长时间,他们便得了信,昔日九殿下的王府改作了国公府。

  又是几多惊叹艳羡。

  前九王府占地足足百亩,威严气派,富丽堂皇,听说里头光房间就有九十九间半,装饰皆为奢华,青碧绘饰斗拱檐角,琉璃瓦兽用于屋顶,不知艳羡了多少达官贵胄。

  九王兵败被俘后,众人还当此处少不了要荒废个十几二十来年,直待皇子长大册封,再入住此府。可哪个也没曾想,此地如今竟作了国公府。

  若单以国公身份入住此处,的确有违规制,可那宋毅不单是国公,更是国舅,到底也是皇亲国戚,如此一来,倒也使得。

  想来这宋国舅得了此府定是心花怒放,否则焉能这般迫不及待,当日就遣人将一车又一车上等的楠木、绿琉璃、奇石、锦缎、听说甚至还有金箔,直往这府里头运,又召集了数百个能工巧匠一齐动工,敲敲打打搬搬运运的,便是隔了条街都能隐约听得里头动静。

  不过再转念一想,苏州的宋老太太不日便要上京,倒也难怪宋国舅这般迫切的大兴土木。

  怡景宫内,宋贵妃将从国库里挑拣来的四箱珍奇古玩,以及自己宫里另外拨出的六箱金玉珠宝、贡缎头面等物,凑了十箱,令人仔细抬着往那国公府里送去。

  前头他大哥特意令人捎了话来,望她这能匀些精巧玩意予他,以及外头难见的贡缎等精细之物,一概匀些予他。

  宋贵妃自然欣然应允。

  她娘与二嫂不日进京,她这做女儿小姑子的,自然也要做回脸面。往些年她因不受圣宠,饶是身为贵妃却也着实憋屈,万张眼睛盯死在她怡景宫处,令她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家里头便也未曾沾了她多少光去。

  如今好了,她否极泰来,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娘家人的事,她自然上一百个心,便是不为她娘,也要为在她嫂子面前做回大脸面,省的还让人误以为,她这做贵妃的小姑子只是皇宫里头杵着的摆设。

  当即就开了国库,想着她大哥嘱咐,便尽挑了些精巧的玩意,随意一件放在外头,都是足矣令人抢破头的稀世珍宝。

  其中最为出彩的便是一盏蟠龙口衔玉灯。玉灯一经点燃,蟠龙的鳞甲便会随之轻动起来,熠熠发光,如同星子闪耀。

  这些器物无疑都是超规制的,可宋贵妃一概不顾,只要她觉得好的,统统装了箱带走。

  她娘家风光,试问天下人哪个敢说半字?且若不是他们宋家人驱了匈奴,平了内乱,还指不定是怎个大乱,便是区区几个物件,又如何用不得?

  遣人将东西送去国公府后,宋贵妃心情大好的来到乾清宫,照例接了太监手里汤药,至龙榻前坐下,然后大概搅了搅碗里药汁,舀了一勺径直灌入卧榻的人口中。

  圣上被呛得屈身直咳,药汁溅了满襟,宋贵妃拧眉嫌弃的看他一眼,然后就坐的远些。

  待咳声平复,圣上平躺在榻上,面色枯败,张着嘴呼哧呼哧喘着气。

  “朕知道你怨恨朕。”他平躺着望着帐顶,一声长一声短的呼着气,话虚弱无力:“怨恨不打紧……可你不要阻拦大皇子来看朕。”

  宋贵妃兀自搅着汤匙。

  “朕如今虽苟延残喘,可到底做过多年太子,当过几年皇帝,又受过这番大教训……他将来要做皇帝,为君之道,他要清楚……”

  啪。是汤匙碰触碗壁发出的清脆响声。

  宋贵妃冷漠道:“大皇子将来自然有太傅教导他为君之道,就不牢圣上费心了。”

  “太傅……”圣上却挣扎着将脸转向她:“妇人之见,糊涂。你大哥向朕讨了军权还不够,还要做太傅教导储君,又要封一等公,要免死金牌,最后连王府都要了去……你可知,身为皇帝,对他这个臣子,已赏无可赏。”

  宋贵妃不以为意。她宋家自有泼天之功,自然要这天下独一份的赏赐。

  “今日你借你大哥威势,得以享此荣光,他日你也必会忌惮他权势滔天,阻你皇儿皇权之路。”

  “煜儿姓姒不姓宋,宋毅姓宋非姓姒。”

  “迟早一日,你会明白,朕此话深意。”

  宋贵妃舀了一勺药汁,重重的塞入他口中:“圣上还是喝药罢。”

  圣上勉强咽下,却挣扎着又道一句:“你可细揣一番,当日宫中大乱,为何你宋家势力尽数去往慈宁宫救大皇子,却未曾拨半分与你?”

  宋贵妃身体一僵,随即瞪向他:“皇儿是我的命,他若有事我活着又有何益?只要保的皇儿无虞,我如何都使得,就是一命换一命都可。圣上想要挑拨我们兄妹关系,怕是打错了算盘。”

  话虽这般说,可他的这番话到底影响到了她,饶是她劝说自己当日事态紧急,而宋家势力有限着实无法两头顾及,可却还是仿佛有根无形的细线,在她心口勒了一道细痕。

  三日后,国公府正门大开,九十九名府中骑兵策马而出,马上金鞍,人披金甲,众星捧月般簇拥中间一华盖马车,车舆四周以绫罗绸缎装饰,附之香袋佩鱼等物,当真是宝马雕车香满路。

  近百骑兵浩浩荡荡的往城外驰去,京城百姓有那恰巧见到的,不免驻足观望了好一阵,有那眼尖的,便瞅见那一马当先之人,着了身暗红交领深衣策马疾驰,煞是英挺威武的,颇为眼熟。再一细忖,嚯,可不是前些时日带兵勤王的宋大元帅?

  骑兵开道,华盖马车入寺。

  在禅院前,宋毅翻身下马,大步走向禅房,而后立在门前,看向门内素衣静立的人。

  “苏倾,爷来接你归家。”

  国公府里悬灯结彩、展开鸾凤,尽是笙箫鼓乐之音。马车径直入了府邸最深处,那里横有一座后罩楼,屋顶都用绿琉璃瓦、脊吻兽,配殿屋都用灰筒瓦,远望过去,壮观非凡,雍容华丽。

  马车便在楼前缓缓停下。

  抱了苏倾下了马车,宋毅未将她放下,却是径直抱了她入了楼踏进了殿中,这方俯身将她放下。

  “日后你便居这。”宋毅看她笑问:“可还满意此处?”

  白玉铺地,金箔贴柱,甚至连墙壁上都一概用金箔贴满。且不论那些珍奇摆件各色古玩,就单单这些,就足矣衬的整个大殿金碧辉煌,极致奢华。

  苏倾收了目光,轻声道:“挺好。”

  她性子素来淡,除非惹急了她,否则他难得从她面上看出其他波动的情绪。因而此刻,他也不太拿得准,她是否喜欢他造的这座金屋。

  念头一过,他随即牵过她手,带着她来到殿外,边走边笑道:“不喜欢也不打紧。时间太紧,那些个瓦匠干活,活计就失了些细腻,如今瞧着这大殿也着实粗犷了些,到底失了几分雅致。”

  说着又抬手指向前方一片假山花园:“爷打算在那另兴土木,效仿古时汉宫建筑,敕造椒房殿,殿前设双阙。届时网罗天下能工巧匠,能精细雕琢至每个檐角,定合你心意。”

  苏倾闻言怔了瞬。饶是再不精通历史之人,怕爷知这椒房殿象征中宫,臣民私自建造岂不违制。

  这般念头在脑中闪过,苏倾便不再细究,毕竟他如何狂悖只是他的事,与她无干。遂只道:“我只需一方静地就可,用不着这般大兴土木的。”

  宋毅闻言微顿了瞬,捧过她的脸俯身看着她:“爷的人,建那九层宫阙都尚嫌不够,区区个椒房殿,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