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彩
那刚被扇了一巴掌，脸上还留着巴掌印的贴身丫鬟自是清楚自家姑娘和莫将军的那些前尘往事，往前一站，猝不及防猛地抬手就抽在雨珍脸上，恶狠狠斥道：“滚一边去，我们姑娘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个丫鬟插嘴！”
那贴身丫鬟满心都是刚才被自家主子打了的怒火和憋屈，这一巴掌的力道不轻。
雨珍的脸上立马就肿了起来，嘴角流了血。雨珍也不示弱，抡起胳膊铆足了劲儿一巴掌狠狠地抽了回去。
两个人的动作都太快，等庄诗妍反应过来，二人已经抽完了。
吕月姝那贴身丫鬟像是没料到一个农家女的丫鬟竟胆敢还手打户部尚书家小姐的贴身大丫鬟，满眼震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嘴里恶狠狠骂着贱婢，撸了撸袖子就冲了上来。
庄诗妍飞快伸手把雨珍拉开，下意识抬起一脚就踹了上去。莫苍哥哥说不让她出拳头，那她用脚踹总行了吧。
庄诗妍心疼她家雨珍被打了，这一脚也没收着力道，那丫鬟结结实实挨了一脚重重摔落在地上，张着嘴半天没嚎出声来。
见自己贴身丫鬟先是挨了打，又被踹飞，吕月姝顿觉颜面尽失，登时红了眼，一个招呼，其余的三个丫鬟齐齐朝庄诗妍和雨珍扑上来。
其中一个丫鬟伸手就狠狠抓住雨珍的头发，雨珍疼得直吸气，回手就去挠那丫鬟，奈何那丫鬟比雨珍高上半个头，长得又壮，雨珍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她。
庄诗妍见雨珍吃亏，想上去拉，却被剩下的两个丫鬟抱住。庄诗妍心中着急，一扭身子把两个丫鬟甩开，就准备去救已经被那高壮丫鬟抱着按在地上的雨珍，可没成想吕月姝却猛地冲上来狠狠推了她一把，庄诗妍没防备脚步踉跄着往后退。
感觉到脚下的坡度，庄诗妍想着后面的河水，心中惧怕，两只手在空中乱挥，无意中扯住了吕月姝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胳膊，二人齐齐栽倒，跌在了泛凉的河水中。
一落水，庄诗妍心中惧怕，求生本能让她死死抱住吕月姝就是不撒手，二人咕嘟咕嘟喝着水，往水下沉去。
主子都落了水，岸上的丫鬟也不打了，把雨珍放开，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站在水边凄厉喊着救命。
雨珍见庄诗妍掉进了水里，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也不去想自己会不会水，跑到水边冲着庄诗妍的位置就跳了下去，伸手去够她。
在雨珍进水的那一刻，一道高大的身影一跃而入，紧接着一道女子的身影也跃入水中。
莫苍脸色阴沉如水，快速游到近前，伸手就去捞浮浮沉沉不停在灌水的庄诗妍。
可庄诗妍早就吓懵了，眼里口鼻都是水，哪知道来人是谁，死死抱着吕月姝就是不撒手。
“妍儿，松手，松手！”莫苍怕伤到庄诗妍，手下不敢使大力，只能拖着她哄着。
听到低沉熟悉的声音，庄诗妍一把松开吕月姝，两只胳膊死死缠住莫苍的脖子，想喊句哥哥，可口鼻里全是水，趴在莫苍肩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了好半天才停下。
莫苍像抱孩子一般单手拖起庄诗妍，另一只手兜着她的后脑勺仔细打量着她的脸。就见那双黝黑的眼眸里满是惊恐，又因刚才剧烈的咳嗽憋得小脸通红，胸脯剧烈起伏气都顺不过来，莫苍见小姑娘的可怜模样，心跟针扎的一样一抽一抽的疼。
莫苍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心有余悸：“莫怕，莫怕，哥哥在！”
庄诗妍倒过气来，后怕不已，两条纤细白嫩的胳膊死死搂着莫苍的脖子，趴在他的脖颈，大颗大颗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委屈不已地告状：“哥哥，我不认识她，她想推我落水，我躲开了，可她还是来找茬……”
温热的眼泪掉在莫苍的脖颈上，像烫在他心上。莫苍沉默不语，把小姑娘紧紧揽在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眼神阴翳看向还在水里扑腾的吕月姝。
那边飞雪已经把雨珍救上了岸，吕月姝的几个丫鬟扑在飞雪脚下哭喊着求她救救吕月姝，飞雪冷着脸几脚把几个丫鬟踢开，并不打算管。
可她猛地转头看向来路的方向，侧耳听了一会儿，冷笑一下又改了主意，再次跃入水中，伸手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吕月姝提溜上岸，往前飞快走了二十来步，就那么随手把衣衫尽湿地吕月姝丢在路中间。
飞雪看着前面不远处影影绰绰快步而来的身影，喊了一句：“莫十一！守着她，让她自己尝尝什么叫自作自受！”
莫十一为了避嫌，一直背对着河水站着，听到飞雪的喊声，几步跃过来，二人对视一眼，莫十一领会飞雪的意思，点点头，眼神带着一抹阴森狠戾。
见吕月姝的几个丫鬟哭喊着脱了外衫扑过来就要给吕月姝盖在身上，莫十一拿剑鞘轻飘飘把几人挑开，语气阴森：“不想死就滚一边去！”
那眼神带着明晃晃的杀意，几个丫鬟吓得不敢再上前。
莫苍已经抱着庄诗妍上了岸，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一挥间，已经用内力把庄诗妍的衣衫尽数烘干。
再一运气，自己身上的衣裳也尽数干了，莫苍单手动作飞快地解了自己的外衫，把庄诗妍包裹严实，而他只着一身黑色的内衫。
见雨珍一身湿哒哒在滴水，抱着胳膊缩着蹲在地上不敢站起来，飞雪走到吕月姝丫鬟面前，伸手夺了她拿在手里的外衫走回雨珍面前盖在她身上，扶她起来，拍了拍她，用难得的柔声说道：“没事了。”
雨珍看被莫苍抱在怀里的自家姑娘，后怕地掉下泪来。刚才见自家姑娘落水，她也没想那么多，满心满脑就只有如果姑娘出了事，她也不活了。
可如今姑娘和她都好好的，心里的惧怕再也压不住，紧紧抓着身上的外衫两只手剧烈抖个不停，低着头呜呜哭着。
“雨珍！别哭，我没事！”庄诗妍听见雨珍的哭声，从莫苍怀里探出头来，伸手够着雨珍。
莫苍却不肯放手，只是抱着她走近雨珍。
“姑娘，我没事，我没事，我就是……”雨珍憋着哭，强扯出一抹笑看向庄诗妍。
劫后余生的后怕，意外获救的喜悦。庄诗妍看着雨珍那带着眼泪难看的笑，感同身受地也跟着一边掉泪一边强扯出笑。
二人说话间，前面吕月姝躺着的地方就围上来一群人，且全是身着仆役衣裳的男人。
飞雪和雨珍见状齐齐站在莫苍身前，把在莫苍怀里的本就被包裹严实的庄诗妍，彻底挡了个密不透风。
莫苍越过飞雪和雨珍的头顶，看向前面围着吕月姝指指点点的一群男人，脸色阴沉，手里下意识用力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庄诗妍被勒得透不过气，小声叫了一句：“哥哥？”
莫苍回神，低头看了一下，手下松了力道，柔声说道：“无妨，我们回府。”
莫苍抱着庄诗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嘴里冷冷吩咐：“给我查！”
飞雪应是，示意雨珍跟莫苍走，自己则转身走向莫十一。
庄诗妍惊吓过度，如今安全了，身心放松下来，窝在莫苍温暖得有些炙热的怀抱里昏昏沉沉。
她并没看到，在她身后，吕月姝吐了几口浊水之后已经幽幽转醒。
吕月姝一睁开眼，就见四周围满了一群男人，她认出这都是这东裕园的仆人杂役，吕月姝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呆愣了一瞬，等她僵着脖子低头看见自己那一身还再滴水的衣裳时，顿时惊慌失措的尖叫出声，声音凄厉。
吕月姝一边尖叫，一边手忙脚乱地捂着自己。
她的几个丫鬟见状又往前扑，依然被莫十一再次拿剑挑开，嫌碍事，飞雪直接上手把几个丫鬟拎着丢远了。
吕月姝满眼通红愤恨看向莫十一和飞雪，又无意看见躲在人群后正往后退的鲁玉婉，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人当枪使了，悲怒交加，坐在地上缩成一团捂着脸痛哭出声。
飞雪见差不多，一脸嫌恶地上前赶走指指点点嘴里说着难听话脸上带着猥琐笑的仆役。
四周清静下来，吕月姝那悲怆的哭声更加凄厉瘆人，她心中暗恨不已，后悔不已。
见自己的前未婚夫莫苍身边多了个貌美天仙般的姑娘，心中本来只是有些酸，可听了那鲁玉婉的挑拨，就一冲动答应她一起设局，想叫那想攀高枝的农户之女先落水，再喊了这园中的下人仆役过来看热闹，这样看那农女还有没有脸面再来京城。
可如今倒好，那始作俑者鲁玉婉却全身而退，而她自己却把原本该那农户之女该承受的一切全部遭了个遍，这传将出去，她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京城行走？也不知那好不容易得来的亲事是否又要黄掉。
吕月姝一边痛哭，一边后悔不已。那莫苍即使身中剧毒是个将死之人，可又岂是那般容易相与的。今天这事怕是不光丢了颜面这么简单了，也不知后面会有什么后果等着她，如果她惹了麻烦，也不知回家之后爹爹又会怎么罚她。连着黄了几门亲事，她在家里早就不像先前那般受宠了。
越想越怕，越想越后悔，吕月姝哭得不能自已。
借着吕月姝痛哭的功夫，飞雪慢慢运力烘干了衣裳。抖了抖袖子，走上前不耐烦地拿脚尖踢了踢吕月姝：“我说吕大小姐，别嚎丧了，一个大家闺秀坐地嚎丧个没完，你也不嫌给你那户部尚书的老爹丢脸？”
吕月姝破罐子破摔，挣扎着站起来，厉声质问：“你们也知道我爹是户部尚书，竟然还如此欺辱与我，你就不怕我爹明儿上朝弹劾你家那好主子？”
“恭候大驾！”飞雪架着胳膊冷笑，“吕家大小姐，你自己说说，设计推我们姑娘入水的人是不是你？派人等在桥上没等到人，又追到这里害得我们姑娘落水之人是不是你？叫人去喊了这园中仆役过来看热闹的人是不是你？”
飞雪问一句，往前走一步，直逼得吕月姝哑口无言，连连后退，退了两步突然愕然看向飞雪：“是你把我那两个丫鬟丢下水的？”
飞雪不置可否，脸色彻底冷了下去：“我们欺辱与你？你是个什么好东西，也敢算计我们姑娘？如今你这样，只不过自食恶果罢了！”
话落，飞雪也不再废话，唰地抽出剑抵在吕月姝脖颈上，语气阴森：“把你们的勾当都给我说清楚，但凡有一句废话，我管你是不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姐，先刮花了你这张脸再说！”
在问讯找过来的护卫的保护下，在众人愕然又震惊的目光中，莫苍穿着一身黑色里衣，沉着脸抱着庄诗妍一路出了东裕园，直接上了马车。
雨珍抖着腿在护卫的搀扶下上了后面一辆马车，两辆马车齐齐驶离东裕园，向镇国将军府方向赶。
马车摇摇晃晃，庄诗妍迷迷糊糊地挣扎着要从莫苍怀里下来，软软糯糯地说道：“哥哥，我自己坐就行。”
听着小姑娘那因为先是淹了水，后又剧烈咳嗽微微发哑的声音，莫苍心疼不已。察觉到怀里的人在挣扎，莫苍却不撒手，反倒把人搂紧了些，下巴抵在小姑娘头顶，嗓子暗沉：“听话，哥哥抱着暖和些，刚落了水免得受寒。”
……
莫苍血气方刚的年纪，又一身内力，庄诗妍的衣裳早就被他烘得干得透透的，又被他拿外衫裹得严严实实，这一路下来早就捂出了一身汗，黏黏的难受得紧。
“哥哥，我真不冷，我都出汗了！”庄诗妍一张小脸热得通红，难受地拱了拱，想把被裹着的两条胳膊拿出来。
莫苍身子一僵，脸色微变，半晌沉声说道：“听话，莫动！”
庄诗妍听出莫苍声音不对，抬头小心打量他，见他眉头微蹙，虽不解，却也不敢再动，乖乖地窝着。
莫苍就这么抱了一路，等马车到了将军府门口停下，庄诗妍已经睡着了。
莫九早就听了先回来送信的护卫说了事情经过，等莫苍抱着人一下马车，莫九就上前把手里拿着的薄披风披在了莫苍肩上。
“主子，您可好？”莫九问。
莫苍给了个噤声的眼神，低头看了看怀里已经睡着的人，抬脚快步进了大门，直奔自己的院子而去。
雨珍一路小跑着勉强跟上莫苍的脚步，见莫将军抱着自家姑娘进了他的院子，雨珍一脸焦急，壮着胆子开了口：“莫将军，您还是把姑娘送回她住的院子吧，奴婢也好服侍。”
“你回去歇着，这里用不着你。”莫苍脚步不停地说道。
“这、这、莫将军，还是让奴婢来吧！”雨珍一听莫苍竟然撵她走，也不敢再拦，忙抬脚跟上。
可莫九却伸手拦住她，耐心劝着：“雨珍姑娘，庄姑娘在我们主子这出不了差错，你这也刚落了水，快回去换身衣裳好好歇歇，待会儿庄姑娘醒了如果需要人服侍我会去喊你。”
雨珍错身想去追，却几番被莫九客气拦下，看着自家可怜的姑娘被莫将军抱着直接进了屋子，雨珍急得快掉下泪来。
莫九护主，见雨珍也护主，自是不会为难她，再次耐心客气地劝着：“雨珍姑娘，庄姑娘是我家主子的救命恩人，我家主子对她只有尊敬和爱护，万不会做出什么有损庄姑娘声誉之事，还请不必担心，请回吧。”
雨珍气结，还说不会做出有损姑娘声誉之事，虽说是事出有因，可光天化日之下抱着她家姑娘走了一路，明儿怕是整个京城就传遍了。
这会儿倒好，直接抱着人就进了屋子，这还不算有损声誉，那还要怎样？
可急归急，雨珍也没办法，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转身回了自己院子。心中暗暗祈祷着莫将军看在她家姑娘对他全心全意信赖的份上，千万不要做出那等丧良心的事来。
莫苍抱着庄诗妍直接进了卧房，走到床边，把自己的外衫从庄诗妍身上拿下来，轻轻的把人放在了床上。
看着小姑娘红扑扑的小脸，这才发现，小姑娘当真出了一身的汗。生怕她再吹着风，忙扯了薄被把人盖好。
莫苍坐在床边，把小姑娘纤细白嫩的手握在手心，细细摩挲着，两眼目不转睛盯着那张尚带着些许稚气的脸。
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莫苍的脸彻底黑了下去。
先前在东裕园，他见几人半天不回来，放心不下寻了过去，恰巧遇到也寻人寻到着急的飞雪，二人听着动静飞快奔了过去，刚好撞见庄诗妍落水。
当时他心里猛地一揪，轻功用到了极致，几步跃过去就飞身进水，可还是晚了一步，小姑娘已经呛了几口水。
想到小姑娘那惊慌失措，像受惊的小鹿般满是惊恐的黝黑眸子，莫苍心里又是一揪。
若是他没有寻过去，而飞雪也没有及时寻到人，他不敢想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莫苍俯下身，轻轻把小姑娘的脸捧在带着薄茧的大手里，像是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般看了许久，目光渐渐深邃。
莫苍喉间滚动，终是低下头去，一双薄唇小心翼翼地落在小姑娘光洁的额头上。
“苍儿，妍儿怎么样……哎哟，我可什么都没看见！”莫夫人脚步匆忙进了门，一进门就见到这闪瞎眼的一幕，忙哎呦一声转过身去。
莫苍听到自家母亲那不低的嗓门，心里一揪，做贼一般松开捧着小姑娘脸的手，从床边站起来后退一步，低头打量庄诗妍。
见小姑娘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并没有任何醒过来的迹象，莫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虽侧着身，却嘴角憋着笑止不住往这边偷瞟的自家母亲，无奈摇摇头。
莫苍伸手把被子扯了扯，直起身走向门口，压低声音：“母亲！”
“妍儿怎么样啊？可有惊着？这好好的出去看个龙舟赛这怎么还落了水呢？”莫夫人也压低了声音，一连串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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