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冢三部曲之二:樊笼 第56章

作者:卿隐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宋毅脸色大变。

  “多派些人潜入凉州去寻。另外派人去苏州府城,将膳房主事柳妈给接近京来。”宋毅一顿,转而沉声道:“关于她的一干事宜,不得对老太太提及半句,可听得清楚?”

  福禄一惊,忙应了声。

第84章 亲自去

  五月伊始,江夏城的百姓们就褪了素服,换做日常服饰,却也不敢穿的过于艳丽,大都是以素色为主。

  苏倾也换了身衣裳,却不是之前的灰蓝色布衣,而是她特意找人缝制的灰色僧衣。

  这是她反复思量后的决定。日后在此地的身份便是凉州籍苏青,是个四海云游的俗家弟子。

  本朝优待出家人,但凡与之相关皆放宽政令,她借用这个身份,行事便会多有便宜,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且她手里有户籍,又有度牒,就算于此地常住,也是完全合乎政令。

  身份的事一定,苏倾的心就妥当了大半。

  这日起,苏倾开始了她的营生。每十日的旬休日时,她会带着斗笠赶着牛车来到巷外的街道旁,与其他拉活的人一道,等学子们下山。

  虽说突然多了个拉活的,难免有抢生意之嫌,可因着原先也统共不过三两辆车,学子们人也多,他们往日便是来回几趟也有拉不过人的时候,所以倒也没太为难她这个新来的。

  况且百姓大都是不愿与出家人为恶的,在询问了番知道她是大师记名的俗家弟子后,对她便多了份客气。

  苏倾自也和和气气的,在询问了番大家拉趟活普遍的价钱后,便也定了同等的价,去江夏城中心每人十文。

  自此,苏倾这营生也算开张了。

  旬休日的时候便赶着牛车出来走上几趟,其他时候或闭门不出,或去后山踏踏青看看景,再或者去跑跑步锻炼下身子骨,日子过得清简如水,却也甚是自在舒心。

  到了六月,苏倾这营生也算开张一月有余了。别的不说,起码赶车的技术倒是熟稔了不少,牛车板子上拉的人也由开始的三四个,转为现今的七八个。

  赶车这活计苏倾一点也不觉得累或无聊,反倒觉得生趣盎然。因为这一路途上,这群满腔理想抱负的少年郎们可不会闲着,他们谈诗,作对,说史实,论民生,议朝政,高谈阔论,谈笑风生,说起话来又常常引经据典,苏倾听了都极为惊叹他们的知识储备。

  了不得啊。苏倾常叹。

  怪不得南麓书院在此地颇有名气,瞧这些走出来的学生们,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能有这番心胸见识,何其难得。

  这群学子们到底也有些少年心性,也会聊起学院中那些个调皮捣蛋的事来,或是些八卦,苏倾有时听着有趣,也会微微一笑。

  而这些少年郎们对苏倾也不是不好奇的。瞧着面容俊秀的,年岁似乎又跟他们差不大多,却独自在这讨生活,又身着僧衣,难道就没有家人?

  开始的时候相互也不熟,且瞧苏倾寡言寡语的,他们也不好意思突兀开口询问。可待日子渐久,一两个月连着搭车后,相互间就熟稔了几分,某日里一胆大的少年郎就出口问了心中疑惑。

  苏倾也知她这身份迟早要与旁人说道一番的,否则怕是她越是不说,旁的人越是好奇越想探究。

  借着这机会,苏倾便解释了番,道是她的老家是凉州,那年战乱,家里人活着逃出的就剩她一个,后机缘巧合被个大师记为俗家子弟。这几年她便四处云游,以入世悟出世,待时候到了就会剃度出家。

  少年郎们恍然。不免就心生几分怜悯来。

  也有少年问她可有法号。

  苏倾略一思忖,便随口道了个:“无我。”

  他们来了兴致,便追问她可有何深意。

  好在苏倾还记得当日在督府时,那两个和尚常对她念的些经文,遂也能解释的通:“佛经有云,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无我便出于此处。”

  苏倾。

  宋毅唇齿间咀嚼着两字。可亦不知为何,明明两字再简单不过,仿佛是生了根似的牢牢钉在了他脑中,挥不掉散不尽,便是唇齿间流连也总能带出几分意犹未尽的意味。

  宋毅呼的下站起身,走到屋外似要外头的风来,吹散些他心底的燥来。

  可又难免琢磨起来。怪不得往日里唤她荷香总觉得违和,缘故在这。倒是苏倾二字更是相配些。

  转而却又冷下了脸。他可没忘柳妈所言的,她有心上人一事。

  宋毅脸上浮了层怒意来。他兀自猜测是一回事,可经由她口证实确是另外一回事了。

  待他逮着她,待他逮着她……宋毅长吐口气。一切待他逮着她再说罢。

  五月中旬宋毅便乘舟南下到了苏州府城。

  入督府第一件事便是予那福禄令牌,让他持令调兵,于豫州周围搜索苏倾的踪迹。另外又单独遣了一批人,乔装入凉州,暗下打听。

  一直到八月份,福禄方带回了消息,说是京城的那枚鱼符在兖州境内出现了。最后出现的时间就是前三两日时间,具体地方是兖州兰陵,福禄道他已禀了当地官府令他们派重兵严加看守城门,亦遣了兵全城搜寻,相信不日就能将人给搜出来。

  宋毅听闻猛地从椅上站起了身。眼中眸光沉沉灭灭,最终握紧了拳,脚步不停的疾步朝府外走去。

  “来人,备车去渡口。”宋毅边走边厉声喝道:“北上,兖州。”

  这一回,他要亲自去逮人。

  他真的是有些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的要看她惊怕悔恨的模样,迫不及待的要捉了她惩戒一番,更是迫不及待的好生质问——他这边掏心窝子的替她谋划将来,她那里却挖苦心思的要逃离他身边。

  可是他待她的宠爱不够?亦或予她的承诺不够?

  他想不明白。可不妨碍他恼恨,愤怒。

第85章 至兰陵

  宋毅下船后,一路马不停蹄直奔兰陵而去。

  兰陵地方官员闻讯早已候在城外十里相迎,此刻见远处一片尘烟滚滚,随着马蹄声渐近,便隐约能见着最前面一队骑兵风驰电掣的朝着城门的方向驶来。

  瞧那骑兵装束果然是来自两江区域,众官员面色一整,赶忙面朝来人恭谨施礼,可心里却无不惊疑,那两江总督宋制宪竟真的来了!究竟是何等紧要犯人,竟劳得这宋制宪亲临至此?

  至众官员十几步远处勒马停住。

  兰陵知府带着众人忙上前见礼:“下官见过制宪大人。”

  宋毅将锋利的目光从兰陵城内的方向收回。翻身下马,抬手扶起众官员,道了句不必多礼。

  兰陵知府笑道:“大人德高望重,如今能亲临鄙地,着实令兰陵蓬荜生辉啊。想来大人一路风尘仆仆,不妨入城稍作歇息,下官等人以为大人准备了一桌酒菜,给您接风洗尘。”

  “不急。”宋毅抬手制止,然后目光往城内的方向扫过,看向那兰陵知府:“此番前来,本官另有要事,想必我府上管事也与你提过。于知府,不知那逃犯的下落可有眉目了?”

  闻言,那兰陵知府忙郑重道:“下官幸不辱命!此刻那窃取鱼符的逃犯正被关押在府衙中,只待大人过去提审。”

  宋毅眸底陡然涌起万般情绪,最终俱压了下,却似畅快的大笑一声:“甚好。”

  而后猛一翻身上马,冲着那兰陵知府一拱手:“待此番事了,本官定与众位官员不醉不归。不过此刻还要先劳烦知府大人带路。”

  兰陵知府心下一喜:“这是自然。”说着叫过远处候着的马车,对宋毅施礼后,上了马车令人往城内而去。

  宋毅收敛了面上所有情绪。猛一挥鞭,厉声一喝,朝着城内方向疾驰而去。

  见他们大人刹那间就上马疾驰离开,福禄脸色一变,冲着旁边的张管事咬牙切齿:“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说着狠狠剜了他一眼,抓过缰绳也翻身而上,连连甩鞭匆匆的往大人的方向追去。

  张管事懊恼在原地狠狠的跺了两下脚。刚瞧他们大人在与众官员说完,他也不好上去打搅,本想着待他们说完话他再过去将情况给秉明了去,谁料到大人竟这般等不及的上马离去了!

  当日福管家要回府报信,所以派他在这兰陵盯着情况,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谁又能料到……唉,他后背的伤可是刚好的利索些啊。早知道,早知道当日他就抢了回府报信的差事了!

  “无我大师,您这赶车的技术是见天的好了啊,我都感觉好久没被您给颠出车外头去了。”

  苏倾正在挥鞭赶着车,听着后头传来阵笑嘻嘻的打趣声,不由笑了下。说话的是个圆脸的少年郎,记得旁的学生唤他明宇的,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

  前些月因着苏倾的技术是在太烂,有那么两三次遇到土坑石块的没躲得过去,便将一车人好生的给颠了几回。偏的那叫明宇的少年郎身量瘦小,那几次他坐的又靠边,每每被颠,就只他一个被甩下车去。

  苏倾也是吓个够呛,这要给人摔了个好歹来这可了得?

  好在车板离地面较低,他身手又灵活,倒也无大碍。可苏倾到底心里过意不去,便免了他当月的车钱。

  打那以后每每乘车时,他却也再不敢坐外沿,都是在最中间坐着,便是拥挤了些,可好在踏实。而与苏倾自然也熟稔了几分,不时的拿此事来打趣,每每引得众人轰然一笑。

  因着几个月下来彼此也都有些熟悉,苏倾有时候也会与他们说笑几句,这一路上说说笑笑,倒是不觉得烦闷,颇有些热闹意趣。

  赶往城中心的路上,一少年背着个包袱正快步走着。少年身量颀长,瞧着年纪能比其他书院的少年能略长些,穿着一身书院里的学子深衣,只不过深衣被浆洗的有些发白了。

  在路过这少年的时候,苏倾发现坐在牛车里本来说说笑笑的少年郎们顿时止了声,直到离了远些了才又恢复了说笑。

  苏倾不是不感到奇怪,因为这月来她遇见了这少年三次,而其他少年的反应也如出一辙的怪异。想了想大概是学生之间可能相互间不对付罢,便也不多问,就撩了一旁。

  这一天忙完后,苏倾提了水将牛车里里外外的刷过,好半会拾掇完后,这方倒出时间好生喘口气。

  待终于缓了过来,苏倾牵着牛进院子的时候,忍不住抬头看向西山的方向。那日她买了几只野兔,分别绑了鱼符和她从苏州府城带来的一些布料,然后特意趋着牛车到江夏城的最西面的山上放了去。

  这鱼符毕竟是个隐患,若有心的话顺藤摸瓜迟早能摸到江夏城这,但是若是能让鱼符流动起来,那隐患便小了很多。

  但愿这鱼符能被带出江夏城。

  但愿那野兔能带着鱼符一路向西,若能到了过了江夏到了西北境地,更或者能被人捡了去,那当真是再好不过。

  见到府衙里被关押的那人,宋毅的脸色浮现那刹的骇怖。

  即刻却又恢复如常。只是握紧的拳头昭示着,他此刻的平静不过强自压抑的结果。

  “他……就是你们抓的逃犯?”

  宋制宪的沉声问话令兰陵知府心下惊了下。隐约觉得气氛有些压抑,那兰陵知府小心的掏出了那枚鱼符,双手递了上去:“回制宪大人的话,此人正是持有京城鱼符的逃犯,大人请过目。”

  宋毅接过鱼符沉眸翻看,鱼符上的信息与福禄打听到的内容大致相同。正因如此,他身上陡然腾起滔天怒焰来。

  抓过马鞭宋毅几步快至那被五花大绑的逃犯跟前,冲着他劈头盖脸的就是狠厉一顿鞭笞,同时骇然厉喝:“说,你拿来的鱼符!你是夺了物,还是……杀了人!”最后三个字,宋毅说的杀意沸腾。

第86章 大半年

  那逃犯被抽的一阵痛嚎,似察觉到行刑之人的杀意,当即也吓得双腿发软,顾不上身上的鞭打之痛,嘴里哭天抢地的忙一个劲的喊冤。

  宋毅收鞭攥在掌中。沉眸犀利的上下扫过那人,见那人尖嘴猴腮一脸奸相,怎么看都不像个善类,心中猛地一沉,脸色不免带出了几分难看。

  他抬鞭指着那人,暴喝:“你手里鱼符究竟从何得来?从实招来!”

  那逃犯见着这架势哪里还敢含糊,连喊了两声冤枉后,忙将此间事一股脑的道出,末了还痛哭流涕的表示他再也不敢做此犯科之事,望大人饶他这一回。

  却原来他不过是个南北走货的商人,有一回去村里头收皮子的时候,无意间见到了一猎户腰间挂的鱼符,那猎户不识字只将那鱼符当做装饰挂着显摆,可他识字啊,他晓得那是何物。想着每次走货入城时都要被抽层税,货运的越远抽的税越多,他的利润便越少。可若有了这鱼符就不一样了,鱼符在手,守城门的护卫们多半是不敢查他的祸,诸事便宜不说还免了这层税,岂不是可以赚的更多?

  于是他就花了十两银钱从那猎户手里给买下了。之后就铤而走险用着鱼符蒙混过关。几次之后,他瞧着还没人敢查,渐渐胆子就大了起来,走的地方就更远了。这次是他首回入兖州,本想大赚一笔,却没成想栽在了这里。

  听到不是杀人夺物,而是旁人手里买来的,宋毅脸色稍霁,却依旧盯紧他喝问:“是何处的猎户?”

  “凉……凉州。”

  凉州。宋毅神色一紧,而后又隐隐浮现丝果真如此的意味。他没有预料错,她到底还是去了西北。

  问清了具体地方及那猎户姓名、样貌后,宋毅连声下达指令,令福禄带人即刻去凉州逮人。接着又向着兰陵众官员告辞,只道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并邀他们改日到苏州府城做客,届时定扫榻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